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清欢》傅小元

2、回忆佐酒

　　芍药居，12栋，一单元，9号。
　　从贺福楼回来，我就一直在这里。
　　拉上了窗帘，还有前几天剩下的半瓶红酒，摇了摇，打开橡木塞，对着瓶子喝。
　　头痛欲裂，天花板开始摇摇欲坠，我开始恶心。只能条件反射地继续灌酒，冰凉酸涩的液体汩汩流进喉咙，在我的脖子上留下条条红色的线条，呛得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吐不出去，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跪在马桶前扣自己的喉咙。
　　梦里有声音那么温柔舒缓，笑容明媚安稳。
　　“小福，这么跟我跑了，不怕么？”
　　“怕什么，你还能给我卖了吗？”
　　“哈哈，就这么一件宝贝，怎么舍得卖。”
　　“那还担心什么，走吧，不然李秘书发现了我就跑不了了。”
　　“哈哈，要我说李秘书发现你不在，都不用跟我姨夫报告，直接打去市长办公室就可以了，说席大公子又把方大小姐拐跑了。”
　　“哼，就你聪明，快开车吧钱包。”
　　“呵呵，不要这么挤兑我们贺爷啊，毕竟又要当司机又要当钱袋子还要当跑腿的。”
　　“你们这俩恶霸！！大恶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上辈子招谁惹谁了。。。”
　　什么声音尖锐的一直响，烦得要死。
　　我被一双大手拎了起来、
　　“醒醒！方晓福你给我醒醒！”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贺爷皱着眉头的大脸。
　　“早上好啊。。。呵呵，呵呵呵呵。。。”
　　贺爷没说话，只是扶着我双肩，紧锁着眉头看着我。顿了顿，放开了我，走出门去。
　　“洗个澡吧，一身酒气，姨要见你，电话打不通，你快点收拾好我带你回家。”

　　黑色的路虎一路驰骋，贺爷沉默地开车，我看着他的侧脸勉强笑笑，我知道他生我的气，我知道他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我也想给你讲个笑话打破一下尴尬的气氛，”我学着宋丹丹的语气，“可是我脑袋像是浆糊一样，我也实在没力气说太多。所以只求你一会在你姨面前不要给我脸色看就好了。”
　　“这个不用你提醒，你自己不想好，别让你妈跟着难受。”
　　“。。。恩。”
　　到了澜沧家园，贺爷停好了车，我拿出彩妆盒，往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使劲按了几下蜜粉，又遮了遮黑眼圈，笑了一笑，化妆镜中的自己还看得过去。
　　“小福回来了啊，啊佳贺也来啦，快进来，厨房炖着山药排骨呢，马上就能吃了。”刘婶儿给开了门，忙着拿拖鞋。
　　“刘婶儿又做好吃的啦，我说冯小姐啊，你天天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怪不得都不去贺福楼了啊。”贺爷换了鞋，往客厅张望着。
　　“哎呦，说什么呢我大侄子，不去白吃白喝还不乐意了啊，这不给你省点银子吗？”我妈从客厅迎出来，看起来气色很好。
　　“妈，叫我回来干吗啊，我正睡觉呢没开机，大早上扰人清梦”我一脸不情愿地贴上去。
　　“你一边去，我有好些话问你呢，真是让人不省心，去餐桌坐着去，别挡道。”
　　“哼，看到你大侄子了就不要大闺女了，你这老太太真是。”
　　贺爷揽着我妈的肩膀笑嘻嘻往餐厅走，“姨你要问啥啊，用不用我帮着审啊？”
　　“你坐好，方晓福，让你昨天去相亲，怎么相完了就没下文了啊，打电话也不接，这都过了一天了，人家介绍人晚上就给我打电话问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啊，你是想处不想处给个态度啊，这也是对人家基本的礼貌啊。。。”
　　“妈我昨天手机没电了，回去就睡了。你跟介绍人说我觉得挺好的，可以继续见见。”
　　对面俩人都愣了，贺爷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可以？这么痛快。。。不是你风格啊。”
　　“人看起来还不错，挺稳重的，学历也高，家世也不错，长得也很清秀，没什么可挑的。这回你放心了吗，能不给我瞎介绍了吗冯女士？”
　　“哎呀太好了啊，没问题没问题，来来来给我大闺女夹一块排骨补补身子啊，一会去买两件像样衣服啊，你这回就好好处，妈就放心了，不给你介绍别的了啊，来来大侄子也多吃点。佳贺啊，顾时清怎么样你看到没啊？”我妈一边给我俩夹菜一边瞥倪嘉贺。
　　“没，我把小福送到饭店门口就去办公室了没跟着上去，没见着人，但是我也找朋友打听了，据说人不错，绩优股。”
　　“恩，佳贺说的我肯定信，这回阿姨可就放心咯。来多吃点。小福啊，下午在家呆着吧，你回去一个人也没意思。”
　　“我还是回去吧，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
　　“别了，你就在家陪姨呆着吧，你什么时候自己收拾过屋子。”贺爷跟我妈陪着笑，偷偷撇我一眼。我知道他担心我又喝酒，所以也就默认了。
　　我妈去午睡了，刘婶儿在阳台晒床单，我在客厅和贺爷吃水果。
　　“酒哪儿来的，我上次去不是都拿走了么。”
　　“你拿走了我也会自己买啊，朋友也会送啊。就说你拿了也白拿啊。”我削了一个苹果递过去。
　　“方晓福，我看你没醒酒我就忍着没说你，”他压低了嗓子，“不就他妈的一盘儿菜吗，就又不行了？又犯病了？你这小心脏什么时候能坚强点？你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别跟我生气，我日子过得挺好的，这不又有新欢了么。”我举着苹果，努努嘴。
　　贺爷瞪了我一眼，“你这回又唱的哪出，一边缅怀过去一边拥抱明天么。”他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我也想好，我也想走出来，我也想让我爸妈省心，我也想好好过日子”，我看了看老太太卧室方向，压低了声音，“所以就和顾时清试试吧。”我咬了一口苹果。
　　“你喜欢他么？别为了怎么样而怎么样，咱既然谈就谈一个最好的你最喜欢的，这么大个江津市，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可别随便找一个就凑合了，要不让姨多给你介绍几个比较比较再说。”
　　“不用了，能让我妈看上眼的其实条件肯定不错了，先相处看看吧。”
　　“恩。。。可是你也没接触过这样的人啊，要不。。。”
　　“不用了，”我打断了贺爷，“我不想找什么二代了。他挺好的，书香世家出身，律师工作也很体面，我也不贪财，没必要非找个家里有背景的或者有钱的，安稳最重要。”
　　“小福，你变了。”
　　“怎么？”
　　“变成熟了吧，感觉。但是说不清楚是好是坏。”
　　“人都会变的。有的人，也许已经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