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有尽头》白一墨

30、狭路相逢

　　闭关结束后的第二天，即是环宇影业译制项目招标会。

　　从TIMES HOTEL酒店出来，姚总裁、杨副总带着颜瑶和文化艺术项目部的总监欧阳飞直接去往香港，环宇影业驻中国的临时办事处。其余同事回公司。

　　环宇影业临时办事处设在中环的一座写字楼，与他们同时到达的，是金桥世纪的一行人，除了汪正康、孔琳珏，消失了两天的卓总监也在其中。

　　颜瑶瞬间恍然大悟。这么说，泄漏方案的事情是卓总监做的了。联系起她几次听到他抱怨，杨副总来了以后，他在顺天国际的存在感就越来越小。一切似乎顺理成章了。

　　欧阳总监气得冲过去，拉住他的衣领，“卓玮，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小人！”

　　卓玮冷笑一声，推开他，“小人也需要存在感。既然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我为何要浪费自己的时间？”

　　姚总裁连看也未看他一眼，直接跟着前台小姐的指引，进入一个多功能会议厅。他们紧紧跟随在后。

　　沉默，是最大的轻视。

　　在会议厅坐定后，颜瑶分明看见，卓玮灰头土脸地坐在汪正康身旁。

　　会议厅里，已经坐了两队人马，主持人上台介绍得知，正是巴别塔翻译和ABC Globle翻译公司。这是初期筛选后，包括顺天国际与金桥世纪在内，最后剩下的四家公司。

　　十点整，招标甄选的会议开始。

　　四家公司分别用PPT演示提案，一一展示自己公司的实力、服务过的案例、执行计划、报价等。
　　金桥世纪的提案由卓玮报告，而顺天国际原本由他来报告的提案，最后由杨副总上场。欧阳总监到底年轻了些，沉不住气。

　　当听到两家大体一致的方案，连报价都一模一样，台下人开始小声议论。

　　主持人宣布报告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在地下停车场，顺天国际与金桥世纪的两队人马，又一次狭路相逢。

　　“听说，姚总裁这一次是志在必得？”汪正康立在旁边的一辆黑色奔驰旁，斜睨着正准备上车的姚舜宇。

　　“不用听说，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就是这样。”姚舜宇侧头看向他，声音不急不缓，却不容置疑。

　　汪正康仰头笑了笑，“好，我们拭目以待！”说完，立刻上了车，绝尘而去。

　　回公司的路上，仍然是欧阳总监客串司机，他一边开车，一边与坐在副驾座上的杨副总讨论环宇影业的提案会，分析四家公司，哪一家最有可能胜出。

　　作为美国本土的ABC Globle，近年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扩张，并购了多家行业内颇具规模的翻译公司，业已显现出行业垄断的端倪。虽然他们的价格很高，但他们的服务质量不容怀疑。同样来自美国的环宇影业选择他们，也不无可能。

　　巴别塔翻译与顺天国际的前身方圆文化一样，是中国成立最早的三家翻译公司之一，并且都以文化艺术领域的翻译项目见长。他们的价格略低于ABC Globle，资历也很高，所以也有胜算的可能。

　　至于金桥世纪和顺天国际，两家公司实力相当，企划的思路、价格都相差无几。如果硬要找不同，只能说金桥世纪是得到《觅心者》制片人的引荐，而顺天国际却是同一部电影的导演引荐。最终谁会胜出，似乎也很难断言。

　　听到杨副总这么细致的分析，颜瑶感觉心悬得很。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他这么笃定，我们一定会赢？却不知为何，因为他的笃定与自信，她渐渐变得心安起来。

　　也许，这次他们真的能赢。她突然变得很期待。

　　***

　　为了犒劳项目组的人连日来日夜奋战，周末，公司行政部组织了项目组的人去西山泡温泉。

　　西山位于城郊，离勒市中心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除了项目组的人，临时又加进几个资历比较老的员工，总共有十几个人，公司备的商务车坐不下。杨副总为了体现他的亲民领导风格，坚持挤商务车。最终把颜瑶和阳小霞两个女同事挤到了姚舜宇自己的私家车上。

　　一路上，把阳小霞给乐得合不拢嘴。只是忌于老板的威严，不敢造次。

　　一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姚总裁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喜欢看什么电影，什么书，喜欢吃什么菜系。

　　她们的姚总裁答得也很爽快，临了还加了一句，“不是在公司，你们可以叫我Shawn。”

　　“Shawn？是《呼啸山庄》里面的人名吧，这个，还挺哥特的哈。”阳小霞大概很意外，看起来清朗如风的人，会从这样一部格调暗黑的作品里取自己的英文名。

　　颜瑶在《觅心者》的首映会上，第一次听到杨副总这样称呼他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疑问。不过回想起在火车上初见时，他手里的《浮士德》，就见怪不怪了。此刻，她也好奇，他会怎么解释这一点。

　　“年轻的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喜欢哥特，喜欢希区柯克之类的风格，一个朋友随便帮我取的，后来一直就没改了，只是个名字而已。”

　　这个回答似乎也过得去，阳小霞便绕过去了，继续对他进行八卦式的访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颜瑶听了心里暗暗一惊。

　　Shawn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却突然笑了一下。他随口讲起那一次去永城大学客串做讲座，某个女生问他东西方女性在床上的表现有何不同。

　　阳小霞立刻追问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人，“你问颜瑶，她当时也在。”
　　一下就把皮球踢给了她。

　　阳小霞立刻缠着她，无奈，最后只能把当时讲座上听到的回答转述了遍。

　　这下，可把阳小霞的神经中枢给刺激到了，又开始追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为什么到现在还单身？是不是不婚主义者，连他是不是GAY的问题都问出来了。

