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花等你开》且醉风华

1、Chapter 1 好久不见

　　“苏菀？你是苏菀吧？！”

　　正拖着行李箱朝机场外走的苏菀转过头，看见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庞。对方虽然烫了小卷发，染了一头板栗色，没了框架眼镜，还画了妆，但她仍是下一刻便想起，这是她曾经玩得很亲近的高中同学——张莉。

　　“天啊，咱们有十年没见了吧？！”张莉快步追上来，一脸惊奇地盯着她，“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上次我们开同学会还提起你来着，怎么高考之后完全就没有你的消息了？”

　　面对这熟悉又陌生的热情，苏菀忽然觉得有些接不上话，迟疑了片刻才扯起唇角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比较忙。”

　　“哦，这样啊……”张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气氛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复当年而变得有些尴尬。

　　“对了，苏菀，留个电话吧。”张莉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从包里摸了出来，“好不容易遇上你，正好下周又是我们一年一度的同学会，这次你可得来啊。”

　　“我，额，我只是来出个差。”面对久未见面又一片好意的朋友，苏菀在瞬间的迟疑之后，仍然选择了说谎。

　　“那我不管，到时给你打电话啊。”张莉飞快地拨了她的号码，然后按下锁屏键，收起了手机，“我还赶着回趟公司，回头联系。”说完又冲着苏菀挥了挥手，便匆匆拖着行李箱奔了出去，招了辆等客的出租上车就走。

　　坐在后排位置上隔着玻璃望向机场4号出口门外，张莉看着正站在那里出神的苏菀，急急拨了一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去！”张莉把手机往腿上用力一拍，痛得倒吸了口凉气，她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开始十指并用编起了短信。

　　——“陆学长，我看见苏菀了！”

　　然后发送，成功。

　　接着她调出通讯录，飞快地又拨了一个号码。

　　响了三声之后，那边响起一个柔和清亮的男声：“喂。”

　　“夏班长，上班还是休假呢？你那张贴身膏药何新月同志在不在啊？”提到某个人的名字，张莉一向是没好气。

　　那边顿了一下：“我二十分钟后有个手术要做，什么事？”

　　“哦，没什么。”听着这个声音，张莉心里不由泛起些报复的小得意，“就是想跟你说，这回同学会你得多预个人。”

　　那头极平常地“嗯”了一声：“名字？”

　　张莉翘起唇角，一字一字，极清晰地说道：“苏，菀。”

　　***

　　霓虹光影斑驳。

　　苏菀刚刚结束了和编辑的晚饭约会，一个人慢慢走在有些清浅凉意的夜风里，身旁人来人往。

　　走到公车站时恰好遇上要坐的33路公交，苏菀极熟悉地上车刷卡，然后站在了她喜欢的左手靠门边的位置。

　　窗户上映出她有些模糊的脸，她隔着窗户里的自己看着不断倒退划过的街景灯影，有些出神。

　　和张莉的久别重逢，让她想起少年时不知道为什么是那么容易在街头看见认识的人，无论是想看见的，还是不想看见的。但过去的3650天却让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城市，真的是很大。

　　十年来，她虽然从未离开过。

　　但是，真的，好久不见。

　　***

　　“化学竞赛一等奖，高二一班，夏熙。”

　　操场上霎时掌声雷动，依稀穿插着隔壁班上一些女生兴奋而惊讶的声音。

　　但是苏菀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在她的眼中，那个总是能把校服穿着出散发着皂角清香的少年，原本就是如此优秀。

　　“咱们班长也太牛了吧！又是第一，还给不给其他学校的人活路了？”身后的男生们正代表班长夏熙毫不谦虚地开着玩笑，苏菀听见，也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下面是这次获得全省数学竞赛名次的同学。”校长在台上清了清嗓子，又顿了一顿，然后用依然略带自豪的声音宣布道——

　　“获得此次全省高中数学竞赛第一名的是，高三五班，陆暄。”

　　台下又是一片惊叹声。

　　然后，全校的女生们便看见了这么一幅令她们深感赏心悦目的画面——两个身高均是一米八几的男生，虽然都穿着这被学生们诟病为奇丑的运动衫式校服，但一个清新如夏风，一个，则英挺如冬柏。

　　夏熙和陆暄，就是这么两个光芒闪耀的少年。

　　而默默与夏熙做了一年多同学的苏菀，即便是此刻也只能这样默默望着那个他的苏菀，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和他们的交集从这个夏天，开始了。

　　***

　　“苏菀，许老师找你。”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是苏菀最喜欢放在这个时段上的课，因为自由休息之后就可以确保比其他班其他年级的人更快的奔向食堂。但这一回，她还没听到下课铃声，便被学习委员何新月通报了这一令她头疼的消息。

　　如果在这个学校里有什么是苏菀最避之不及的，毫无疑问，那绝对是班主任。像她这样的中等生，一旦被班主任亲自召唤，那肯定不会是什么表扬或者奖励的好事，何况，她已经预感到了这次自己被召唤是因为什么。

　　但她没预感到的是，她刚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险些撞上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人，幸亏她猛地刹住了脚步，不然以这个身高差来说她绝对要撞到对方怀里去。

　　苏菀刚松了口气，下意识抬头看向对方，却忽地愣住。

　　穿着白色短袖夏季校服的夏熙就站在和她不过半个脚掌的距离，近的她只要一吸气就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皂角香，即便是刚下了体育课，他身上汗水的气息也是好闻的。苏菀脸上一烫，脑中空白地竟然忘了和他打招呼，抬脚就走了。

