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冬月青

1、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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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年三十三岁了，如今还是孑然一身。

　　前几天又接到了那人的电话，说自己如何想她，希望她能过来。那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这是最后让她考虑的机会了。那人离开已近三年，他母亲一直催着他再娶，在一起那么久，他性子也是了解的。感情大概还是有的，但又哪有那么儿女情长，离了就过不下去的。

　　她从小生长在西南地区的小县城，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母亲比父亲还有魄力许多。等到她考上大学，在外地读书时，她母亲也被人提拔上来，一家人也早早到了大城市定居。

　　从小的家庭环境让她性子很要强，也从来和人不大热络，常常一个人，冷清、但又坚强。她从小到大，人生都顺顺当当的，也没受过什么大挫折。该努力时也特别能对自己狠，拼着一股狠劲上了大学、又读了研。

　　毕业后，她便回了家，找了所二本院校当讲师。当然，其中也有她母亲给她疏通的关系在，不过，她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和敬业也是能进去的。她母亲接触的那些，她多少也清楚就是个面子情，顺手推舟都会做，真要来真格的，也没几人愿意费那番神，冒那份险。只不过是一切变得更简单而已，但又让你背负更多不必要的东西。

　　她是家里的独女，父母充得厉害，也管束得厉害。外人看着挺清冷高傲的一个人，实际上骨子里却还蛮是个乖乖女。父母的好意，她从来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排斥，就那么生受着，不管有时候自己是不是愿意。回到家，在她看来是必然的事，便压根也没存过心思大学时谈个不太靠谱的男友。

　　她家在西部的大城市，政策好，近十几年来，来投资的境外商人越来越多。他们学校也得了个项目，校长为了向投资商展示一下学校的风采，特意将项目负责人带到她讲课的教室。因她长得年轻漂亮，讲课又讲得好，特别受学生欢迎，偌大的阶梯教室，也能挤得人满人患的。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讲课时那股子认真骄傲劲，别提多迷人了。当然，这是后来那人对他说的。那人一眼就瞧上了她。

　　那人是境外的，一副文质彬彬的精英模样，看起来很绅士，很体贴照顾人。说一点也不心动当然是假的，那人一副白净斯文的模样，身高挺拔，年轻有为，又体贴，对没谈过恋爱的她来说，怎么不心动呢。但那人家离得远，还在境外，这也是她一直久久没有答应的原因。甭说父母不想独女嫁的远，即使就她自己来说，在那男人的家乡，境外的大学门槛高，她一个外来人，什么都不便，又在哪让她找个大学能教书呢。

　　和那男人说开后，也许是刚坠入情网的男人都特别好说话，为了得到心上人，什么便都应了下来。男人说，结婚后他便将工作重心转到这个西南的城市，说这个城市经济、政策环境都很好，公司总部早有意向到这开拓业务了。他自己的父母也早就退休，一年也可以来和他们住上个大半载，等有时间，也可以跟着他到他家乡看看。

　　如此一来，她倒也没什么顾虑了，两人便完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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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后两人倒过了段蜜里调油的日子，那男人也对她黏糊的不行。虽然平日里她面上也不显，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她才参加工作没几年，头几年正是要好好工作的时候，若在这个时候要小孩，总归是各种不便，耽搁工作不说，还要影响各种级别评定。给那男人说后，男人比她大几岁，向来都依她的意思，便也就没急着要小孩。

　　没想到，一年半以后，男人父亲便查处了得了癌症，还是晚期。这里的医疗条件肯定比不上境外大城市，而且男人一家户口都在境外，医保各种自然都是在境外医疗方便。男人便也申请调回了境外，边各种边照顾父母。

　　如此一来，两人便聚少离多。不过大学教师的工作相对来说还算很自由的，她将课程安排得紧了些，也能十二周就能上完课程，还有寒暑假，便也长期在公公床前伺候，这样她男人也能少辛苦些。

　　不过她公公年纪大了，癌症晚期也没法，拖了近两年，也便去了。家里便只剩下她婆婆一人。男人母亲经了老伴离去的哀痛，年纪大了也不想离开故土，便不愿唯一的儿子跑到大陆去。虽说境外经济发达，但许多想法比大陆更传统，尤其是男女婚姻方面。不过就算在内陆，自然也是有许多父母怎么也不愿女儿离得远的。

