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桃山庄》如梦雪

109、百花园白莺仙境

　　青苔在桃庄里左右等不到青山的消息，实在是焦急万分。
　　桃庄倒是日日安宁，也日渐繁盛如初了。
　　嬷嬷有时抱着长草在院中玩耍，那孩子见了青苔，常常伸出小手求抱，口里还念叨着“娘……娘……”的声音，每当此时，青苔便更是愁上加愁，叹息道：“你娘她不在，爹也想她。”
　　那嬷嬷听青苔这样说，就大着胆子问：“人都说，这孩子其实不是那宋倚风的儿子，而是雁泽姑娘与公子所生……老奴听到这话，恨不得上去打他们的嘴。”
　　青苔知道这是老嬷嬷在探自己的口风，也不恼，说道：“他们说的没错啊，这孩子姓方，名长草，是我的儿子。”
　　那老嬷嬷一听，信以为真，赶紧立誓：“公子莫怪老奴，我也不是有意打探……公子放心，这个孩子，我一定好好照看，不会有一丝闪失，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公子也只怪罪我就是。”
　　青苔此时真是无话了，点了点头，摆摆手打发她走了。
　　正此时，见青山从南边走来，没有戴面具，满面春风。
　　青苔以为有了雁泽的消息，赶紧迎上去。
　　青山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说与青苔听，最后说道：“我断定她并不在玉毒门，而桃庄更是被四弟搜索了好多遍，田庄和风桑陌是不是也找过了？”
　　青苔点点头，“哪里都没有。那宋倚风也找不到人影。”
　　“到底会去了哪里？”青山也思索着，突然又问，“万雪庄找过没有？”
　　“万雪庄？那里天寒地冻，除了如梅院有人居住，放眼四望尽是荒凉，怎么可能在那里？”
　　“不管有没有，明日我在桃庄守着，四弟到万雪庄去探看一番吧，务必探尽所有的地方。”
　　“嗯。眼下也只好如此。”青苔点头，“不过，我想立即启程。”
　　青山明白青苔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得，也点头答应。
　　兄弟二人交接了一些事项，便分头行动了。