　　但这一脚才踏进办公室，她就后悔的不行。

　　“苏菀。”许老师招手让她过去。

　　“你这次数学小考又没有及格你知道么？”开门见山，一向是这位老师简洁有力的风格。

　　苏菀脸一红，心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确信人已经走了，才支吾着嗯了一声。

　　其实数学不及格这件事她从一开始经历了惊慌、羞耻之后，现在已经基本快沮丧地麻木了。但是，这仅限于除了老师只有她自己知道分数的情况下。

　　从前那位班主任本来就是教数学的，他大概也是放弃了这些扶不上墙的学生，从没这么单独找过谈话，可是眼下这位许老师却是这学期刚刚上任的，她是教语文的，恰恰好是苏菀唯一的强项。

　　“你这孩子偏科也实在厉害。”许老师叹了口气，说道，“明天你家长有没有空，请她来一趟学校吧。”

　　苏菀的声音更低了一些：“许老师，您有什么就直接对我说吧，”她说，“我外婆年纪大了。”

　　许老师怔了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一沉吟后点了点头：“那这样吧，你中午回教室跟何新月说一声，让她和你换一下座位。”

　　“啊？”苏菀有些没反应过来，“哦。”她转身往外走，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班主任的话。

　　——找何新月换座位，找何新月换座位……等等，何新月的同桌是！

　　她一颗心骤然跳得飞快，脑中一空，脸上一烫，觉得很有必要去用冷水洗把脸冷静一下。

　　“诶，你干嘛？”

　　沉浸在混乱和空白状态的苏菀被一个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头，这才发现距离自己三步开外的地方，有三个男生正望着她，他们或站或蹲，相同的是，指间都夹着点着的烟。

　　她本能地看向便池，浑身一僵：妈呀，走错了！

　　“不好意思，走错了。”她说着就要连忙转身往外退，谁知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拽住了手臂。

　　她着实受到了惊吓，整个人都被“啊，我被坏学生找茬了！”这种令她害怕的想法所包围。

　　“你现在走，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去告状。”抓住她的男生不耐地把她往墙上一推，“老实待着，等我们完事了你再走。”

　　苏菀怯怯地缩了缩身子，下意识朝另外两个男生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却让她突然一怔。

　　“诶，陆暄。”那个蹲着的男生回手抖了抖烟灰，然后抬头望向正单脚往后踩在墙上靠立着的人，“我昨天在东大街碰见杨菲菲了，她还向我问起你。话说你两的事儿都过去差不多两年了吧，她可还在关心你有没有女朋友哦。”

　　同样穿着白色夏季校服的少年闻言并未答话，只是抬起手，深深吸了一口指间的烟，然后吐出一个烟圈，回身，把余下的半截烟丢进了便池。

　　“我去趟图书馆。”陆暄走过来，不经意瞥眸，恰好对上苏菀慌忙躲闪的目光。

　　“你不是吧，午饭也不吃这么用功？”

　　苏菀还能清晰地听见陆暄的同学对他的调侃，但她更清楚的是，他正在朝自己走近。

　　“几年级的？”终于，他站在离她半个脚掌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言简意赅地问了这四个字。

　　同样的距离，令苏菀极分明地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苏菀觉得他可能是要找机会揍她，她红着脸憋了一会儿，憋出来一句很没出息的求饶：“学长，我不会告状的，真的。”

　　而他愣了一下，仿佛见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忽然唇角一挑，笑了。

　　“高二一，苏菀？”

　　她立刻抬手护住自己别在胸前的校牌，顿了顿，豁出去抬眸直视着他：“陆学长，我班主任还找我有事的。”

　　陆暄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完，才无意义地嗯了一声：“我想你班主任不会介意你先去小卖部买一包口香糖的。”

　　苏菀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陆暄抬了抬下巴：“还不去？”又续道，“我在图书馆大堂等你。”

　　苏菀默默泪奔而走。

　　她想起高一时就听说过一个流传在学生中间的传闻。那个看起来长得好，家境好，学习好，深受校长老师喜欢的陆暄学长，其实私底下是个不良少年，有人老早就见到过他在大街上叼着烟。苏菀以前听了也就听了，这传言对她而言也仅仅是传言，但今天好死不死地，她居然亲自撞上了。

　　悲剧。她最后言简意赅地做出了总结，甚至不晓得这算不算是乐极生悲。

　　她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折了条曲线，从教学楼奔向小卖部，再从小卖部奔向了图书馆。适逢午饭时间，她一边穿越人潮，一边觉得这个过程令她异常心酸。

　　苏菀跑进图书馆大堂的时候，背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好在这里的中央空调非常尽责地发挥着它的作用，她咽了咽唾沫，开始环顾周围寻找陆暄的身影。

　　遍寻不获之际，她脑袋上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这儿。”背后响起那个凉凉沉沉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见陆暄正拿着一纸杯水喝着，依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去这么久。”陆暄把杯子往她手里一放，抽出口香糖开始剥纸，“算了，腿短的是这样。”

　　苏菀差点把杯子里的水给挤飚出来。

　　“呶，钱。”陆暄从衣袋里摸了十块钱出来递给她，“不用找了，走吧。”

　　苏菀一点也不迟疑地就把钱接了过来，面无表情：“谢谢学长的跑路费。”

　　陆暄点点头：“不客气，欢迎下次再光临男厕所。”然后把剩下的口香糖往衣袋里一揣，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阅览室。

　　苏菀气鼓鼓地看着他逍遥的背影，从此打定主意要做陆暄的一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