　　幸好到了目的地，颜瑶和阳小霞先下了车，姚舜宇把车开往地下停车场，才躲过这一劫。

　　杨副总带领着商务车的人马早已进入了温泉池。阳小霞兴致高涨，立刻拉着颜瑶奔入更衣室。各自换好衣服，便匆匆进入温泉池。

　　虽说男女分两个不同的温泉池，其实就是中间隔了一道竹帘。竹帘另一侧男同事的说笑声不断，她们都听得很清楚。

　　泡了近一个小时，颜瑶不时有意无意地扫过竹帘，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最后，隔壁渐渐安静下来，大概他们泡得累了，上去休息去了。

　　颜瑶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他也能理解，他一定不习惯这么多人同时赤裸裸地泡在一个池子里，估计他能来，也必定花费了杨副总不少口舌。

　　想到这，她也释然了，便向阳小霞提议先上去休息一下。阳小霞不愿意马上离开温泉池，让她先去休息室等她，她要再泡半个小时。如今已是十月，这样将冷未冷的天气，泡在温泉池里确实很舒服。颜瑶觉得有点疲惫，又有些口渴，便自己先上去了。

　　她坐在更衣室里面的一个休息室，喝了点水，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的光景。见阳小霞始终没有上来。便起身，再次走向温泉池。

　　进入过道时，颜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待她再认真一看，却又什么也没看见。她猜想大概是自己眼花了。

　　走到温泉池门口，颜瑶发现阳小霞正仰头浮在水上，一动不动。她立刻快速奔过去，跳入池中，把阳小霞扶起来，扶到岸上，不断叫着她的名字。看着阳小霞脸色苍白，呼吸也很微弱，颜瑶有些害怕了，她便四处张望了一圈，大声喊“有没有人？”大概因为是午餐时间到了，馆类不见一人。

　　颜瑶无奈，凭着记忆，回想起在学校里学过的一些抢救知识，开始给阳小霞做人工呼吸。她折腾了半日，幸运的是，阳小霞突然吐了几口水，终于喘过气来。

　　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喘气，颜瑶竟然激动得掉下眼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边骂她，“阳小霞，我要是丢了魂，这辈子就要你负责了！”

　　阳小霞抬起头，微微一笑，却没有力气说出话来。颜瑶把自己身上的浴巾取下，给她披上，想扶着她去休息室。结果，阳小霞几乎连站都困难，根本迈不出一步。无奈，颜瑶只好背着她。

　　阳小霞比颜瑶胖，平常也常自我调侃自己的胖。颜瑶以前并不觉得她有多胖，现在才感觉到，背着她，简直顶着千斤顶一样。才走了几步，感觉已经眼冒金星了。还没走出两米远，地上湿滑，两人一同摔了下去。

　　这一摔，阳小霞又晕过去了，而颜瑶的脚也扭伤了。她心急如焚，只能继续大声喊“来人”。

　　竹帘另一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听到叫喊声，立刻撩起帘子，冲了过来。

　　“叔……”颜瑶看到他的那一刻，竟脱口叫出从前习惯的称呼，眼泪顿时哗啦啦地流个不停。她这是怎么了？平常也不见自己有那么脆弱。

　　姚舜宇看了情形，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应该是泡得时间太长，有些缺氧，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先送她去休息室，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立刻抱起阳小霞，大步走出温泉池馆。

　　颜瑶也试着站起来，扭伤的脚刚着地，钻心的疼痛袭遍全身。他很快又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她竟自己想走，“你不要命了，还是想变成残废？”

　　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来，向外走去。

　　此刻，她只穿着泳衣泳裤，露腰露背的绑带泳衣，几乎只遮住了最关键的部位。再看看他，同样也赤~裸着上身，身躯矫健，臂膀厚实有力，肌肉的纹理清晰可见。她突然感觉浑身血脉喷张，血液流速加快，齐刷刷地涌向她的心脏，让她呼吸不上来。

　　颜瑶暗暗屏住呼吸，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雾气的缘故，还是肌肤之间过于熨帖，他的脸也微微有些发红。

　　两人的视线都唯恐避之不及，偶有接触，也仿佛触了电一般迅速闪开。

　　从温泉池馆到休息室的距离，突然变得很煎熬，却似乎又太短。等他把她放到一张小床上，另一张床上的阳小霞已经醒了。看到他们俩，似乎有些意外。再看看颜瑶的脚，立刻叫道，“亲爱的，你怎么扭了脚哇？都怪我，这一睡就睡到现在，不然我就去扶你过来了。”

　　两人齐齐地看向她，一脸茫然，她这是失忆了么？

　　“亲爱的……”阳小霞发出猫一样的叫声，怪撩人的，却迟迟不说下文，把颜瑶给急得，“你有话就说，有什么就放！”这不像她的风格。

　　果然，阳小霞几乎是从嗓子里哼出来的声音，“人家来那个了嘛……”话说了半句，脸已经红到脖子上。

　　聪慧如颜瑶，当然知道她要表达什么了，忍不住大笑两声，然后无奈地向她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也没带。”

　　女人装起可怜来，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当两个女人一起装可怜，齐齐地看向一旁云里雾里的男人，他嘴角微微一抽，“你们要我做什么？”

　　“给她买女性用品。”颜瑶指向阳小霞。

　　阳小霞立刻两手一挡，把脸扭向一边，像蚊子嗡嗡一样讲了个牌子。

　　看着一贯清冷严肃的男人，默默地走出休息室，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开始期待，接下来，这个史上第一难的难题，将会如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