　　话说，那日雁泽被夏雪掳到玉毒门，夏雪逼她默写出四大毒书，雁泽不答应，被囚禁在乘风院。后来，不知如何被人从身后打晕，再醒来时已经不在玉毒门，而是躺在一块大白石上，周围姹紫嫣红、繁花似锦，放眼望去，芳菲竟开，红艳无边。微风轻起时，如花海微澜，起伏荡漾；风平日暖时，又如仙境无边，百香袭人。
　　雁泽不知身在何处，刚要起身行走，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去，给我采九朵白芍药，须是纯白，不能有一点杂色。”
　　雁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老妇人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面色苍白，无喜无悲，说完话，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
　　“这位老人家，如何称呼您？”雁泽起身，向她行礼。
　　“不该问的别问，去做你应该做的。”老妇人面若寒霜。
　　雁泽心想：这老婆婆看样貌，也有七八十岁的样子，但见她神态冷冽，言语不多，自有威严，不觉心中起了疑惑。自己是从玉毒门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眼见的全是之前所未见，难道这老人与玉毒门有些瓜葛？于是，又冒然上前，介绍道：“小女子白雁泽，是绀緅夫人的弟子。”说完，又从怀里拿出绀緅送给自己的那枚青雪白玉簪递了上去。
　　那老妇人一看到青雪白玉簪，瞬时怒了，拿起身边的拐杖，扑腾着就要去打那簪子。又呼唤着：“快，给我把这簪子摔碎！不要让我再看到它！”
　　听到呼唤声，一个人从她们身后的石洞里跑了出来，雁泽一看，吓了一跳：那人竟然是宋倚风！
　　“宋倚风！”雁泽惊得叫出了声。
　　宋倚风却神态自若，从雁泽手中一把拿过簪子，对着大白石摔过去，顿时，碎玉乱飞。
　　那妇人见簪子已碎，拍着手，高兴地笑起来：“好！好！”
　　雁泽更加不明所以，又见宋倚风站在那里对老妇人毕恭毕敬，更是猜不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眼前的情况，想要与老妇人沟通明白是不可能了，她根本不想与自己多说话，倒是与那宋倚风看起来有些熟络。于是，打定主意，等稍稍安顿下再找宋倚风探听一下。
　　按照老妇人的吩咐，雁泽来到那百花园，选了九株纯白的芍药，那老妇人接了，将芍药放到鼻尖嗅了嗅，很是心满意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捧着芍药花，慢慢地端坐着熟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雁泽想要帮她挪到洞里，却被她一巴掌拍开。只见，她轻轻盈盈地离地一寸，飘悠悠地连着蒲团就飘进了洞里。
　　宋倚风准备好了三碗花根粥和一碟花瓣咸菜，三人各喝下一碗。雁泽品尝那滋味，像是芍药和木香的根。
　　这个洞实在是小，只能将就容纳他们三人。雁泽缩在一角，实在难以入眠。正辗转反侧，听见那老妇人哎哟呻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这该死的……”
　　雁泽起身挪到她跟前：“婆婆，你哪里疼？”
　　那老妇人指着自己的腿，“你快帮我捏捏。”
　　雁泽替她拿捏着，许是缓解了些疼痛，老妇人渐渐有了气力。
　　“我听宋倚风说，你是一个郎中？”
　　雁泽答应了一声。
　　“那你为何要为玉毒门做事啊 ？”
　　“婆婆有所不知，我是迫不得已的。绀緅知道我会些医术，所以，就强迫我做她的弟子。”
　　“哦，原来是这样。”
　　“婆婆，你这腿伤像是受多了寒湿所致。今日我在园中看到一株马钱子，明日一早我取了它的种子熬成药帮婆婆疗治。要是这园中药材多些就好了，只可惜，花多于草，树木也没有几棵，实在是无药可用。”
　　“治不好我的腿病，你就在这里陪我一辈子吧。”那老妇人又道。
　　雁泽停下手，心想：这老妇人好生无礼啊。
　　又转念一想：她也着实可怜，自己和宋倚风都是刚到不久，在这之前，她孤零一人不知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多少年月。
　　想到这里，又帮她揉捏起来，直揉到她沉沉睡去，雁泽才躺下。

