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沧海已成桑田》芒果C

22、第二十二章

　　大一下学期的课程相对上学期来说多了不少，开学没多久，曲清然和路惜晨就陷入各自的忙碌之中，虽然同在一个校园，但是一星期最多也就见一次面。所幸两人都报了心理学的选修课，每周二的晚上上课，有两个小时共处的时间。
　　令曲清然高兴万分的是，她和路惜晨报选修课之前完全没有交流过，却这么巧都选了心理学。她心想，这说明他们之间多少还是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
　　曲清然很喜欢看路惜晨认真听课时的样子，他一贯的姿势是把两只手臂撑在桌边，多数时候是垂眼看着书，微微皱着眉，偶尔才看看老师的板书。他的课本很干净，写的笔记不多，可往往都是最关键的内容，字迹刚劲有力，洒脱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其实曲清然对心理学很感兴趣，然而很多时候，她会不知不觉地把注意力转移到路惜晨身上去。令她纳闷又郁闷的是，每次她刚刚把视线转到他身上，他立刻就察觉到了，拿起手里的笔就往她脑袋上敲，非常不温柔地教育她要认真听课。被罚的次数多了，她不敢再造次，只好乖乖听课。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那些死板乏味的定义，她正听得无聊，后排的同学拍了拍她，递给她一张小纸条，她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蓝色的字：“小然，你今天穿得很美，红色很适合你，哥哥我真喜欢。”末尾还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熟悉的语气，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转头往后看去，果然在倒数第二排看到笑弯了眼睛的高翔，还冲她挥了挥手。
　　高翔的笑容很有感染力，驱走她的沉闷，令她的心情顿时阳光灿烂了起来，她毫不吝啬地回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自从上次两人真正认识之后，这两个多月来偶尔也会在学校里遇见，高翔每次见到她都会调侃一番，但是没有丝毫恶意，所以她也乐得跟他开开玩笑，只当多认识一个朋友。
　　想着反正无聊，曲清然索性拿起笔，正思考着要回一句什么话，手里的纸条突然被人悄无声息地拿了过去。
　　“喂，还给我，你这是侵犯他人隐私。”她伸手去抢那张纸条，却被路惜晨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这么无聊的东西，我没兴趣侵犯。”路惜晨淡淡说，顺手把纸条压在书下，用手里的笔敲了敲她的脑袋，“要你好好听课，怎么就是不能安分一点？”
　　“你又敲，再敲都要敲成笨蛋了！”她抱着脑袋抗议。
　　“敲笨了才好，省得别人一天到晚惦记。”
　　她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往他身边凑近了点，盯着他的眼睛，笑得贼兮兮的：“路惜晨，你在吃醋吗？”
　　她还未看清楚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尴尬，他就立马转了视线，平静地说：“没有。”

　　下课后，高翔经过他们身边，看着曲清然笑了笑，然后对路惜晨说：“我说学弟，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怎么能老用笔敲她呢？”然后望着她，一脸心疼不已的表情，“小然，要是忍不住了你就开口，别忘了，哥哥的怀抱可是永远为你敞开的。”
　　“学长，你别开我玩笑了。”她知道高翔说这些并没有挑衅的意思，可是免不了担心，怕路惜晨听了会觉得很不是滋味。
　　谁知路惜晨笑了笑，满脸的毫不在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想，她暂时还不需要你的怀抱。”
　　高翔哈哈大笑起来：“暂时不需要，说不准哪天就需要了。”
　　路惜晨敛了笑容，转头看着曲清然：“还不走？”
　　“哦，走走走。”她赶紧收拾好书本，用唇语对高翔说了声“拜拜”，跟在路惜晨身后往教室外走。
　　回宿舍的路上，他一言不发，令她无端端觉得紧张万分，也不敢开口说话。
　　偷看一眼他的侧脸，绷得紧紧的，不似平日的柔和。她不禁想，难道在生气？她又没做错事，也没惹到他，无缘无故的，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一路默默无语地走回宿舍，路惜晨把她送到楼下，面无表情地说了声“晚安”，然后转身就走，完全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看着他渐渐模糊在夜色中的背影，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看清楚他呢？

　　路惜晨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刚好看到曲清然在上体育课。
　　本地的夏天来得很早，才五月初就已经是烈日当头了，她站在毫无荫蔽的地方，浑身都被阳光包围着，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有朝气。她穿着黑白的条纹背心和一条明黄色的七分运动裤，袒露在外的雪白肌肤被金灿灿的阳光镀上了一层光圈，连长长的头发都在太阳的照射下变成了栗色。
　　她站在阳光下，和旁边的女生说着话，脸上挂着微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白皙的皮肤上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耳鬓的一缕碎发被风吹得轻轻飞扬，令他莫名停了脚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偏了偏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下一秒，她脸上的微笑愈加绽放开来，还晃动着胳膊冲他打招呼。
　　恰好这时老师吹哨，她便跑了过来，在他跟前站定，笑盈盈地问：“你等会有课吗？”
　　“什么事？”
　　“这学期的体育课要考三步上篮，我对篮球一窍不通，老师说的那些方法也掌握得不好。”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教教我？”
　　路惜晨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期待的脸，不忍拒绝，于是看了看手表，说：“我现在有事要去找辅导员，大概需要半个小时，你在这里等我，我等会过来。”
　　她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啦，我等你。”

