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沧海已成桑田》芒果C

11、第十一章

　　没过多久，高考成绩公布，曲清然发挥得不错，总分比她估的高出二十分，顺利被X大音乐系录取。骆邱得偿所愿，和唐玥一起考入了本市一所以理科闻名的一本院校。陶好静虽然因粗心而考了个差强人意的分数，离她报考学校的录取线差了几分，但是好在她父亲的关系够硬，有惊无险，最终被录取了。
　　自从填志愿那晚以后，曲清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凌傲珊，暑假里唐玥和陶好静叫她一起出去玩，她都是在确定凌傲珊不会去之后才答应，凌傲珊发起的活动她也一概不参加。唐玥和陶好静对她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十分纳闷，问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有说。虽然她非常不满凌傲珊的所作所为，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她“故意”听到的，不管怎么样都不好大肆宣扬。

　　八月的一天，曲清然的父母外出办事，她正惬意地一个人在房里吹着空调看着小说，陶好静突然带着唐玥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家门外。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陶好静愤愤不平的声音就强烈地刺激到了她的耳膜：“你个死丫头，还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瞒着我们！”
　　曲清然站在门口，脑子一阵发懵，她又哪里惹到这位火爆小姐了？
　　她侧身请两人进门，关了门后疑惑不解地问：“我什么事情瞒你们了？”
　　“我昨天打电话给傲珊，问她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你猜她告诉我什么？”陶好静换了鞋后直接走进她的房间，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
　　“你们都知道了？”
　　唐玥问她：“清然，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跟傲珊闹僵了？”
　　曲清然“嗯”了一声，不想过多地谈论这个问题，转身往房外走：“冰箱里有西瓜，我去拿来给你们吃。”
　　“还吃什么西瓜！”陶好静赶紧拉住她，将她往椅子上一按，一本正经地问，“她跟路惜晨交往，真的是为了气你？”
　　曲清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今天大概避无可避，只好把那晚在小树林里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陶好静听完，猛地一拍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真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人，枉我们还把她当好朋友好姐妹，简直太过分了！”
　　曲清然看她反应这么激烈，反倒觉得好笑：“息怒息怒，我好歹也算是个当事人吧，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了，这样都不生气？你把她当朋友，可她呢？她做的这事像是朋友会做的吗！”
　　一旁始终静静听着的唐玥也忍不住开了口：“傲珊这次做得确实有点过分了，不仅没把你当朋友，更加对不起路惜晨。”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曲清然心里没来由地一颤，笑容也顿时僵在脸上。自从那晚以后，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过他，她知道他考得很好，分数超过了重本录取线好几十分。其实她很想打电话给他，很想问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可是她不敢，一想起那晚他看她的眼神她就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和冲动。那样冰冷的眼神，仿佛抹去了三年来朝夕相处的同窗情谊，更加不用说其他的了。有时候她甚至想，就这样算了吧，也不必知道他是否真的考去了X大，反正即使他们在同一所大学，也极有可能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一向心思细腻的唐玥察觉到曲清然有些异常的反应，犹豫了一会，问她：“你最近有和路惜晨联系吗？”
　　陶好静也补充道：“你知不知道他因为选专业的事情跟他爸大吵一架？”
　　听到这里，曲清然有些紧张了，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听说他爸想让他念金融方便以后接管家里的生意，可他没那个想法，坚持要选法学系。当初分科的时候他爸就特别不赞成他选文科，以前高中还能由着他去，现在是读大学，他爸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妥协了。”
　　唐玥点了点头，接过话茬：“骆邱说路惜晨最近状态很差，常常叫他一起出去喝酒，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不管骆邱怎样劝他都没有用。”
　　“他现在可真不像以前那个路惜晨。”陶好静说，“清然，要不你去劝劝他吧，你们俩以前不是关系挺好的吗，也许他会听你的。”
　　曲清然垂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怎么可能劝得了他呢？也许，他现在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就是我。”
　　见她一副笑得比哭还难看百倍的样子，陶好静又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起来：“这都怪傲珊，她自己倒好，考去了外地，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你，你们说说，有她这样的人吗！”
