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一生》徒歌

7、第 7 章

　　明月湖地处京城西郊，据说是当年太祖皇帝为了宠妃而修建。因那位宠妃名中带月，且修成后发现此湖夜景极美，故太祖赐名为明月湖。

　　岸边是太祖特地命人种下的柳树，几番帝王更替，如今的柳树已需要一成人张开双臂才能勉强抱住树干。偶尔清风拂过带起枝条摇摆，倒映在明净的湖水里，似乎又是另一个世界。

　　玥昕趴在船舷上看湖中游来游去的锦鲤，时不时丢点鱼食下去看鱼儿们迅速围拢过来摇头摆尾地争抢。一开始听到赵子雄要带她来这儿是她着实十分惊喜；明月湖是闻名天下的五处美景之一，她早就想来看看了，只是每次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选择了别处出游。

　　赵子雄走过来也俯下身趴在船舷上与她一同看那些锦鲤抢食，一边问道：“看你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怎么，不喜欢这里？”

　　“这里风景很漂亮啊，只是一直这么看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又不陪我。

　　看来这丫头是一个人呆着无聊了。前几日他一天到晚都把自己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就是为了能腾出些时间陪这丫头出来；谁知刚将她带到明月湖这儿管家就急急忙忙追过来，手上拿着两封据说是八百里加急刻不容缓的信件需要他的意见。无奈之下他只好坐进船舱里处理完事情之后再出来。玥昕并不是什么沉静感性的人，想来明月湖的美景并不能吸引她多久；果然，他一出来就看到这丫头略显无趣地趴在那儿喂鱼。

　　赵子雄拍拍她的头：“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先跟我进去坐一会儿，你若是觉得饿了咱们过一下就可以开饭，用过晚饭，你就可以见到最美的明月湖了。”

　　最美的明月湖？玥昕眨眨眼，是啊她怎么忘了，明月湖最是以夜景扬名大衍的啊！

　　两人进入船舱坐下，玥昕又回头望望有些疑惑道：“既然明月湖这么有名，怎么游人反倒不多呢？”

　　“现在没什么人，等日落后就渐渐多了。再说京中人日日都有机会来这，人不会太多的。”赵子雄为她倒杯茶递过去，玥昕接过后似是怕烫般的用双手捧住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抿；衣袖顺着这个动作而些微往下滑，露出一截细嫩的手腕。赵子雄微一皱眉，沉声问道：“你生辰时我送你的那对玉镯呢？”

　　玥昕没太在意：“我觉得那副镯子太贵重，怕平日里磕坏碰坏，就交给了娘亲保管。”

　　“我把它给你，是想让你戴在手上；若是真碰坏了，再打一副就是。”

　　“哦。”我帮你心疼银子你还不领情？

　　晚饭的菜色比较简单，却都是玥昕爱吃的。一碗粉蒸肉，一碗醋熘白菜，一碗清蒸鱼汤，分量不多，但让玥昕和赵子雄两个人填饱肚子是完全足够。

　　吃的时候赵子雄还不忘安抚一下玥昕：“在船上我们就将就将就。”

　　玥昕腮帮子塞得满满的点了点头，完全没听清赵子雄方才说的是什么。她只觉得这几样菜太好吃了。
　　日日吃尚书府里厨子做的菜饶是手艺再好也会吃腻味；更何况这几样菜是赵子雄特地命人从归霄楼带出来的，岂会有不好吃的道理？

　　饭后两人一同走出船舱，半倚在船沿扶手上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夕阳沉下，月亮渐渐显露出来。银白的光辉顺着湖面铺洒而下，岸边的垂柳似乎也被披上了一层银纱，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抖落一地光华；袅娜的枝叶倒映在澄澈的湖面，朦胧迷离却又无比静谧。

　　周围的船只陆续多了起来，更有不少风雅之士手执美酒隔船吟诗。

　　玥昕只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就连赵子雄也不禁赞叹，明月湖果然是名不虚传。

　　偶尔有锦鲤跃出水面在半空中漂亮地一甩尾，入水时溅起圈圈波纹，泛起层层银光。

　　又一尾鱼在月光下跃出湖面，离玥昕他们的船极近。玥昕往外探出半个身子伸出双手，似乎是想要去抓住它。

　　赵子雄正有些出神地望着明月在湖中心的倒影，突然听到耳边扑通一声急忙转过身去；看清眼前的情况后身体已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跟着跳了下去。

　　很快临近的船只上就发现这边有人落水了。
　　“不好这边有人落水了！”
　　“谁会水！快来救人！”
　　“那不是赵将军吗？”
　　“另外一个不是尚书府家的千金吗！”

　　霎时间乱成一团。

　　好在赵子雄水性不错，不一会儿就带着半昏迷的玥昕上了船。急忙命人哪来赶紧衣物给玥昕裹上，赵子雄打横抱起她运起轻功往城内赶去。

　　尚书府。
　　蔡尚书与蔡夫人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大夫为玥昕把脉；赵子雄、白凝泷、杨颖曼都围在一旁等待着结果。

