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改》陆柒夏

1、天上掉下个美少年

　　常言道：青楼赌坊，红粉金窟。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多是纨绔恶徒者耽于其中。今个儿，青苗镇的福泰赌坊的盘手张二的可是开了眼了，还头次见到五六岁的女娃娃来赌坊的。
　　张二的瞧那小女娃长得倒是晶莹剔透，懵懵懂懂的样子，皱眉在一群五大三粗急红了眼的汉子中挤来挤去，可惜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过张二在这福泰赌坊呆了十多年，也是人精，只是略微走神，立刻把注意力收回到了赌局上。
　　他正主持着一场赌局，长着络腮胡子全身散发着酒臭味的男人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竹筒，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他同样乱糟糟的头发，而他之所以会这么紧张，是因为，这盘赌局的赌注是他自己的卖身契。
　　张二轻蔑地看着男人，缓缓拿起竹筒，围观的赌徒发出了一阵不小的嘘声。对他们看戏的来说，要是男人能赢，才精彩，只可惜，他的手气不佳，再次输掉了自己最后的财产。
　　“娘希匹地，又输了。”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几个小小的色子，喷出一口浊气，“再来，再来。”
　　张二露出冷笑：“你都已经把自个儿都输了，拿什么赌，小四小五，把人拖下去。”
　　“滚开滚开，别妨碍老子，再来一盘，老子绝对翻盘！”男人撒泼耍赖道。
　　“爹，你又干了什么？”这边正拉扯着，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带着不耐发的声音。
　　张二楞了一下，看到刚才惊鸿一瞥的女娃娃挤开围观的人群，站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打了个酒嗝，熏得女娃娃直皱眉。
　　“我，嗝，好像把自己输在这里了。”男人醉醺醺地说道。
　　女娃娃脸上带着不合年纪的冷静，看向张二，虽然是仰视的姿态，但张二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被人审视的感觉。
　　“他输了多少？”女娃娃问道。
　　张二先示意打手住手，看着女娃娃：“他的卖身钱，五两银子，还有五十两的借条。”
　　看女娃娃一身破破烂烂的，实在不像能拿出钱的样子，他倒是要看看这女娃娃要干嘛。
　　“啧，你才值五两银子，”女娃娃踢了脚男人，骂道，“没出息。”
　　张二木这张脸，女娃娃抬起头来，问道：“我值多少钱，押上，我替我爹继续赌。”
　　张二吸了口气，有些吃惊，上下打量着一番女娃娃，她漂亮地一点都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眉目干净姣好，即使身着破衣，举手投足也带着一股气势，只是身材看上去过于瘦弱，脸色也苍白了些。
　　“十两，下注。”张二虽然狐疑，但自信一个小小的女娃在自己手上翻不出什么风浪。
　　“全押。”女娃娃豪爽，一下子把身家都压上去了，踩在自己爹身上够着了色子桶，抱着竹筒开始摇。
　　张二紧紧盯着女娃娃的动作，她笨手笨脚，抱着笨重的竹筒好几次要把色子都摇出来了，张二放松下心，看来是多虑了，一个小女娃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不知轻重的娃娃。
　　双方同时放下竹筒，清脆的撞击声着实让人感觉有些心惊。
　　女娃娃拿起竹筒，三个六，豹子。
　　张二脸色一青，他输了三点。
　　“继续。”女娃娃面不改色，把三个色子倒回竹筒里。
　　张二只能继续，兴许只是运气好，赌坊的老盘手这样安慰自己。
　　很快，豹子、豹子、豹子、豹子……
　　女娃娃赢了一次，第二次就会继续押上全部身家，不多时，不止把男人的卖身契赎回来了，身边还对了一堆散银子。
　　张二的脸色已经不止是青了，豆大的汗珠密布额头，连摇色子的手都有些发抖，因为女娃娃那边已经押到了六百四十两。
　　这一把，色子落定，不过谁也没有开。