　　第二日，雁泽因为攀不到高枝上的马钱子，呼喊了宋倚风来帮忙，想趁机向他问个明白。
　　几百米远，老妇人正在蒲团上打坐，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雁泽开门见山地问：“宋倚风，为何要把我掳到这里来？”
　　“我也没有办法，没有比你再合适的人选了。”
　　“你什么意思？”
　　“你帮我抚养长草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是长草的干娘，我不会加害于你。”
　　“你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还不算是加害吗？”
　　“你听我说，我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多天了，这个老婆婆她不是一般人物。”
　　“她是谁？”
　　“她叫白莺，是玉毒门乌鸠的师姐，当年乌鸠嫉妒她的才能，想要害死她，把她扔进了寒云河里。她带着伤躲避到这里，后来，腿伤发作，不能再动弹，想要回去也不可能了。”
　　“啊？果然是玉毒门的人！”
　　“那，你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
　　“不瞒你说，自从照若死后，我又被桃庄追赶得无路可逃，万念俱灰之下，我想到报复桃庄，与桃庄玉石俱焚。我潜藏在玉毒门里，偷取他们的毒药，我毒害百姓，也想找机会拉拢夏雪一起做事。有一天晚上，我无意中掀动了乘风院的那幅古画，没想到，那里竟有一个机关。我探身进去，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翻滚了一会儿，我就到了这里。后来，我与老婆婆相识，她告诉了我她的身世，并说，她需要一个女子帮她治病，如果能够治好，她会把自己的武功传授给我，她还有四本奇书，也会送给我。我想，那奇书定然是玉毒门四大毒书无疑了。”
　　“所以，你就把我给掳到这里来了？来换你的绝世武功和四大奇书，对吗？”
　　“我不会害你的，等事成之后，我带你一起离开这里。”
　　“宋倚风，你简直是无可救药了，林姐姐为你而死，你却不知悔改！”雁泽怒斥，声音惊动了熟睡中的白莺。
　　“你们两个过来！”她说。
　　宋倚风从树上跳下，雁泽提起篮子，二人小心翼翼地走到白莺身边。
　　“你们觉得我这百花园怎么样？”白莺问。
　　“婆婆这个地方就像仙境一般。”宋倚风说。
　　“我不这样认为，所谓仙境并不是只有美景。倘若这个地方只有这些花木而没有人情，再好的景色又与谁人共赏？”
　　“你这个丫头，嘴巴好厉害！”白莺冷冷地说，“依你说，那些凡夫俗子，整天尔虞我诈，工于心计，算是有人情吗？我这个地方，没有凡尘杂扰，每日与百花相伴，最是怡情养性，有见识的人都会喜欢这里的。”
　　“婆婆不可强求他人，人各有喜好，有人喜欢遁世逍遥，也有人喜爱红尘紫陌，况身处红尘亦可心无争念，而红尘之中有心爱之人，与其相携一生，耕于阡陌，醉于花下，修身养性，也可无过于他人，又能得个自在逍遥，又有何不可？”
　　白莺显然对雁泽这一番话并不十分赞同，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对人世充满了热爱，可……后来又怎样呢？情人背弃我，姐妹戕害我，使我落了个终身残疾……我只有在这个地方才不会害怕，才可以舒心地睡上一觉，你……还不明白。”
　　“婆婆。”雁泽道，“我在桃庄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有一个义子要抚养，还望婆婆放我回去。”
　　“我累了，这个事不要再提。”白莺显然不想再与雁泽多讲，只假托说自己累了。

　　此后几日，雁泽一直在闲暇时各处查看，想要找到与玉毒门连接的那个洞口，可是一所所获。
　　他找到宋倚风，宋倚风不耐烦地说：“她还没有教我武功，姑娘还是耐心地等待些时日吧。再说了，其实洞口就在眼前，只是，姑娘有能力避开白莺的视线吗？”
　　雁泽听他这样说，甚是绝望。
　　心想：眼下，只好先帮她治疗腿伤，虽不能根除，但也可帮她缓解疼痛，等慢慢与她熟络了，再和她商量离开事宜。
　　于是，每日早出晚归地在花间、草间寻找可用的草药。
　　这一日，她看到一大丛风铃贝母，金黄的花儿如同小风铃一般挂在茎上，甚是美丽，于是自作主张地采了一大捧。回到洞口，看到白莺正倚靠在大石上聚精会神地读书。雁泽将花呈到她面前，“婆婆，这是风铃贝母，你看，它虽然不比那些芍药、牡丹艳丽，但是也自有韵味呢。”
　　白莺看了一眼那捧风铃贝母，哼了一声道：“你喜欢的，他人未必喜爱。”
　　雁泽自觉无趣，兀自抱着花儿走了。走到一处小溪旁，想捧一把水洗脸，却发觉这水寒如冰水，不觉把手缩了回来。雁泽急忙循着小溪逆流而上，走了几里路，慢慢地，花丛渐稀，只有些野花零落地生长着，她已经到了一处悬壁下。
　　雁泽抬头看那悬壁，高耸入云，看不到边际，又见壁上有流水潺潺而下，正是这小溪的源头。
　　“这难道就是百花园的尽头？”雁泽心想，“若不能从洞口而还，是不是从这里也可找到出路？”
　　但是，眼前这处悬壁陡峭险峻，且流水不断，她一个小女子实在是不能攀爬上去，正思索着，见宋倚风从远处走来。
　　见了面就责怪她：“你怎么出来这么久，白莺找你有要事！”
　　“能有什么要事？她不放我走，你又不肯帮我！”
　　“我这次是无意中帮了你大忙了！”宋倚风道。
　　“你这话何意？”
　　“你是不是失去了记忆？白莺她或许能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