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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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大哥……褚大哥？”少年清脆的唤声近在耳边，霎时把倚在窗边的玄色身影从深思中唤醒。
褚枫瑢转过身来，侧身的瞬间习惯性地带上了温柔的笑，毫无方才发呆置别人于不顾的尴尬，“怎么了？”
眼前的少年红了脸，慌乱地摆着手：“没……没什么……”
“褚大哥！你是不是不愿意同烟儿在一起呀~！”少年旁边的少女嘟起了嘴，娇声埋怨。
褚枫瑢轻声一笑，伸出手去，在她发上轻拍，“烟儿误会了，褚大哥怎么会不愿意呢。”
少女明显不相信的神色让他一阵苦笑。每年的这个时节，总是最容易走神的，总想着那些过往、那些人生中不能磨灭的东西。无论身处何处，皆难以忘却。
他现了些许抱歉的神色，诚心道歉：“抱歉，烟儿，褚大哥只是最近有些烦躁而已，绝对不是因为烟儿。”
少女娇笑了声，少年反倒一脸了然：“褚大哥是因为齐家打算把幺女嫁给你的事情烦恼么？”
褚枫瑢苦笑，确实，这件事确实是目前他最烦恼的了。本想着孑然一身便可，可谁知……唉。
齐家是目前黎观最大的世家，以他目前的身份，倒不是说没有拒绝齐家的权利，只是得罪了齐家，对他也绝无好处就是了。
距离容国被灭已然过去了十年，那一场家破人亡的惨淡与苍凉，竟已大多消逝了去。如今黎观作为汾国冀轩王的封地，已呈只知王爷不知天子为何人的繁盛景象。
然而，总有些人，永远无法忘却曾经的鲜血，曾经的家破人亡。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重重吐了出来。
他站了起来，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罢。”
少女顿时满脸不愿起来：“不要！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都没好好玩玩烟儿才不回去呢！”
他稍稍沉下了脸，“烟儿！莫要让凌伯父担心！”
她这才嘟着嘴起身，不知为何，明明一向和蔼可亲的凌伯父在她眼里竟有如蛇蝎般避之不及，着实让他想不通。
少年起身，“褚大哥，你不和我们一道回去么？”
他望着窗外的目光飘得有些远，少刻才转过来温和地笑：“我还有些事要做，就不同你们一起回去了。”
“褚大哥又要去那里？”
他正往外走着的步子顿了顿，“……嗯。”
凌秦、凌烟兄妹是为褚枫瑢正借住的商界大家凌家的后人，而凌家家主凌锋，亦是于他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今天正是依了凌烟的愿望外出游逛，送了他们到府门口，褚枫瑢拍了拍比他矮上一个头的凌秦，“你们进去罢，今晚我便不回来了。”
正待转身，凌秦却拉了他的衣角，他疑惑地俯视过去，“怎么了？”
凌秦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大大的眼眸盯着他：“褚大哥，我们等你回来。”
褚枫瑢失笑，捏了捏他尚未消去婴儿嫩肉的脸颊，笑着应：“是，怎敢让凌大少爷久等？”
说罢，便转身而去，凌秦在身后大喊：“一定要回来啊！”
他只背对着挥了挥手作回应。
笑容敛了下来。
凌秦的心思褚枫瑢怎会不懂，知他是担心他，怕他再像往年一样饮醉一晚。可感激之余，有些东西仍不是如此轻易就能忘却的。
窸窣凛冽的寒风里，褚枫瑢一步步往前走着，任由寒风凌迟着脸颊，一如正被绞杀得血肉模糊的心。
天已近墨，褚枫瑢运着轻功赶到了望风楼，拿了两壶酒便往城郊赶。
必须要赶在城门关之前出去，如上次一般与城门守卫大打一场引得全城宵禁之事，他再也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使了全力，总算赶在了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出城了。
城外是萧条的深冬，在那萧索的树林背后，隐藏着的，却是他长久的痛。
迈出去的步子沉重得几乎承受不住，一步一个脚印，就像踩在了曾经的回忆里。
再远的距离也有走到尽头的一日。
他在树林深处的一个草垛处停了下来，蹲下身将酒壶放好，面对着远方，闭上了眼。
熊熊燃烧的战火，弥漫的硝烟，竭力的嘶喊，奋力的厮杀，血淋淋的战场，曾经的兄弟手足，在一次次的战争中渐渐离开，渐渐地只剩下了自己。
多么卑微的人类。
多么卑微的自己。
拎起酒壶在墩上一圈倒过，倒尽了便扔到了一边，拿起另一壶，往远方一个敬酒。
“兄弟们，安好。”
说罢，将壶中酒尽数倒入口中。
特意买的烈酒直直灌入喉中，直刺激得喉咙生疼，却又有另一种快感在凝聚，像是曾经的一腔热血，具数回到了身上。
褚枫瑢躺了下去。
天色已全暗了下来。
朔日无月，黑漆漆的天空沉重地压了下来。
他闭着眼，任由自己沉睡过去。
