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沧海已成桑田》芒果C

29、第二十九章

　　路惜晨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看到曲清然正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视，神情有些恍惚。他一时间并没多想，直到他洗完澡从洗手间里出来时，见她依然痴痴地看着已经黑了的电视屏幕，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轻声叫她，她却好像没有听见，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眉头微微皱着。他走过去，将她从椅子里拉起来，轻轻地搂住她：“怎么了？”
　　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仿佛清醒了点，慢慢推开他抱着她的手，说话时的声音闷闷的：“没事，我去洗澡。”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把曲清然熏得晕晕乎乎的，连眼睛都渐渐有了些酸涩肿胀的感觉。
　　凌傲珊一句不经意的话，令她突然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生生堵在心间，不上不下的，憋闷得难受。
　　她自己也说不清此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和路惜晨在一起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她很清楚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而且这份感情并不浅。她知道她不该因为一句没有多少理论根据的话而怀疑他，可她就是觉得难受，就是觉得心里有个疙瘩无法忽视，让她很不舒服。
　　当初路惜晨对凌傲珊的感情，她从头到尾看得真真切切。她始终忘不了，高三毕业那晚在小树林，他冰冷的声音里透着的绝望，忘不了他眼里的伤痛和离开时落寞的身影。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一贯自信骄傲的他表现出那样挫败脆弱的姿态，也是唯一的一次。
　　虽然现在他们在一起甜蜜开心，但是每每想起他的那段过去时，她都感觉到心里有种小小的恐慌在蔓延。尚未成年的时候，他的感情就已经那样强烈，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却丝毫没有那种感受了？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就连“喜欢”说起来也好像有些半开玩笑的成分，她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想，他和自己在一起，会不会并不是出于感情的因素？会不会只是因为她不放弃，所以他也乐得将就？

　　越想越难过，曲清然再也无法忍受，急急忙忙洗完了澡，套上睡裙就冲出了洗手间。
　　浴室门突然被推开，路惜晨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到了跟前，满脸怨愤地看着他问：“路惜晨，你到底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你到底爱不爱我？”
　　路惜晨有些惊愕地看着她，见她头发滴着水，便拿过毛巾替她擦拭着。她一把打开他的手，两眼直直地盯着他：“回答我。”
　　他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依然用毛巾轻柔地擦着她的头发：“你怎么了？刚才她们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她看着他，要说的话呼之欲出，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毕竟是那么私密而尴尬的事情，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一时间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沉默着，乖乖地让他擦着头发。
　　寂静的气氛持续了十来分钟。
　　路惜晨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说：“是不是有话想问？”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我刚才已经问了，是你没有回答我。”
　　“你还是不相信我？”他灼灼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她，语气严肃认真，“如果我对你没有感情，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你还是怀疑我，还是认为我是那种因为寂寞而随便找人陪伴的花花公子，是不是？”
　　她连连摇头，眼神慌乱不知所措：“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
　　“可是什么？”
　　她咬着唇，紧紧地握了握拳头，深深吸了口气后轻声说：“我们交往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从来没有过任何暗示，就连现在我们住同一间房你也……傲珊说这样是表示你不够爱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怕在你心里，我没有多少分量。”
　　听她这样一说，路惜晨反倒笑了：“哦？原来你想跟我上……”
　　“床”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被她红着脸捂住了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他拉下她的手，笑而不语地看着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窘迫万分，感觉脸上正一阵一阵地冒着热气。
　　路惜晨笑了笑，说：“不要听别人怎么说，相信你自己看到的，感觉到的。”顿了顿，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许多，“我不说爱你是因为我们还太年轻，给不起彼此爱的承诺，我不要你也不是因为我对你没有感情，反而是因为我在乎你，不想伤害你。未来充满变数，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我不想你因为现在给了我而后悔、甚至怨恨我。”
　　“我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从她喜欢上他的那一天开始，他的一切就深深扎根在她的心底，曾经以为得不到，如今得到了，叫她如何轻易说放手？
　　“理智一点，不想和不会是两回事。我们的人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和我一直走下去吗？”
　　曲清然顿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僵在原地。路惜晨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一下一下地、狠狠地刺在她的心上，痛得她几乎快要窒息。
　　她两眼直视着他，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眼前这个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这个被她用一颗真心相待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这样平静地向她传达着“他们不会一直走下去”这个信息，或者换个说法，是他没有想过要和她一直走下去。
　　也许她确实天真得不切实际，可她真的无数次想过，要和他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她的一颗心毫不保留地给了他，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的十分付出竟然只换来七分情意。
　　她以为幸福就在手中，却不知这幸福就像空气一般虚无缥缈，是她一厢情愿以为自己抓住了，可其实从来就抓不住。
　　是谁说过，在爱情里，付出得越多就伤得越深？她从来不怕付出，却也从没估量过自己承受伤害的能力。

