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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过是个小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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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飞机玄窗外棉花糖一样的云海,顾泽有些怅然若失。脑海之中沈轼的脸一直挥之不去。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只手用修长的手指捏住汤匙不住的搅动着玻璃杯里艳红的像血液一样的西瓜汁,一只手紧紧地搂住一只再精致不过的盒子。
突如其来的灼热把顾泽拉回了现实。
“先生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把咖啡洒在您身上的。”贺娓凡急忙道歉,语气却是不卑不吭。
“没事”顾泽摆摆手冲贺娓凡笑笑,接着说到“那么做为赔偿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故事?”贺娓凡饶有兴味地在顾泽旁边坐下“请讲。”
看着贺娓凡认真的脸顾泽愣了愣,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轼啊沈轼,如果是你的话你又会如何去给一个陌生人讲我的之间漫长的故事呢?
半晌,顾泽才缓缓开口“我和他兜兜转转一大圈之后却终是错过……”顾泽永远都会记得那个阳光过于明媚的盛夏,那场悲哀到刺骨的雨,以及,沈轼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
我搬到二怀家快有两年了,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想像我和他再一次重逢的场景。会是在超市的收银台;会是在商场的柜台又或者是在哪的电影院。
也许是无聊的时候看了太多爱情文艺片,对里面男女主角擦身而过的镜头总是记忆犹新。所以每当我转身,甚至是进电梯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看。也因此改掉了丢三落四的毛病,后来这也慢慢成了我的习惯。不过二怀那小子总喜欢拿这个来揶揄我。刚开始我也会回敬他几句不过明显底气不足。最后我也懒得和那个臭小子较真了,也许是习惯了吧。
噢,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经不住家里人的四面围剿我只有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他们给我介绍的女朋友。我并不爱她,但是他们才不管这些,我就是他们用来联谊的牺牲品。我求他们成全我和沈轼,你不知道啊,我急得什么都答应他们了,但是他们还是不肯心软。他们有顾原就够了——反正我只是他们养的傀儡,做顾原不想做的事。但我毕竟欠他们实在是太多了。
我的女朋友很漂亮,就像一个洋娃娃,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好吧除了她鼻翼两边总有几颗不太招人喜欢的小雀斑。
情人节我被迫去接她吃饭,她磨蹭了很久才下楼。我象征性地数落了她几句她冲我娇嗔地笑“人家还不是想好看一点嘛。”
一辆公交车徐徐驶进了旁边的车站,在寒风中等待了太久的人们蜂拥而上。我只不过是瞟了一眼就隔着拥挤的人潮看见了他的脸。那个场景真是太不真切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揉揉眼睛确定我绝对是看错了。
大概绿灯了,黎梨拉起我的手向前走,我的脚却是像陷进了泥潭里,极深极深,无法自拔。他的视线与我撞上,逆着光优雅地笑,两个酒窝漾开来,用唇型对我说了一句话。虽然我听不见他的声音我也清楚地知道他说地是:
“好久不见”
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小说中鲜衣怒马的纯白少年,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一人,周围为他绽放出色彩斑斓的花。
“等一下。”我笑着,也许是很久没有笑了,脸部肌肉有些僵硬。身旁的她愣了一下,有点疑惑地看着我。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和谁说话。她有点不耐烦地问我到底怎么了,过个马路都是心不在焉的。我只是轻轻地放开了黎梨的手倦倦地说,对不起,我胃有些痛不能陪你吃饭了,你早点回去吧。
她忍无可忍地冲我大吼“神经病吧你?!”说完使劲跺了跺她脚上昂贵的高跟鞋以示不满随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我没有丝毫要去追回她的意思只直冲着他奔了过去。
你还是回来了,你来找我对不对?你看你还是爱我的!
