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角与荆棘花》桃花灼灼

2、我们的爱(一)

　　可怜的玛琳娜，罪恶的玛琳娜。
　　刚出生就没有母亲陪伴，更因孕妇急产造成大脑缺氧，导致後天边缘心智迟缓。她名义上的祖母不肯收养她，那不知是谁的父亲也从没露面，孤伶伶地在加护病房待满足月才拔管转至福利收容所，接手她的资深护士感叹且无能为力，照料她的年轻修女不断向上天祈祷，愿这命运坎坷的纯净婴孩能有栖身之处。
　　不知是否父神垂怜玛琳娜的罪，很快地，有对夫妻上门决议收养她。
　　“感谢上帝，”年迈的修女亲吻胸前十字架坠炼，在另名修女去抱孩子过来时，她扬着慈蔼笑容看着对面两名年轻女子，道：”幸亏有妳们出现，否则孤儿院没办法照顾这麽年幼的婴孩，她需要爱与温暖，那些在这能得到的不多，毕竟每个月都有不幸的孩子被送进来，上帝保佑，那些孩子都需要一个美满家庭。”
　　＂您说得对，温妮姊妹，＂身穿米色毛衣的女人在胸前划十字，表情认真，道：＂或者我们该感谢上帝，不，应该是我们必须感谢父神的恩宠，因为伟大的父神在我们最需要协助时，给予了我们如此美好的礼物。＂她有着非常耀眼的红色发丝，整齐地梳理在右肩绑成麻花辫，一双祖母绿眼眸透着感激和温润的柔光。
　　就像一名慈祥母亲该有的样子。
　　＂喔，我相信孩子会在妳们的照顾下会无忧无虑且快乐的长大。＂温妮修女感动地说着。这一对来自他州的同性夫妻，在经过政府严格和繁琐的资格认证後，昨晚一通电话便千里迢迢来到这偏远孤儿院，她们所要领养的是连照片都没见过的女婴，无私地接受她不平凡的遭遇，及不论她的生母和生父过往状况。
　　多麽难得？
　　在自私并重权的社会里，无法生育的夫妻多半不肯领养孤儿，要不就得将孩子悲惨的过往巨细靡遗的调查过，更者不愿孩子的生父丶生母有犯罪前科，即便孩子是无辜的，也必须连同父母的罪责一并背上，为此断绝任何美好的机会。
　　＂温妮姊妹，我把孩子抱过来了。＂进入会客厅的年轻修女抱着名小女婴，她用几条毛毯简单地包裹着，个头比平常婴儿都要娇小，那是未足月便出生的证明，她不仅有後天造成的大脑伤害，还缺乏母乳的营养。
　　＂她就是二位领养的孩子。＂温妮修女以眼神鼓励两名新手母亲上前。
　　红发女人瞪大双眼，祖母绿眼眸映着浅浅水光，她小心翼翼地从年轻修女手中接过女婴，转身抱到另名女人面前，声音轻柔但兴奋地道：＂伯纳黛特！喔！我亲爱的伯纳黛特！妳相信吗？这就是玛琳娜！我们的爱。＂
　　名叫伯纳黛特的女人留着及肩黑色直发，穿着熨烫笔直的白色衬衫，简单裤装衬托她纤细身姿，深邃五官搭上那双幽远的紫罗兰色眼眸，浑身散发着没落贵族的忧郁气息，即使她看着婴孩的脸是木然的，但伸手触碰时却非常温柔。
　　＂来，伯纳黛特，妳一定很想抱抱她吧？＂红发女人笑道，顺势要将孩子递过去，但伯纳黛特却微微摇头，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不，安吉丽嘉，我怕会伤到她。＂
　　＂只要小心颈部，任何人都能抱这可爱的孩子，＂年轻修女在旁指导抱婴孩的正确姿势，道：＂她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我见过很多宝宝在离开母亲怀抱後都会哇哇大哭，可是这孩子却很坚强，或许她知道母亲已经走了，所以无论什麽人，只要能给予温暖，她都不会抗拒怀抱。＂
　　＂喔，我可怜的玛琳娜，妳不需要担心，以後有我和伯纳黛特抱着妳，所以不用要感到寂寞，我的爱。＂安吉丽嘉悲伤地垂下眼眸，彷佛随时都会哭出来，她抿了抿暗红色双唇，那过分艳丽的妆容在她脸上竟显得高雅和不凡，像古世纪的夫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优良教养及气质。
　　＂这里有生母遗留的物品，＂年轻修女从矮柜上拿过篮子，里头有只断裂的手表丶一只廉价耳环，及从皮夹抽出的合照相片，相片上是一对笑得非常灿烂的年轻男女，如果没有意外，照片中的嬉皮少年应该就是女婴的父亲，＂妳们可以把这些带走。＂
　　＂不需要。＂伯纳黛特瞥了眼相片，语气生硬且冷淡，即使她没别的心思，但严肃且果断的口吻经常让人误会，她并非高傲的上流人士，可也不像安吉丽嘉装模作样。