　　曲清然深呼吸一下，重重地呼了口气，站起身来：“算了，反正事情都已经成这样了，我们再苦恼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清然，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理傲珊了？”唐玥问。
　　“说真的，她这么做连我都觉得很生气。”陶好静难得正经地说，“不过我们四个好歹也有三年的感情了，如果哪天真的少了一个，我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曲清然沉默了一会，说：“其实我也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更加不希望你们难做，只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一向最懂她的唐玥理解了她的意思，微笑着对她说：“放心吧，我们明白，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好了。”
　　连素来大大咧咧的陶好静也变得十分善解人意：“就是就是，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们俩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这次是傲珊做得不对，怎么也得让她受点惩罚，省得惯坏了她的小姐脾气！”
　　得到两人的理解与支持，曲清然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她心里清楚，不管是她和凌傲珊还是她和路惜晨，顺其自然，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几天后的晚上，曲清然接到骆邱的电话，让她去酒吧找路惜晨，她迟疑着没说话，骆邱在电话那头急忙解释：“我这大半个月来每天陪他喝酒喝到凌晨才回家，我爸都快要气疯了，说什么也不准我再去，否则他肯定得揍我一顿。你就去看看路惜晨吧，他最近很不对劲，没人看着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来。”
　　听骆邱说完，曲清然最终还是没忍住，向父母报备之后匆匆忙忙出了门。
　　她在纷乱吵杂的酒吧内寻找了好久才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看到路惜晨，他半倒在沙发上，仰着头闭着眼，面前的茶几上摆了十几瓶花花绿绿的酒，一大半的酒瓶已经空了。
　　曲清然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轻声说：“别喝了，回家吧。”
　　路惜晨睁开了眼睛，淡淡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你不该来这种地方，回去。”
　　她一把夺过他拿到手里的酒，阻止他往嘴里灌：“要走就一起走。”
　　微弱的光线中，路惜晨似乎笑了笑，仰头看着她：“看来你真的挺喜欢我。”
　　曲清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长长的睫毛眨了好几下，脸上的温度烫得她一阵心惊：“你……你说什么？”
　　路惜晨站起来，高大的身影顿时挡在她跟前，这回她看清楚了，他是真的在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却异常苦涩无奈：“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毕竟如果没有你的喜欢，我连被她利用的机会都没有。”
　　曲清然心里漫过一阵痛楚，鼻头一酸，赶紧垂下眼不让他发觉她的失态，握紧了拳艰难地开口：“如果你觉得是我导致了你们分手的局面，我可以向你道歉……”
　　“错的人难道是你吗？”他打断她，声音里的自嘲令她觉得万分难受，“错的是我，是我不该这么傻喜欢上她。”
　　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以往安慰人的本事此刻一丁点都发挥不出来，紧紧地咬着唇，连话都说不出。
　　路惜晨看了她一会，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沙发上，头也不抬地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
　　她缓缓抬起眼来，看着一脸冷漠疏离的他许久，终究转过身去，刚刚迈出脚步，他决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有，别再喜欢我，不值得。”

　　深夜，五光十色的酒吧里，曲清然藏在暗处，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某个角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酒吧里的男男女女换了一拨又一拨，周围震耳欲聋的声音令她觉得心烦不已，然而脚步怎么也挪不开，视线更是死死地定格住。
　　终于，她看到角落里的那人在沙发上躺下来，好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走到他身边，叫了他一声，又轻轻地拍了拍他，都没有反应。
　　她拿出纸巾，替他擦去额角的汗珠，又向工作人员借来一床薄毯盖在他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来。
　　曲清然侧头看着躺在她身边沉睡着的路惜晨，没来由地想起过去三年里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他看向她的第一眼，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给她的第一个笑容，他自信时神采飞扬的模样，苦恼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失落时骤然丧失了所有光彩的深黑眼眸……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她发现自己竟然全部记下了，并且牢牢刻在心底，仿佛此生都不可能轻易忘记。
　　在酒吧这种声色犬马、纷乱迷离的场合里，曲清然的内心却很不可思议地变得异常澄净清澈。她抹去眼角一滴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笑了。
　　其实，傻的人，又何止是他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