　　“这位小姑娘。”正当张二六神无主的当儿，赌坊的掌柜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这位姑娘真是好手气，这外面太过嘈杂，不若去楼上雅间继续玩儿？”
　　一楼早已因为女娃娃彪悍的赌技而鸦雀无声，掌柜的睁眼说瞎话，找了个台阶给双方。
　　“急什么，你们开门做生意，哪可能只赚不赔。”女娃娃说道，“我不过从你们这攒些零花钱罢了。”
　　女娃娃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掌柜的瞳孔微缩，面上仍是一副笑脸：“姑娘这话说的，是咱们技不如人，不过姑娘也别咄咄逼人，大家和气生财不是嘛。”
　　女娃娃没有说话了，从兜里掏出一块方布，把桌面的碎银子一粒一粒收进去，掌柜的看的牙痒痒，又不敢轻举妄动。
　　“喂，起来走啦。”女娃娃慢腾腾地收拾完银子，踢了踢睡着了的男人。
　　孩子他爹醉醺醺地做起来，虽然神志不清，不过倒是听话乖乖跟着女娃娃离开了赌坊。
　　围观的众人瞧着掌柜的铁青的脸色，又瞧瞧那父女俩消失在门口的声音，有好事者拿开女娃娃的色子桶，果然，又是豹子。
　　“我滴乖乖，这女娃究竟是何方神圣。”
　　赌坊掌柜的也很想知道答案，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强扯出一个笑脸继续招呼客人。
　　那头的父女俩，男人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包裹，喷着酒气，兴高采烈地说道：“哎呀，果然还是阿殇有办法。不过这家赌坊忒小气了点，才六百多两就坐不住了，上次那个大赌坊，可是足足送了有上千两啊。”
　　“颜长歌。”莫离殇却一脸地不高兴，“是谁把我们去嵩阳县的路费都输光了的。”
　　还能有谁，男人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膀，小声说道：“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嘛。”
　　莫离殇气鼓鼓地走在前面，颜长歌自知有惹怒了女儿，不敢多言，抱紧银子小碎步跟在后面。
　　“就是他们，别跑！”父女俩拐进一个胡同，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喊声。
　　啧，你们喊我别跑我就不跑啊。颜长歌熟练地把银子往身后一背，抱起莫离殇撒腿就跑。
　　“真是小气吧啦，才六百两，竟然还要追回来，这家赌坊真是没前途。”颜长歌咕哝地狂奔。
　　“闭嘴，快跑。”莫离殇骂道。
　　结果颜长歌这个不着调的爹，竟然带着两个人跑进了死胡同。
　　莫离殇：“……”
　　“诶呀，竟然没路了呀。”颜长歌干笑着把莫离殇放下来，顺手抄起路边的小枯枝和身后的追兵对峙，看着就完全没有攻击力的样子。
　　追兵看到猎物竟然自己钻进了死路，纷纷露出了□□，活动着关节逼近。
　　莫离殇打颜长歌一顿的心都有了，正想着如何解决追兵，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那人从天而降和凶狠的追兵打了个照面，利落地甩了个剑花，几个半吊子的打手就像刀切的萝卜，整齐地撂在了地上。随后喷出一口污血，挣扎地晃了晃，正要转身，被颜长歌一棍子敲晕了。
　　颜长歌有些愣，他的本意是那几个赌坊的追兵，下手刹不住车，把正好把堵在他跟前的天外来客君打了。
　　“这人谁？”莫离殇捏着鼻子看着浑身是血的天外来客。
　　“不知道，伤得挺惨的。”天外来客身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脸上也血肉模糊，这样子估计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了。
　　莫离殇向来没有什么耐心，哦了一声后就要离开案发现场，倒是颜长歌转了转眼睛。
　　“这个人好像中毒了呀。”
　　“所以？”
　　“咱们救他吧。”颜长歌说。
　　莫离殇奇怪地看了眼自家老爹，不过颜长歌时常都会有抽风现象，她也不甚在意。
　　“随你。”
　　颜长歌真的那么好心要救这个天外来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