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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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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着半年内没了大太子跟六皇子,全朝上下虽然也还是每天例行公事的,却是怎样也无法驱除笼罩在皇宫上头的哀伤。连太阳都跟着不露面了。
阴沉沉的天空里,不知道在藏着什么。
夕河知道紫煌内心的难过,虽然他脸上看不出来,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紫煌的眼神是如此清澈,多出一点点感情来,都能清楚的看见。
所以,他看的到他的伤。然后,他的伤烙在他的心口,虽然没有实体,心却好痛好痛,两个伤口在那里一上一下的翻腾。
天樱下葬那天,原本开了满院的樱花全谢了,飘飘扬扬的,像粉红色的雨一样,飘落到地上,被风一吹,就远去了。莫大个花园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那里寂寞的伸展着。
夕河跟紫煌也是在那里相遇的。
皇帝的白头发几乎一夜间全冒了出来,比自己的年龄更老了。而丧子之痛,更是让他一下子无法缓过来,处理朝政的事大多就都交给了紫煌。
而紫煌用忙碌来遗忘。
这样持续着,一晃眼,就到了近夏天的时刻。
“父皇,恕儿臣不能接受。”紫煌跪在地上,口气坚决地拒绝着。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也早就猜到了。什么云游四海的话,他不是说着玩玩的。
“紫煌,现在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挽留,即使没有用,也还是要尝试的。
“父皇,长幼有序,二哥勤奋好学,虽然天资不算聪颖,但也能为一好国君。”他拱手道。
如果他就这一个儿子,是不是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罢了罢了。”皇帝一挥手,挫败地坐回椅子上,“全看天意吧。”
十七公主要出嫁了。那个小丫头一直以来都像个孩子一样的上窜下跳,居然突然就要出嫁了。原本沉闷的皇宫也因为这件喜事而逐渐开始恢复活力了。一直悬着脑袋的公公宫女们终于是呼出了一口气。没敢发太多牢骚,因为还有成堆的工作等着他们去做。
紫煌跟十七公主的关系,讲白了,就是全来自于棋。十七公主古灵精怪的,却也可称为宫内第二大高手。据说,丞相的儿子也下的一手好棋。
在赏心湖旁边,一壶茶,一盘棋,兄妹两个扯扯谈谈的,出嫁后,就不能这么闲散了。
“七哥,你看,荷花都开了。”十七公主的声音非常甜美,跟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啊。”紫煌的注意力还在棋局上。
“昨天还没开呢,就这一晚上。”十七公主说者无意。
樱花也是一念之间就全没了。
那棵桂花树也是忽然间花全落了。
桂花?
一直在忙碌的紫煌忽然发现夕河这一阵子都在沉默。他原本不是如此沉默的。
而此刻,他也不在这湖周围。
棋局?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的呢?
飘逸的白色身影在皇宫内穿梭。
不在玉行宫,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那里也没有,在哪里?
他停留在屋檐上,目光所及,有走动的宫女,公公,禁军侍卫,嫔妃,就是没有一个穿着古怪服装,头发半黄半红的家伙。
又用轻功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偶尔被禁军看到,还要大喝着“什么人!”然后落地,现身。
“七殿下。”下跪磕头。
久久得不到一声“起来吧”,小心的抬头看,才发现人早就没了。
边寻不找,只除了那里。但,可能吗?
白色的身影一闪,双脚轻轻落地,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而翻飞。
啊~~~~天好蓝啊。闭上眼睛感受着自然界的灵气,夕河不舍的珍惜着。
真的是在这里。紫煌欣喜地跑过去,跟他们第一次在这里遇见的情况一样呢。他就那样躺着,而他在旁边看着。也许,从见到夕河的第一眼起,他心里就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吧?以至于到后来,看到他玩笑的模样,困窘的模样,红脸的模样,笑起来纯良的模样,都似乎是见了好几百年般的熟悉。
他想过去抱住他的。却是穿透而过!手就这样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睁大眼睛看着,是因为阳光的关系么?为什么会有些透明?他恐惧的再次伸出手,碰不到!碰不到!
虽然他武功的底子让人听不出他的脚步来,但是夕河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睁开眼,对上紫煌惧怕的双眼。
“怎么会这样?”连声音都带着哭音。
啊~~~紫煌也是会他哭的,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他哀凉地说着,眼底也是苦涩。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都是他不好,为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一段时间来的沉默呢?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呢?夕河会怎么样,会怎么样呢?
会,离开他?
“夕河,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他想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他,可是却什么都抓不住!他就在他面前,他看的到他,听的到他,却是只能抓住空气。紫煌的双眸里已经有了水气。他要怎么做?他能怎么做才能让他留在他身边呢?