　　不知道是不是房里的空调温度设定得太低，冰凉的风吹在身上、脸上，曲清然只觉得冷，钻心刺骨的冷。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鼻头一阵发酸，她觉得眼前的世界仿佛变得越来越模糊，“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们不会永远在一起，那么分开是必然的结果。”
　　看到她眼里渐渐积聚了一些泪水，路惜晨握住她的手，柔声宽慰：“不要钻牛角尖，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好我今天问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傻傻地被蒙在鼓里多久。”她冷笑一声，猛地抽出手来，“如果你不爱我，不想永远跟我在一起，现在就说出来。你放心，只要你说出口，我绝不会再纠缠你，我会离你远远的，让你再也不用见到我。”说完，她抹了一把泪，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路惜晨只觉得脑子里突然轰隆一声，愣了一下后迅速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你不能离开我。”
　　她扭动着身体挣扎着，怒气冲冲地说：“为什么不能？你不想跟我永远在一起，难道还要一辈子绑着我吗？放手！”
　　路惜晨加重了力道，双臂死死地圈着她，叹了口气：“是你逼我的，不要后悔。”
　　他突然一下打横抱起她，毫不温柔地把她丢在床上，然后整个人压上去，狠狠地吻住她。突如其来的吻令她不知该如何招架，一边推搡着他一边躲开他如雨点般落下的吻：“你走开！”
　　他用力压住她的手腕，贴在她耳边说：“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想要吗？”
　　曲清然全身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将她压在床上的姿势极为不妥，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趁她怔愣间忘记挣扎的时候，他抓起她的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迅疾地吻上她的双唇，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吻了起来。她被吻得全身发麻，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忘记了抵抗，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
　　意乱情迷间，她感觉到胸前一紧，惊呼一声，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路惜晨停下动作，趴在她身上，把头埋在她颈窝，呼出的气息粗重紊乱。她全身紧绷着，丝毫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他更进一步。
　　没过多久，路惜晨翻过身侧躺着，将她揽到怀里，替她整理好衣衫，这一举动令她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这样就受不住了？你刚才勾引我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你胡说！”她面上一热，捶了他一下，“我哪里勾引你了？明明是你……”想起刚才两人的暧昧缠绵，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这样陌生的感觉，带着禁忌和刺激，令她的身心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滋味。
　　路惜晨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她，低低一笑：“你看，我们差点就做错事了。”
　　她点点头，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心里免不了一阵后怕，轻声对他说：“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好不好？我不想，好不好？”
　　“不好。”
　　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你说会离我远远的，这句我忘不了。”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装满深沉的感情，闪亮如同星辰一般，“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对不起。不要离开我，我不敢说未来怎么样，但是现在我很清楚，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
　　她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他眼底的温情和执着的语气，一滴泪水悄悄地从她晶莹的眼眶里缓缓流出。
　　他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温柔地、不带任何爱欲地吻了吻她的唇，然后将她牢牢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