　　年轻的修女知道伯纳黛特不好相处，她沉默寡言而也没有表情，可是被拒绝好意时仍有些丧气。那些被送进孤儿院的孩子会随身带着纪念过往的物品，有的是玩偶或微不足道的小东西，那对他们来说是缅怀自己从哪来的证明，但女婴年纪太小，这些东西托付给修女们保管，直到她找到新家再一并交给收养家庭，若女婴长大了，也许照片上的生母相片能让她明白自己是谁。
　　＂非常感谢院方的好意，但这些东西就不需要了，＂安吉丽嘉将女婴托给伯纳黛特，笑道：＂悲伤回忆应该留在过去，我不希望玛琳娜长大後看见自己悲惨母亲的下场，没有人会把可怕的遗物留在身边，更何况是被所有人抛弃的玛琳娜？＂
　　＂我明白了，这些东西我们会妥善交给葬仪社处理。＂温妮修女说道。
　　＂感谢您的帮忙，温妮姊妹，＂安吉丽嘉笑着微微欠身，礼貌道：＂祝您有美好的一天，我们先告辞了，再见。＂她的笑容恰到好处，祖母绿眼眸盈满柔光，连语调和发音都让人不自觉放松，彷佛在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交谈，令人愉悦且自在。
　　挽着伯纳黛特的手臂离开孤儿院，安吉丽嘉坐上副驾驶小心接过玛琳娜，她此时安静地窝在毛毯里，只露出脸蛋和两只小手，紧紧闭着眼眸睡得香甜。若以婴儿的容貌评断，玛琳娜绝对不是最可爱的孩子，她没有丰腴的脸颊，也没有浓密的头发，皮肤甚至有些不健康地泛黄，但在安吉丽嘉和伯纳黛特眼中，玛琳娜是世界上她们唯一的挚爱，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好久不见，玛琳娜。＂安吉丽嘉低下头，那双修长睫毛就像蝴蝶翅膀轻轻扇着，她眼神汇聚了很多情绪，兴奋丶感动丶至高无上的喜悦；同时也是哀伤丶惆怅丶失而复得的忐忑，久远的记忆早被风化，几百年的等待就算是恶魔，也会感到痛苦和寂寥。
　　伯纳黛特发动车子，动作俐落地开上漫长路途。
　　为了玛琳娜，她们彻底伪装成人类，收敛起獠牙和尖角丶隐藏起尾巴和翅膀，她们在同性婚姻合法的地区登记结为伴侣，并按照人类繁琐的规定申请抚养孩童，又透过某些关系辗转配对至偏远的孤儿院，以人类法规成为玛琳娜的母亲。
　　＂我亲爱的伯纳黛特，这是罪孽，＂安吉丽嘉轻柔地吻上玛琳娜的额头，低声道：＂我们挚爱的玛琳娜现在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合法的女儿，但伯纳黛特，身为母亲的我们爱她更胜亲情，我们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不只是家人的爱，还有朋友的爱丶姊妹的爱丶敬畏的爱以及交付灵魂丶长相厮守丶至死不渝的爱。＂扭曲的丶可怕的丶恶魔的贪婪难以估计。
　　伯纳黛特瞥眼看安吉丽嘉怀中的女婴，眼神透着难以言喻的满足。
　　她和安吉丽嘉都是恶魔，是原罪创造出的黑暗灵魂，她们作恶多端丶没有良知和道德丶以蚕食绝望维生，并将快乐建筑在任何痛苦之上。她是恶魔的左角，安吉丽嘉是恶魔的右角；她是乌鸦的化身，安吉丽嘉是毒蛇的化身，一左一右，一前一後，共享灵魂却又是两个密不可分的个体，如此扭曲又如何？
　　她们从不追求圣洁并以堕落作为真理。
　　＂玛琳娜会记起所有的事。＂伯纳黛特轻声说道，语气有十足把握。
　　那些过去美好回忆，在荆棘城堡的岁月和她发过的誓，无论经过多少世纪，玛琳娜的灵魂还是玛琳娜，她换过很多躯壳，是植物丶动物丶甚至是尘埃，隔了这麽久，终於再次转生为人，重回最原始的姿态。
　　这一世，她们会陪伴玛琳娜成长，分享她一切喜悦与痛苦，并获得她的爱。
　　只要那该死的……
　　＂别！伯纳黛特！这麽美好的日子我不想因为那点烦心而坏了心情。＂安吉丽嘉在伯纳黛特回忆名子前出声打断，她不满地皱起眉头，眼神紧紧盯着熟睡的玛琳娜，空出的左手轻放在女婴的胸前，深深吸了口气。
　　＂玛琳娜是我们的，永远都是。＂伯纳黛特安抚道。
　　安吉丽嘉抬眸望向对方，忍不住倾身上前吻住她的唇角。
　　恶魔的爱不分彼此，并将双倍的爱给予玛琳娜。
　　－－背负罪恶出生的孩子不配拥有幸福。
　　但却得到恶魔的心。

作者有话说

　　这篇没有存稿，所以更新时间不定，文风走慢步调，消遣消遣随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