　　下课后，曲清然向体育老师借了一个篮球，趁着路惜晨还没来，先自己练习练习。
　　篮球这东西，她完全不会，也没有兴趣，别说三步上篮了，她就站在篮筐底下，也怎么都投不中。以前还不觉得，真正接触了她才发现，篮筐居然离地面这么远，她真恨不得要借个梯子用用就好。
　　她无聊地拍着球，又把球抱起来左看右看，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什么一群女孩子要考三步上篮这么高难度的项目？排球、羽毛球、乒乓球……那么多球，为什么非要选篮球？简直是成心折磨人。
　　“学妹在想什么呢？想男朋友还是想哥哥我？”调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曲清然一听就听出来，是高翔。
　　转过身去，果然是他，穿着运动套装，右手还抄着一个篮球。
　　曲清然问：“你会打篮球？”
　　“这难道很奇怪吗？有几个男生不会打篮球，你哥哥我还是校篮球队的呢！”高翔得意洋洋地说，用手指灵活地转起球来，“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我大一的时候，班里的女生几乎全败在三步上篮上，经我一调教，都过了。”
　　“真的？”她心想反正路惜晨还没来，自己正无聊得很，难得有人愿意教她，当打发时间也好，“既然这样，学长，麻烦你了。”
　　高翔很有耐性，教得很认真，他告诉她投篮的时候不要想着往篮筐里扔，而是要擦板，把球撞到篮球架上，这样很容易进球。
　　曲清然按照他的方法试了几次，果然投中了一个，练习的次数多了，渐渐也掌握到一些诀窍。投篮虽然有了一些进步，可落实到“三步上篮”上，还是一塌糊涂，她每次跑起来就不记得投篮，总是量不好距离，每投必偏，一个也没投中。
　　见她有些气馁，高翔说：“你再跑一次，我保准能进。”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除非你把篮筐放到我脑袋以下的位置。”
　　“我还真有这个本事，来吧，再试一次。”
　　她也累了，想着干脆投完这最后一次就去休息，于是抱着球退回到起步的位置，一步、两步、三步，突然感觉到被人拖着腰举起，篮筐瞬间移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稍一伸手，就轻而易举地把球扔了进去。
　　“怎么样，我说了一定能进吧。”高翔将她放下，笑道。
　　被男生碰到腰间敏感的肌肤，还是这么拖着抱了起来，曲清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尴尬得手足无措。
　　“学长指导得这么好，看来你也不需要我再教了。”一把熟悉的干净男声传来。
　　曲清然循声望去，只见路惜晨正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她，阳光明媚的天气，他的脸色看起来却阴阴沉沉的。
　　她心里一惊，几步走到他身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的：“你办完事了？刚刚你没来，我就自己练习练习，学长刚好经过，所以……”
　　路惜晨没看她，与高翔对视着，淡淡地笑了笑，说：“我的女朋友，还是我亲自教好了，耽误了学长的时间，不好意思。”
　　他的话虽然说得平淡无奇，但是刻意强调“我的女朋友”几个字，令曲清然听明白了，他在生气。
　　面对路惜晨的敌意，高翔依旧笑得开朗：“好吧，我不打扰你们了，慢慢教。”

　　高翔走后，路惜晨依然绷着脸，像个木头人一样站着不动。
　　曲清然被他这种反应弄得心里发毛，沉默了一会才鼓起勇气，怯怯地问：“你生气了？”见他依然瞄都不瞄她一眼，有些急了，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手，却冷不防被他一把甩开。
　　路惜晨转过头来，冷冷盯着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别的男人这么亲热，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男朋友放在眼里？”
　　“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学而已，才见过几次面，哪有很亲热？”想起刚才被他看到的那一幕，她赶紧解释，“我们只是碰巧遇上，你又还没来，所以……”
　　“才见过几次面就玩得这么高兴？”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冷哼了一声，“曲清然，你的交际能力可真够好的。”
　　他讽刺的语气令她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是逼迫自己压下满腔的怒火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真好奇，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和我在一起？既然这么容易就转移目标，又何苦对我死缠烂打？”
　　“路惜晨！”曲清然忍不住吼了出来，明明艳阳高照，她却觉得心凉了一大截，“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怎么死缠烂打了，我有逼你吗，是你自己答应的！”
　　“早知道是这样，我绝对不会答应。”路惜晨丢下一句话，再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曲清然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楚，强忍着泪水，冲着他大声地发泄：“路惜晨，你这个大混蛋！你说会好好跟我在一起，你做到了吗？哪次不是我去找你，哪次不是我主动？你说我没把你放在眼里，那你又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泪水不可抑止地冲了出来，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哭得泪眼模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为什么非要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懂，为什么非要跟你在一起？明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要缠着你，我就是个傻瓜笨蛋神经病！”
　　她哭得没办法再继续说，索性蹲下身去，抱着膝盖哭个痛快，越哭就越觉得伤心，越觉得累。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别人都说越吵感情越好，可是她却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过了这一次后，他们再无瓜葛。

　　“别哭了。”听到他的声音，她突然很害怕，怕他说出她不想听的话，连头都不敢抬，整个人轻轻颤抖着。
　　过了几秒，他扶着她站起来，她知道自己此刻必定狼狈不堪，不敢看他，低垂着头。
　　“你哭得这么丑，我可不会喜欢你了。”路惜晨说。
　　“你本来就不喜欢我，我知道。”曲清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眼泪一滴一滴淌过眼角，几乎绝望了，“你本来就不喜欢我，是我不死心，是我笨。”
　　他却笑了，拿出纸巾替她擦泪：“你的确很笨，连外人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将她揽到怀里，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平静下来，“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吧。”
　　她不禁一愣，有些怀疑自己听错：“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路惜晨笑得更开怀，胸腔贴着她的脸轻轻震动，过了一会，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曲清然，你听好了，我喜欢你。”
　　亦幻亦真的四个字，令她瞬间又掉下泪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仿佛抱着一个随时有可能破碎的梦。小心翼翼，却不得不牢牢抱紧，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这份真实的温暖，并不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