《恶魔角与荆棘花》桃花灼灼

5、我们的爱(四)

　　没有人类小孩会停止成长，即使是被恶魔圈养的玛琳娜也一样。
　　六岁已达到法定就学年纪，伪装成人类的恶魔生活在现代都市，她们领养的女儿必须按照规定上小学，即便恶魔夫妻不愿意让宝贝暴露在众人眼光下，还是必须忍痛遵守社会规定，送女儿念书。
　　“玛琳娜，妳一定要乖乖待在学校直到放学，知道吗？如果有陌生人和妳说话，千万不要回应，而且也不要和别人走，如果有讨厌的家伙骚扰妳，记得要和老师说，千万不要一个人躲在角落哭。”安吉丽嘉牵着玛琳娜的手，不断耳提面命，她怕单纯的玛琳娜在学校被欺负，怕可爱的玛琳娜被陌生人拐走。
　　“我会听话，丽西妈咪。”穿着小学制服的玛琳娜点头说道，一头柔软的棕色发丝梳成马尾，白净脸蛋有点婴儿肥，软嫩脸颊就像棉花糖，粉色嘴唇微微抿着，一双茶褐色大眼清澈且明亮，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光无比耀眼。
　　安吉丽嘉舍不得放开她的宝贝，六年间甚至没离开她超过半天。
　　“丽西妈咪，不哭。”玛琳娜看安吉丽嘉愁眉苦脸，上前捧住她的脸亲了亲。
　　安吉丽嘉紧紧抱着玛琳娜，抬头望着伯纳黛特，道：＂亲爱的，我们的玛琳娜不能去上学，这太危险了，妳看看她，喔，我们的小宝贝这麽可爱，如果被坏人抓走怎麽办？＂
　　＂灵魂撕裂。＂伯纳黛特木然道。
　　＂当然，伯纳黛特，伤害我们宝贝的人当然得受点惩罚，但这远远不及玛琳娜的恐惧，＂安吉丽嘉亲吻玛琳娜的脸颊，道：＂亲爱的，妳应该在家里，外面实在太危险了，我们不能让妳受到丁点伤害。＂说完顺势取下她的书包。
　　这时安分的羊男路易士咳了几声。
　　＂请恕我说句话，社会局不允许家长剥夺孩童求学权。＂
　　＂山羊，妳看见我可爱的玛琳娜想上学吗？＂安吉丽嘉不满道。
　　玛琳娜却抬眼无辜地看着安吉丽嘉，＂我想上学，妈咪。＂
　　＂喔不！＂安吉丽嘉夸张地惨叫。
　　路易士额首，道：＂殿下，我觉得您太紧张了，人类学校不是炼狱，而且玛琳娜小姐只需要去几个钟头就能回家，她只是国小一年级孩子，而且今天只是开学典礼。＂恶魔对现代教育没有太多研究，她们甚至想在家教导玛琳娜，摒弃学校教育。
　　这太不正常了。
　　＂殿下，玛琳娜小姐才六岁，＂路易士试图说服安吉丽嘉放手，并且将不太正常的恶魔夫妻导回人类该有的作为，道：＂这在我们世界，她连灵魂都称不上，只是魂体碎片罢了。＂
　　安吉丽嘉深深皱着眉头，那双祖母绿眼眸冰冷且严肃。
　　路易士背脊发凉，正色道：＂况且玛琳娜小姐是自愿去的。＂
　　＂我想上学，妈咪，＂玛琳娜近乎请求的语气让安吉丽嘉眼神软化，她摸摸母亲红色的头发，抬眼看一旁的伯纳黛特，道：＂我会乖，会听话，这样可以去上学吗？＂她对学校没有概念，只是偶然在电视节目看见松鼠去上学，那个叫学校的地方有很多松鼠朋友。
　　伯纳黛特对玛琳娜哀求的眼光没有任何抗性，她立刻败下阵。
　　＂可以。＂她当然会同意，只要是玛琳娜的要求什麽都行。
　　安吉丽嘉难受地叹了口气，她的宝贝想要上学，身为母亲也不好拒绝。
　　＂好吧，玛琳娜，妳可以去上学，但记住刚才我说过的话，千万别忘了。＂她妥协，并亲自载玛琳娜过去。她们社区分配的学校就在附近，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是所绿荫盎然的古典学院，在这里的学生必须穿着制服，英伦风范的小学装扮非常可爱，校风也很优良，可以说是贵族学校。
　　抵达大门後，玛琳娜自己开门从後座下车，安吉丽嘉立刻从副驾驶座出来。
　　＂宝贝，过来亲一亲妈咪。＂她蹲下身指着自己嘴唇说道。
　　玛琳娜习以为常的亲吻她的嘴角，笑着挥手道：＂再见，妈咪！＂
　　看着女孩背着全新书包走进校园，几个导护老师上前迎接并接过她手上的入学通知单，带领新生进入教室。安吉丽嘉垮下肩膀坐回车内，伯纳黛特愣愣地看向玛琳娜消失在走廊转角，两个恶魔的表情就像被囚禁在教堂，什麽坏事也做不了般无力。
　　羊男路易士没有孩子，所以他不懂恶魔夫妇的痛苦。
　　或者该说他没有转世情人，现在却是自己的孩子，并离开去上小学？
　　反正羊男不懂。
　　＂殿下，如果玛琳娜小姐去上学，不如殿下也找份工作吧？人类社会里为了养小孩都会需要工作赚钱，＂路易士推了推眼镜，挺直背脊坐在後座，道：＂如果玛琳娜小姐被朋友问道’妳的爸妈是做什麽的’，玛琳娜小姐才有答案回覆，毕竟小姐不会说谎，如果父母是无业游民，小姐会很困扰吧？＂