　　她母亲也是个性子强的女人，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当眼珠子疼似的养大，如今眼看婚姻工作都走上了正规，结果又横空出了这么个意外。她怎么也不愿意自己女儿跑到境外去，她如今还在岗位上，出入境也管得比较严格，女儿去了境外，一年怕是也见不到几回了。而且女儿在学校里教书教得好好的，很受学生欢迎，上面也器重，就这么走了，再重来哪有那么容易呢。当初，要不是那小子说的比唱的好听，她又怎么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呢，他就觉得嫁个离得那么远的，总会有事情。父母年纪大了，的确需要在身边照顾，但哪能让自己抛弃一切就跟着他到境外去呢？她女儿也是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父母、事业，当初说得好好的，现在却又要这么逼迫她女儿，她心中也是很愤愤不平。

　　那段日子，的确很是难熬。过了这些日子，她心中对她丈夫也很是不舍，但她父母、她的工作，她也没法忍心抛弃一走了之。她觉得，她就这样舍弃一切跟着去了，她还是她自己吗？没了工作、没了家人，离了故土，只为了一个男人，去面对一个从她理智上来说不那么美好的未来，她又能得到什么？她想过，如果真的去了，大概不久要生小孩，小孩一两岁离不了母亲，她也没工作，在男人和婆婆的劝说下，做个两三年的家庭主妇实在是一眼可以望到的事情。

　　本来就人生地不熟，还耽搁两三年，她又怎么去找自己合适的工作。有人说，女人一生的命运就像浮萍，无根漂泊。但这又何尝不是无奈？都想着男婚女嫁、男婚女嫁，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松动着你幼嫩的根芽，你的丈夫要把你挖走，你的身边认为你本来就是无根的品种。

　　想了许多，她无法对自己妥协。他父亲重病在床时，她不辞辛苦地伺候，从不抱怨，也是当初说好了不离家，她才愿意结婚。她对那男人，有感情，但也谈不上什么一罔情深，她还没到失了自己的地步。每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谁都不愿让步的话，便也甭怪别人不愿意让步。别人的坚持在自己看来应该是可以妥协的，那自己的坚持在别人看来又何尝不是理所当然地被认为应该让步呢？自己心中认为应该坚持有了底线就好，任何时候，都不能随意地失了自己。这是现实，又不是言情小说。有谁能离不开谁呢？但失了自己又如何对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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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那样，挺直了自己肩背，有些清瘦，但还是足够坚强。她很冷静地对那男人说，还是离婚吧。

　　那男人心里有些怨愤，他认为他父亲得了重病离世，她该体谅他、随着他来到境外定居便是，为何要这般绝情。一气之下，便签了离婚协议。而她，则觉得，他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她也满足不了他的要求，既然如此，还是分开便好。

　　两人之间没有孩子，财产也是各归各的，离婚的争议都不大，很快便办好了手续。离了后，两人便从未再见，各过各的生活。一些时日过后，在夜深人静或是有些寂寞的时候，男人便忍不住给她打电话，他恳求她过来，她也只听着，从不应。

　　就这样拖了两三年，她母亲也不是没给她相看过。她虽然嫁了一次，年纪也有些大了，但是长得漂亮，家境又好，还是大学老师，看上她的人也不少，其中也有没结过婚比她小的男生。

　　但她也没动过再婚的念头，就一直和那男人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她想，她大概心里还是记者他的。她在等，但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她只是等那个人先行离开而已。也许是她觉得那人对她还是好的，她心中记着那份好，便不忍先行离开。毕竟，只要一个人真正背弃、先行离开，他们两人的世界，从此便是一片荒芜。心里不愿再接受其他人，这些年便也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只不过，任何事情都敌不过时间。过了这两年多，有些便也淡了，看得开了，她从开始就没准备妥协，倒现在自然也不会同意那人的提议。那人已经三十好几，她母亲看自己年纪大了，大概也催得急。很快，她便收到了他的婚讯。她自然不会去的。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只是觉得理所当然，大概早就觉得会这样吧。既然不能在一起，便各过各的好，到这番年纪，现实看太多后，有些不太靠谱的幻想早就放一边了。多数的人，只是过着多数人的普通生活而已。从此便一别两相欢，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