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有尽头》白一墨

36、如梦似幻

　　“你喜欢我吗？”

　　“你这么好……”

　　“我这么好，你却偏偏不喜欢。”

　　“你这么好，我怎能忍得住不喜欢……”

　　这些对话，颜瑶想不起是否真实发生过。但这颗忽上忽下、又甜又痛的心所有的感觉却是清晰而真实的。有那么一刻，她感动得无以复加，主动寻着他的唇吻上去。

　　他却推开了她。

　　“我喜欢你，却注定会伤害你。一颗被黑暗浸蚀过的心，已经腐朽不堪，怎么能带给你幸福？他才是阳光下能够让你快乐的人。”

　　或许是喝了太多咖啡和茶，亦或许是感觉到心里疼痛难忍，颜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他趴在床沿，睡着了，而他的一只手臂，正被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她想起，他说了一句让她心痛的话，要推开她，于是，她便抱住他的手臂，死活不让他走，哭得像个小孩。她想起上一次哭得那么伤心，是母亲永远离开的那一次。就感觉有人从她身上剔去一块肉一样，疼痛难忍。

　　此刻，她分明看到，他的眼角又泛起泪光，就像那个暴风雨的夜晚，在书房中，他们第一次亲吻，她也看到过同样的泪痕。

　　颜瑶转身，趴在床上，俯身亲吻他的眼角。眼泪很咸，也很涩。她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就像眼前的人，眼睛也突然震颤了一下。她微微抬头，看着他略有些发红的眼睛，眼瞳却仍如寒潭一般深沉幽暗。

　　她强忍住心里的痛，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他的脸，闭上眼睛，轻轻地啄吻了一下他的唇。也许，她真的该放下了，这个始终不肯让她走进他的心的男人，也许注定不属于她。

　　她迅速放开他的手臂，起身，下床，“杨副总说你不能再赛车，史蒂夫也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会真的就要我嫁给他，做他儿子的后妈？所以你今天不要再去冷山赴约了。”

　　“史蒂夫这个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起身，转头看向她。

　　“那就嫁给他呗，反正他说了，只是结个婚而已。”颜瑶跻上拖鞋，走到了门口，正准备开门。
　　话音刚落，却感觉突然被拉转身来，背重重地撞在门上，一只手被他扣住，抵在门上。

　　“你真这么想？”他近乎低吼的声音，把她给愣住了。

　　是不是所有的人，在清醒的时候越不真实，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反而更能流露真实的一面？

　　颜瑶回想起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有种铤而走险的冲动，“是，我真这么想……”

　　后面的话，瞬间被他近乎粗暴的吻堵了回去。颜瑶只感觉身子被他重重地压在门上不能动弹，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四处流窜的怒火，最终在她口中喷发出来。他近乎暴烈的吞咬吮吸，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亲吻，不见了一丝温柔。

　　颜瑶长期被压抑的感情被激发出来，心底深处也窜出一团团怒火，为何这个男人，三番五次地这样，却又始终把心埋得严严实实。这种感情的游戏，她真的有些厌倦了。

　　想及此，她微微惦记脚尖，以同样蛮横的力量回击他肆掠的唇舌。在他略迟疑的片刻，她狠狠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口腔中瞬间多了一丝血腥味。

　　后面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预料的范围。

　　他们是如何拉扯着走向床边，最终双双跌倒在床上，他是如何褪去她的上衣，她都不知道。

　　当他的手隔着最后一层衣物覆盖在她一侧丰腴上，她只觉得浑身突然绷紧。而他的手一抖，倏地放开了。他逡巡于她脖、肩等处的唇，也顿住了。整个人突然跌倒在她旁边，头埋在她的肩窝处。

　　一切尴尬都在杨副总的一个电话中得以解脱。

　　“你那边战况如何，他今天来不了吧？”杨副总的声音很大，即使没有开扬声器，房间内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颜瑶“嗯嗯”了两声，含糊过去，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一只手将几近掉落的上衣重新穿上。

　　待听完杨副总的简单描述，颜瑶挂了电话。看见姚舜宇已经换上了一身运动衣，镜中照出他的身影，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大概是她能想得到的能够描绘他的词。

　　从他手脚间毫不迟疑的动作，颜瑶已经很清楚，从昨晚到现在，她来这里的目的，他其实很清楚，即使没有刚才杨副总的电话。

　　可他竟然就这么毁人不倦地陪她演了一晚上的戏，虽然，她没损失什么。

　　可她不知为何，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庆幸。甚至，她脑海里闪过一丝疑问，她为何会突然感到一种不适？而他竟能如此敏锐地感觉到，她那一刻的犹豫？

　　如果他不停止，她会怎么样？

　　可惜，没有如果。他停止了，所以，她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是拒绝，还是心甘情愿。

　　“你一定要去吗？”

　　“一定。”他斩钉截铁。

　　“那我也去。”颜瑶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他却脚步一滞，颜瑶差点撞在他身上。她当时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反应，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