夕河摇了摇头,双肩颤抖着,依然没有眼泪,声音却是嘶哑的。
“紫煌,我不知道。”他也想被他抱住,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他是在逐渐消失,这是他反复思考得出的结论。消失,他会消失。从紫煌的身边,彻底消失。
“父皇,儿臣想出宫去。”紫煌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字字清晰。
“什么?”皇帝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不行,朕不准。”他生气地说道。
“父皇,紫煌这次一定要去。”他坚定的说着,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出宫去?”皇帝怒吼着。
紫煌跪下了,“父皇,儿臣一定要走。”吸了吸气,把眼泪收进眼眶里,“父皇,紫煌没有求过任何人。”
皇帝闭上眼,仰头叹了口气。早就预料到会这样,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快。
玉行宫就此空空荡荡了。
一袭素白衣服,一把剑,简简单单似跑江湖的样子,身上的威仪气息却让见惯了江湖人物的店小二都唯唯诺诺起来。
都只是很简单的小菜,很快的吃完,又匆匆赶路。玉风的脚程比上等的千里马还要快。再过两天,就可到江南。
七皇子出宫的消息在宫内被封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各县的官宦们,原本吃喝完乐的都老实本份了起来,就怕突然有人亮了身份,头上的钨砂就没了。
这一月的时间,从大漠,到西域,现在回到中原,又赶去江南,紫煌不怕自己累,就怕时间来不及。
夕河已经透明的站在他面前都无法阻挡他的视野。透过他,都可以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而他,一天天的愈加害怕。
杭州的西子湖,闻名天下,紫煌却是连兴致都没有。
“啊,现在荷花都没了。”夕河悠悠说着。转眼,夏天就末尾了。
而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紫煌,我不想离开你。”他哑着声音说。八月中秋,月圆之夜,合家团圆之际,而他,却要离开紫煌了。在月光下,他的力量在逐渐消逝。
“我不想离开你,即使我真的不存在了,也要像这样守护你 。”他透明的和月色融为一体。
“不要。”紫煌想抓住立在窗前的他,重心不稳,摔在地上。痛。而手中的抓住的,自然只是虚无。
抬头,窗口已经没有夕河了。月亮挂在天上,泛着冷冷的光。它看到夕河去了哪里吗?看到的话,可不可以告诉他?积了许久的泪,终于是流了出来。紫煌倒在地上,弓着身子,颤抖着,好冷,好像被冻结了一样,连心脏都不在那里跳了。
“老大,你终于醒了!”还没有适应房间里的亮度,胸前就多了重量。小何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兴奋的泪水抑制不住的湿了他的衣衫。
这个,又是什么情况?
夕河的脑袋立刻挫败起来。用手摸自己的头,才碰到那白色的纱布。
对啊,他出了车祸。可是,他不是在古代吗?怎么又回来了?为什么他要回来?为什么不是死掉呢?
小何不明白,怎么夕河会哭的好像连内脏都能呕出来呢?
慢慢的开始重新适应这污浊的空气,适应这嘈杂的人群,适应着小何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出院后的三个月,他在这反复的适应中甚感疲惫。可是,这就是现实,是不是?那过去的他昏迷的这一年多里,又是什么?长达一年的梦么?怎么可能连贯的做梦做上一年呢?
而且…
他摸上自己的胸口,玉佩的温润抵触着心脏,虽然图腾怪异的看不出形状来,却是他最最宝贵的东西。如果是梦的话,此物何处来呢?湿了眼眶,他要如何见到他?
小何半是惊讶半是担忧的跟着他。醒来后的夕河仿佛是换了一个人。没有了纯良的笑容,也没了孩子气的表情。终日就只是坐在窗边,好像就要石化了一样。而原本很注意仪表的他,头发都已经过肩膀了,红不红黄黄的,也不见他说要去修理。这样的夕河完全不是她认识的样子了。
他就在那种恍惚中过了半年,如果不是小何每天来烦他,也许就会这样饿死了也不一定。又三年。他在这三年了找了各种灵媒,试了无数次方法,还又跑去撞车,断掉一条腿,至此,小何再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哪怕是他去找灵媒,她也跟着。即使害怕,她也跟着。这个倔强的丫头。似他。
而他,终究是如何也回不去了。回不到紫煌身边了。
剪掉已经快要到腰际的头发,重新工作也是这一年的事情了。总是这样的惶惶不可度日是不行的,在酒精对他都已经没有作用的情况下,叫小何重新帮他接广告,小何知道他要开始工作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把手上的新人给退回了公司,重新当起他的经济人。而原先歌迷的支持给了他无限大的力量。销声匿迹近四年,居然还有人认得他,走在马路上戴着他习惯的绿色墨镜,都会被立刻认出来。然后他会摆出职业笑容来,向上翘的唇,却是没了纯良的味道。
“夕河,看那边。”摄影师捕捉着他的最佳角度。
他敬业的偏过头去。然后定格。
他的头发扎在脑后,一丝不乱,露出光洁的额头,慧颉的眼睛在那里眨呀眨,黑色的眸子似星空闪亮,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唇,似乎正在呢喃着什么。
夕河。
他在唤,夕河。
他是谁?
那人缓缓的穿越工作人群,声音虽轻,却直击夕河的耳膜。
“现在你还能去哪里”
夕河一下子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