于是我在心里打了个赌。我赌沈轼还是放不下我,他还爱我。
还好不是我自作多情——我赌赢了。
顾泽的口气很淡漠,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低下头深深啜了一口西瓜汁后顾泽把头仰起。二怀告诉过他那样做就做就可以不让眼泪流出来。是什么时候说的呢?哦,是父亲死的时候。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泪珠还是一颗接一颗地顺着脸颊往下滚。
二怀,你个臭小子又骗我。
贺娓凡有点慌了手脚略担忧地问道“唉你怎么了,别哭啊!”“我没事。”顾泽抬起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声里夹杂着哭泣后特有的浓重的鼻音“你相信吗?我害死了我的父亲。”贺娓凡一征,看了看顾泽完美的侧脸欲言又止。“我和沈轼在一起后只几个月,父亲就找上门来。”
“孽子,孽子啊!”我看着不请自来的父亲急忙下跪。很没骨气是吧?他听到响动后从厨房出来,看着泪流满面的我脸色苍白。一时间房子里安静极了,只剩下父亲粗重的喘息声和他指骨清脆的嘎嘣声。我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想他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他拖着沈重的脚步移到我身边,扑通一声跪下,一字一句的说“求伯父成全我和小泽 ”
我从来没有看到父亲这样生气,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满脸怒容抬手用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手杖使劲给了他一闷棍。我差一点惊呼出声但是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指骨泛白再次一句一句地说“求伯父成全我和小泽。”说完便闭上了双眼,语气是说不出的决绝。下一秒父亲就倒了下去。
心脏病发作,因为抢救无效而死亡。
在父亲的葬礼上我麻木地转过头问母亲奥不,她不是我的母亲,她只是顾原的母亲“财产怎样分配?”她抬腿狠狠给了我一脚“顾泽你个白眼狼,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我一个重心不稳就以丑到爆表的姿势摔倒地上,耳边母亲的脏话不绝于耳但是我已经听不清楚了。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来。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父亲的遗体,天很应景地下起了大雨。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我的眼睛被乍现的光晃花接着我就听到了利器刺入□□的声音。
“沈轼?沈轼?你别吓我啊,沈轼?”我不断地摇着躺在地上的沈轼,他一动不动,那么安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母亲举着刀狰狞地笑着,被警察拖走了,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大家都一哄而散,就只剩下我和躺在地上的沈轼。
雨水把淌了一地的血晕染开,参加葬礼的时候他对我说“小泽你放心,我会永远保护你的。”那般动人的一句情话竟成了永远的决别,昨天,我还是那样的幸福。
我以为我会哭,会嚎啕大哭,但是此时此刻我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不,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感觉快窒息,就像快被淹死。
对,快被自己的悲伤淹死。
太阳下山了。我突然记起我和他一起看过太多太多日落的场景。温暖抑或是悲凉的。光线把空气里的温度带走;把燥热的泥土变得冰凉;把周围荆棘高草的轮廓涂抹进灰蒙蒙的暗夜,唯独留下悲伤在失去温度的寂静里渐渐生根发芽,然后铺天盖地的伸展开来。
顾泽说到这里又停住了。
很久很久顾泽才转过来对上贺娓凡的视线“我想过很多次我失去他后的场景。其实也没那么可怕,还是和我很多年前一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从半夜清醒过来。”
我和他无聊的时候会坐在一起看电视。有一只羚羊死了,另一只站在它旁边没有离开也没有看着死去的那一只。只是站着看着远方 。就像它的伴侣并没有死掉,它在等着过一会儿它的伴侣重新站起来和它一起看着远方。
贺娓凡不住感叹,然后逃也似地脱离顾泽灼人的视线。
过去就是一盏灯,总会有一天灯枯油尽。悲伤的人一直都在悲伤着,与世界无关。
“这就是一整个故事,谢谢你肯听我说完。”顾泽拿出他的招牌笑容。
“唉你下飞机以后准备去干什么啊?”贺娓凡很是好奇。
“我?去结婚啊。”顾泽轻描淡写,脸上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幸福。贺娓凡很是诧异这个令他大跌眼镜的答案“和谁啊?”“沈轼。”说着顾泽扬了扬手中漂亮的骨灰盒。贺娓凡顿时恍然大悟,难怪目的地是拉斯维加斯。
顾泽和沈轼的婚礼在一个偏僻的教堂举行。贺娓凡是唯一的受邀嘉宾。
教堂的红砖屋顶上停着好几只青灰羽毛的鸟。有点破损的墙壁上偶尔能看到藤蔓蜿延而上,很是别致。
贺娓凡见证了顾泽忐忑不安
贺娓凡见证了顾泽说yes i do
贺娓凡见证了顾泽含蓄地笑
贺娓凡见证了顾泽放肆地哭
婚礼结束后贺娓凡陪着顾泽去喝了几杯。
象牙白的桌布上摆着娇艳的花朵,靠窗的位置有些亮。
“你觉得你对他的感情像什么?”
“嗯……就像那些宁愿粉身碎骨血管爆烈而死也不懂回头的三文鱼一样执着。”
啤酒美妙的滋味让顾泽不禁长吁一声。可能啤酒真地太过香醇了,让顾泽都觉得有些醉了,不然也不会在刺眼光线地照射下,在不断浮沈的灰尘中看到沈轼坐在他的对面,正在低着头翻阅一本很厚的书。
一刹那,就连时光都停止了匆忙的脚步。
“过去的记忆就这么坦露给我这个陌生人了,你真的放心?”贺娓凡挑挑眉。
“不过是个小秘密。”顾泽轻声说着低头吻了吻手中精致地晃眼的骨灰盒。他的爱人与他早已长眠于此。
窗外白光泛滥成河。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