　　“各位不用担心，蔡小姐只是落入水中染着风寒而引发低烧，又因受到惊吓而暂时昏迷；我开几味药你们熬上，好好休养几天便好。”老大夫收拾好药箱，拿过一旁的纸笔开了一张药方交给蔡尚书，对四周都明显一脸担忧的人们说道。

　　送走了大夫，蔡夫人拿着刚开下的药方对三个小辈道：“厨房里的人毛手毛脚的，一一的药我非得自己去熬才放心，你”她一指白凝泷“这么晚了带着宣宁公主先回去休息，这边不用担心。还有你”她再一指赵子雄“我去厨房熬药，你先在这儿照顾一一。”说罢转身去了厨房。

　　出尚书府大门的时候杨颖曼往白凝泷那边靠靠，掩嘴笑道：“我原瞧着蔡夫人说话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没想到指挥起你们来这么有魄力。”
　　白凝泷也抿嘴一笑：“我和赵子雄小时候可没少往这儿跑，她都把我们当半个儿子了，能不有魄力？”

　　房间内。
　　赵子雄为玥昕掖好被角，在伸手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微微叹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
　　本想是带着她出去开开心心玩一次，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玥昕突然动了动，嘴唇微张，似乎是在说什么的样子。赵子雄以为她是醒过来了口渴要水喝，连忙端起手边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靠了过去，靠得近了才发现这丫头压根儿没醒，多半实在说梦话呢。

　　“师兄……哥哥……你……”玥昕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话，赵子雄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他俯下身子贴近玥昕，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师兄拉我……水里好冷……最近都不来陪我……好想你……”
　　她在梦里想到的都是白凝泷。
　　赵子雄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蔡夫人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进来，一边示意卷碧将玥昕扶住半坐起来，一边对面色沉沉的赵子雄说道：“好了好了你也回去休息，一一这事儿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是好心带她出去，这丫头爱乱闹腾我也清楚。”

　　蔡夫人以为赵子雄面色不好是因为玥昕落水而自责；而赵子雄明白，他是因为方才听到玥昕无意识说出的梦话而凉了心。

　　与蔡夫人道别后赵子雄独自走回将军府。夜色低沉，月亮被不知从哪儿飘来的云遮住了光，只有几颗星星还在闪烁。
　　赵子雄仰头望着夜空无声叹息。一一，我原以为你我之间最大的阻碍是白凝泷，可如今才发现，是你。

　　玥昕醒来后在家休养的那几日赵子雄没来过，倒是前段时间总找不到人的白凝泷日日来看她；有时是一个人过来有时是与杨颖曼一起。

　　几日不见赵子雄，玥昕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日用过晚饭后，玥昕陪自家娘亲在自家小花园里跑步，母女二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玥昕的婚事上来了。

　　“一一，及笄后你也要开始考虑婚事了，虽然我和你爹爹还想再多留你两年，可你总归是要嫁人的，若是有心仪的人，就早早的定下来。”

　　玥昕有些羞涩：“娘亲怎么说这个了呢？”

　　蔡夫人一笑，拍拍她的手：“你也到了要考虑这个的年纪了。好好想想，京中你可有心仪的公子？”

　　“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啊……我喜欢子雄哥哥。”玥昕抱着娘亲的胳膊撒娇，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

　　“若是白凝泷还未成婚，你还会这么不假思索的选择赵子雄？”

　　若是师兄还没有成婚……与师兄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蔡夫人侧过身，看着玥昕的眼睛认真道：“一一，成婚不是儿戏，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情；我和你爹爹都希望你日后能美满幸福，你好好想清楚了，亲情是不能代替爱情的。”
　　“你是将赵子雄当作兄长，还是将他视作能与你共度一生的人？”
　　“你要知道，京中青年才俊那么多，你并不是只有赵子雄一个选择。”

　　并不是，只有他一个选择。

　　玥昕在床上辗转难眠。赵子雄于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赵子雄可以做到的，师兄也可以做到，赵子雄可以给她的，师兄也可以给她；她将师兄当作比亲兄长还亲的兄长，那么赵子雄呢？也是兄长吗？

　　那么她于赵子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几天玥昕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一方面是因为病初愈身子还有些懒懒的，另一方面是因为蔡夫人的那一番话，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情。

　　卷碧端来一碗汤药，还有一小碟蜜饯：“最后一幅药，大夫说再喝一次巩固一下就好了。”

　　玥昕皱皱小脸，捏着鼻子灌下了那一碗药汁，再赶忙拿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

　　卷碧看着她的神色，斟酌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小姐，如今外面都在传，皇上想将二公主赐婚于赵将军。”

　　玥昕拿蜜饯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这样啊，我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