这一觉，竟睡到了天明，浑身酸疼地爬起来时，旭日早已东升。晨露在身上结了一层的霜，冰凉刺骨。
慢悠悠回城，城门早已大开，赶集的人们来来往往，迎着朝阳热闹非凡。
褚枫瑢穿着着凌乱的衣服，顶着众人探究的眼神直接回了凌府。
褚枫瑢将将进了大门，就撞上了急急往外赶的凌秦，及时伸手捞住了就要往后摔的人，可不曾想他还未得空询问，凌秦竟直接揪了他的衣襟，小脸上又是怒气又是担忧：“褚大哥！你不是答应我要回来的吗！”
褚枫瑢一怔，仔细回想了下才想起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到如今只能抱歉地笑：“抱歉，褚大哥失信了。”
凌秦的表情霎时变得颇为气急败坏，瞪着他的眼竟微微泛起了水汽，“褚大哥，你不在乎我也就罢了，难道连你自己也不在乎吗？！”
褚枫瑢苦笑，却又欣慰尚有人如此关怀他，伸手拍了拍凌秦的头，将他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的眼泪擦拭干净，拖了他的手往里走，“秦儿，我保证再无下次。绝不再做伤害自己的事可好？”
凌秦窘得狠狠擦眼，倒将双眼搓得红彤彤，“褚大哥你每一次都这么说，还不是一如既往，好心当成驴肝肺。”
褚枫瑢用力紧了紧紧握住的手，承诺：“此次绝不失言。若真失信了，便带秦儿去最喜欢的望风楼如何？”
“哼，”凌秦把脸偏到了一边，“我堂堂凌家大少爷才不会受区区美食诱惑呢……”
褚枫瑢看着孩子般撒娇的凌秦，笑意涌了上来，促狭地又添了一句：“只带你一个人去哦。”
凌秦猛地跳到了他面前，双眼闪闪发亮：“真的？！褚大哥说话算话！这次绝对不要再跟臭烟儿一起去了！”
到底是孩子心性，如此简单便哄得开心。
再坏的心情，似乎也因此缓解了几分。
褚枫瑢换好衣服出来后，顺道去了厨房要了点早点填肚子，从昨晚至今水米未进，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结果到了大厅去见凌锋的路上，又被凌烟缠上了袖子，想着昨日带她出门未能尽兴，也便由她去了。
一路如此到了大厅。
瞧见此景的凌锋当即蹙了眉喝道：“烟儿！还不松开，成何体统！”
凌烟怯怯地缩到了一边。
褚枫瑢挂着淡笑，向着上座的凌家夫妇一揖，“凌伯父，凌伯母，一直以来枫瑢叨扰了。”
凌锋慈祥地笑，“枫瑢何须客气，只把这小小凌府当家便好。秦儿和烟儿倒是麻烦你了，他们也不知礼数，成天介的折腾你。”
“哪里，能得秦儿烟儿喜爱，枫瑢欢喜还来不及呢。”褚枫瑢斟酌了下用词，“凌伯父，枫瑢在此也叨扰了段时日了，这便打算再次上路，来日必将再回来相聚。”
一直在凌母边上安安静静听着的凌烟闻言叫了出来：“褚大哥又要离开了吗？烟儿不要褚大哥离开！烟儿不要！”
见状，褚枫瑢走了过去，轻轻拍着安抚她，“烟儿，褚大哥还会回来的。毕竟最可爱的烟儿可还在这里呢，褚大哥可舍不得一去不回。”
凌烟眼泪连串流了下来，竟大哭起来：“烟儿不要烟儿不要，褚大哥明明说好要陪烟儿的……”
“烟儿……”褚枫瑢一时无奈，本来最好的方法是瞒着她偷偷离开才是，可如今却……
“凌烟！”凌锋猛地喊了声，吓得凌烟打了个嗝止住了哭声，才又转向了褚枫瑢，“你又要开始去……了么。”
褚枫瑢一顿，便重重点头，“是的。那毕竟是枫瑢到现在唯一的心愿。”
看着褚枫瑢一脸的坚定，凌锋叹了口气，“那便如此吧。伯父也没什么好给你的了，”说罢他自怀里取出了一块令牌，交予褚枫瑢手中，“这块令牌你且带着，凭此令可在沿途凌记店铺内一千两以内任意支取。”
褚枫瑢知他心意已定便再不更改，便收了下来，只再次深深躬下|身去，“凌伯父救命再造之恩，枫瑢没齿难忘。”
“你我之间，何须谈这些虚话。”凌锋道，“当初未能照顾好……他，已让我抱憾一生，幸而他可能没事，不然我真无颜再见你了。”
“哪里的话，凌伯父所做的事，已足够让枫瑢难以为报，当年在那种境况下，会主动帮助我的只有凌伯父而已。凌伯父日后切莫再说这些话。凌伯父永远是枫瑢最尊敬的亲人。”
“凌伯母，枫瑢，就此告辞。请伯父伯母保重身体。”
凌烟一直在旁边低声抽噎，褚枫瑢叹了口气，走过去轻声安慰：“烟儿莫哭了，再哭可就成花猫了。褚大哥向你保证，一定会回来过年怎样？”
凌烟小声嘟囔了句：“离过年还有那么久。”
“烟儿……”
凌烟擦尽眼泪，附在了他耳边说话：“只要褚大哥答应等褚大哥回来带我一个人去望风楼，烟儿就不计较褚大哥独自离开这么长时间了~”
褚枫瑢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这两兄妹倒真像，都喜欢哭也就罢了，还都不欢喜跟彼此一起去望风楼。
褚枫瑢正了色，最后一次深深揖了下去，“枫瑢，告辞。”
为了避免跟凌秦告别时再出现凌烟一样的情况，褚枫瑢干脆写了封信仔细道了歉，拜托凌锋交与凌秦。
待收拾妥当，便独自一人上了路。
人海虽茫茫，却也非无涯，褚枫瑢相信，他一定能找到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