　　颜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头吃痛得厉害。

　　她双手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以期让自己更快清醒过来。环视一圈，发现自己仍然在姚舜宇的房间里。

　　早餐的那杯茶，他竟然给她下药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倏地跳了起来，奔往楼下，墙上时钟已经显示下午一点。她一边给杨副总打电话，一边去开门。

　　门被反锁了，她被他锁在房间里！

　　颜瑶气得简直要撞墙。杨副总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立刻给大卫打电话，同样打不通。

　　她把能打的电话都打了一遍，公司的同事电话倒是能打通，但几乎一致说在出差中。颜瑶知道，姚舜宇一定给前台打过招呼，想让他们不要来给她开门。

　　她心急如焚，在房间里来来去去，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出去。

　　一气之下，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电视中正插播天气预报，广东沿海一带下午三点以后会有暴风雨，让市民做好防范准备，无事不要外出……

　　这下，她真的坐不住了。冲出阳台，四处观察了一下，楼下那一户有人，她只有想办法借他们的门出去了。

　　颜瑶回到房间，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竟然找到一套攀岩工具。她欣喜万分，把绳索取出，一头勾住阳台窗户上的栏杆，一头套在自己的腰上。

　　刚趴到阳台栏杆，她腿有点发抖。自我激励了一番，强迫自己往上看，沿着墙壁的水管，小心翼翼地往下一点点移动。终于，到了23楼，她攀住23楼的阳台栏杆，跳入阳台里。

　　这一跳，把里面的人吓了一大跳。一对年轻男女急匆匆地跑出来，看到她这样一副像贼一样的打扮，很诧异。

　　颜瑶连忙解释，她是24楼的住户，因为门被人锁住了，所以出不去，想借用他们的门出去。

　　男人显然不相信，“无缘无故，门怎么会被人锁上？万一你是贼，我们不是成了共犯？”

　　想想他的怀疑也情有可原。颜瑶只能实话实说，他的朋友去跟别人赛车，不想她跟过去，所以把她锁在里面。天气突变，她担心他们会遇到危险。所以，才出此下策。

　　“是男朋友吧？不然也不会冒着这么大危险。”年轻女子一听心就软了，“那你赶紧出去吧。”
　　年轻男子还想说什么，被年轻女子给拉住了。

　　颜瑶立刻千谢万谢。一边把绳索从身上解下来。本想把绳索先放在他们家，最后想想，还是带上了。

　　下楼以后，好不容易拦住一辆的士，坐上车，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司机很热情，听了她的解释后，速度开得很快。到了冷山，将近三点。

　　冷山处于香港与勒市交界地段，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历史问题，既不属于香港，也不属于大陆，所以一直搁置未曾开发，除了修过一条盘山路。因为过于荒凉，平常很少人去，所以才被人称为“冷山”。

　　颜瑶走到进山口，看到一块 “前有塌方，请勿进入”的警戒牌。她打了杨副总的电话，这一次竟然奇迹般地打通了，只是，通完电话，她感到周身冰冷。

　　姚舜宇失踪了！

　　她和杨副总的计划双双落空。她要留住姚舜宇，结果是她被他反锁住。杨副总以颜瑶的名义，把大卫骗了出去，向史蒂夫谎称大卫被绑架了，让他去勒市赎回儿子。不知道史蒂夫是不是早已知道这是骗局，还是根本不在乎他儿子，他毫不理会绑架这档子事，按时去了冷山赴约。

　　杨副总赶到冷山的时候，他们的比赛原本应该结束了，但他只等到了史蒂夫，却不见姚舜宇。

　　按照他们的约定，上半场，他们从山下两个相反的方向上山，谁先到达山顶，算谁赢；下半场，从对方上来的路下山，谁先到达出发地，算谁赢。下山远比上上容易很多，姚舜宇赢了上半场，几乎可以算作他赢了比赛。

　　可是，史蒂夫早早就到了山脚下，却始终不见姚舜宇下来。不得已，他们只好报了警。但，搜寻了近两个小时，仍一无所获。

　　杨副总和史蒂夫随着两辆警车一同下了山，警车离开前，警告他们不要擅自上山，要等到黄色警报撤去以后，他们警方会再安排人员去搜救。

　　“黄色警报撤去之前，山里的人不是更危险，更需要救援吗？”颜瑶近乎歇斯底里地冲那个傲慢的警官大吼。

　　“小姐，这座山原本就禁止通行，他们自己不怕死，上了山，已经违规，我们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但是，没有找到就是没有找到，我们也没有办法。黄色警报预计到明天早晨会撤去，只能在那以后再去搜救。我们警方也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不过……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

　　他最后的不过，让颜瑶几乎崩溃了，拼命摇头，眼泪早已如溃了堤的洪水，泛滥不止。

　　杨副总送走了警察，拉着颜瑶，要让她上车。

　　颜瑶突然回过神来，迅速打开车门，把刚坐上驾驶座的史蒂夫硬拉下来，自己坐了上去。待他们俩反应过来，她已经把车开过了警戒线。

　　她坚持相信，他一定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