　　伯纳黛特深思这个问题。
　　过去她们的钱是路易士带来的，要多少有多少，但这次为了头衔不得不找份工作，再者玛琳娜不在家，恶魔也会感到寂寞和无聊。羊男路易士是恶魔的帮手，身为罪恶的仆人已经几千多年，他虽然没改变历史的能耐，但在人间活了很长时间，听他的忠言并没有不妥。
　　因此，恶魔决定找份工作。
　　而玛琳娜的校园生活也开始运作，她的班级只有十六名学生，校方采取小班教学，确保老师能妥善照顾每个孩童，但贵族学校还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譬如被宠坏的小朋友不分轻重的欺负较弱势的孩子。
　　玛琳娜天真以为桌上被涂鸦是同学对她的善意。
　　因此晚餐过後，恶魔询问玛琳娜校园生活如何时，玛琳娜开心的回答：＂我喜欢上学。＂所以恶作剧从来没有停过，恶魔也相信人类孩童的学园生活不会有太大问题，并将心力暂时放在最近刚起步的事业上。
　　但这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丶越滚越大……
　　某天羊男被恶魔委托去接玛琳娜放学，他第一次有罪恶感。
　　玛琳娜娇小的身躯走在学生之间，所有人都离她有段距离，因为女孩身上湿透了。原本整齐的麻花辫散乱不堪，发尾还滴着水珠，制服又脏又皱，鞋子少了左脚，没有老师陪伴丶没有学生关怀，玛琳娜独自走在人行道看不清表情。
　　＂玛琳娜小姐？＂路易士飞快地下车查看，女孩冷得直发抖，＂怎麽回事，玛琳娜小姐？＂他脱下外套罩在玛琳娜身上，那张苍白的小脸微微仰起，她没有哭，可是眼神慌乱且疑惑，好似有什麽困扰。
　　＂路易，我的鞋子不见了。＂玛琳娜抬起左脚，无辜说道。
　　＂我看见了，玛琳娜小姐，但妳为什麽会浑身湿透呢？＂路易士抬眼扫过几个学生和家长，她们对上路易士的眼神後匆忙瞥开。
　　＂茱莉亚要和我玩游戏，她把水倒在我身上，她笑得很开心，可是我觉得不好玩，路易。＂玛琳娜微微皱起眉头，她很认真的思索游戏和泼水两者间的关系，应该要有趣，但她反而有些难受，为什麽呢？
　　路易士将玛琳娜抱上车，并开暖气。
　　才过两周，玛琳娜和其他学生的差异立刻显现，她後天造成的心智迟缓难免遇上恶意对待，虽然称不上智能障碍，但她的确需要师长更多的耐心和友善的朋友，然而欺善怕恶一直都是人类的陋习。
　　＂路易，朋友会把水倒在你身上吗？＂玛琳娜不是讽刺，她只是单纯疑惑。
　　路易士摸了摸玛琳娜的头发，拭去她脸颊上的水珠，道：＂朋友不会做这种事，玛琳娜小姐，而且她们不是妳的朋友，她们是在欺负妳，看妳出糗以此为乐。＂事实是残酷的。
　　玛琳娜眨了眨眼，她好像有点懂又有点不懂。
　　原来被欺负是这种心情吗？她从小活在母亲的保护中，并没有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直到她上学才发现，那些漂亮女孩的反应很快，她们能够理解老师的指令并准确无误的回应，但她却得想一想，有时甚至不知道该怎麽办。
　　路易士回到驾驶座开车，他看见照後镜中的玛琳娜眼神空洞，觉得恶魔肯定会崩溃。当他将车停在路边，安吉丽嘉和伯纳黛特的车也都在门外时心中无比紧张，几千年来他没这麽恐惧过。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羊男把玛琳娜送回屋内，而斯文的男人等着被恶魔扒皮。
　　出乎意料的……
　　安吉丽嘉和伯纳黛特看见玛琳娜凄惨的状况後，不但没有尖叫或愤怒，反而平静地亲吻玛琳娜的额头安慰，并带她回房沐浴。羊男路易士提着口气，安吉丽嘉抱着玛琳娜离开玄关，他不敢松懈，因为伯纳黛特用一种很深沉的眼神盯着他。
　　被恶魔瞪视绝不是好滋味。
　　＂殿下。＂路易士单膝跪下。
　　伯纳黛特双手环胸，表情木然地望着男人，道：＂这是玛琳娜必经过程，她相较普通人有些不寻常，而那些经验能让她远离人群，路易士，＂恶魔声音幽远且冰冷，她承认玛琳娜会被伤害，但不代表她会默许。
　　＂Search and destroy, Louis.＂

作者有话说

　　黛西妈咪霸气测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