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幸》犯困的鱼

44、番外七 医院寻父记（下）

　　谭睿被两个孩子的争执逗乐了，忙接着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知道爸爸在楼下的？”
　　这下孩子却不吭声了，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爸爸，还是欢欢开了口：“都怪爸爸！爸爸的名字太难写了，肯定是笑笑把名字写错了，阿姨才说找不到爸爸。”
　　做父亲的不由失笑，平时他们怕孩子遇到事情，早早教会孩子写父母的名字，谁知竟然被用在了这里，真不知道该表扬还是该批评：“是阿姨帮你们打电话问了别人，才让护士姐姐送你们来的？”
　　“不是不是！”笑笑摇着头，“阿姨也不知道爸爸在哪儿，欢欢跟阿姨说，爸爸没有腿……”
　　谭睿愣了一下。
　　“然后另外一个阿姨说，爸爸在楼下，‘住单人间的那个’。”
　　刚住院的时候是把谭睿安排在三人间的，因为谭睿身体情况特殊，陪护不方便，后来正好有个单人间空出来，就换到了这里。医院的交际圈子就这么大，楼下住了个高位截肢的病人，楼上科室的护士听谁说过也不足为奇。

　　他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两个女儿：“爸爸身体不好，妈妈要照顾爸爸，已经很累了，你们俩要听话，不要给妈妈添乱。爸爸不是每天晚上都跟你们视频吗？为什么非要来医院找爸爸？连课都不上，明天老师也要批评你们。”
　　小女孩在父亲怀里蹭了蹭，怯怯地问：“爸爸，你会不会死？”
　　谭睿吓了一跳，刚想回答“不会”，又意识到这个答案也不妥，赶紧问孩子：“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妈妈不让我们来医院，电视里演的，不让她去医院，是因为她妈妈死了！”
　　谭睿只觉得匪夷所思，什么破电视剧啊，把我家小孩都教坏了！他皱起眉头，“爸爸说了多少次，小孩子少看电视，会把眼睛看坏的。是不是爸爸住院了，妈妈也没空管你们，你们就偷偷看电视了？作业都好好写完没有？”
　　“写完了写完了！爸爸不在家，每天都是妈妈检查作业。”
　　“写完作业就赶紧睡觉，或者看点书，”谭睿开始谆谆教诲，“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那都是假的，听到没有？”
　　笑笑委屈地说：“爸爸也不回家，妈妈也不带我们找爸爸……”
　　谭睿一见女儿这表情，又狠不下心来说教了，只好安慰女儿道：“爸爸是生病了，等病好了就会回家陪你们玩，再说，爸爸昨天不是还和你们说话了吗？记不记得，你们跟爸爸说，妈妈不给你们买薯条吃？”
　　欢欢突然说：“电视里都是假的！我要真的爸爸！”
　　这下，谭睿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液体输完了，谭睿不想让孩子一直在病房里呆着，便向护士请了假，带两个孩子去医院楼下玩。女儿到了他面前就变得贴心又懂事，老老实实跟在爸爸的轮椅旁边，一步也不乱跑。医院的小花园里少不了散步的病人和家属，谭睿自己早就习惯了各色目光的洗礼，然而让年幼的女儿也置身于种种同情或好奇的眼光中，却令他十分内疚。他平时很少自己带孩子出门，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但女儿似乎并不在意，也许是小孩子还体会不到这些，也许是好不容易找到爸爸太过高兴，她们围在他身边，吵吵闹闹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问他一堆千奇百怪的问题，他本来在病中，精神不好，有孩子在身边倒也不觉得辛苦了。
　　女儿说的对，电视里都是假的，还是“真的”比较可爱。

　　晚上，何妍带了盒饭来医院，两个女儿一见妈妈，就吓得往爸爸身边躲。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两个小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妈妈这边咬牙切齿威言恐吓，爸爸却忙着拆台：“好了，我下午已经批评她们了，孩子是想我才跑来医院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你还很得意是不是啊？！这都是你惯出来的！”何妍气不打一处来，“小时不打，上房揭瓦！今天只有爸爸妈妈的饭！你们俩给我饿着！”
　　欢欢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妈妈：“是不是不吃饭，就不用挨打了？”
　　何妍没好气地说：“挨饿还是挨打，你选一样吧。”
　　“那我们选不吃饭！”
　　何妍看着女儿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十分纳闷，再看看丈夫眼睛里也带着笑，忽然反应过来：“你把病号饭给她们俩吃了？！”
　　“不是我们要吃的，是爸爸说医院的饭太难吃了，他不想吃。”
　　“只有一个鸡腿，都给欢欢了！我只吃了几口！”
　　何妍瞪了丈夫一眼：“那你替她们饿着！”
　　“我饿着不要紧，你别生气了，赶紧吃饭吧。”他看着妻子瘦削的脸庞，知道她最近为了照顾他、照顾孩子，着实累坏了，“晚上给孩子洗个澡，在医院里待了半天，别又病了。周五我就出院回家，你好好歇歇。”
　　何妍没说话，把病床上的移动桌板抬起来，摆上饭盒，拿出筷子递给丈夫：“本来想着你有病号饭了，只买了我和孩子的，你把她们那份吃了吧，我也不能虐待病人。”
　　谭睿早就看出妻子的用意，此时见她自己承认，便笑了笑说：“每天都吃医院食堂，我也烦了，正好孩子闹着要吃饭，我也换换口味，挺好的。”
　　“别解释啦，解释等于掩饰。”何妍疲倦地叹了口气，“你和孩子都是我上辈子欠的债，不认不行。”
　　谭睿只有沉默。

　　匆忙吃过饭，何妍就要带孩子回家去了。女儿好不容易见到父亲，舍不得走，赖在父亲怀里求抱抱。谭睿自然也舍不得孩子，但是看着妻子在一边频频皱眉，也只好和她们告别：“快点回家吧，乖乖上床睡觉，听妈妈的话。”
　　“我们回去了，你也早点睡。”何妍转过身想要开门，却被丈夫拉住了衣袖，“怎么了？”
　　“只顾着抱孩子了，还没有抱你啊。”
　　她惊讶地看着丈夫张开的手臂，却后退了半步：“干嘛呀，孩子在这儿呢……”
　　两个女儿倒是笑开了：“妈妈去呀，去呀。”
　　她只得不情不愿地弯下腰，埋怨道：“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也跟小孩子一样闹人。”
　　“小妍，”她听见他在耳边说，“你和孩子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舍不得你们呢。”
　　她微微怔住，回抱了他。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这部分写完了……感觉结尾不太完美，不过，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了。明年应该又要换工作，就赶在年前发上来吧。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