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三分之一》简晰

2、Chapter 1 The Summer Will Go On

　　正午的太阳下，行道树的影子将学校周围分成两个世界。以树影合并所形成的弯曲轮廓为界，一米半左右的地界里，十多年前的记忆里，还是一群悠闲遛狗遛鸟或只是散步的老人。林子健记得，学校围墙加行道树的双重遮蔽作用还是有效的，老人们连扇子都只是拿在手里而没有扇风。一旦跨出这片阴翳，就好似从北极来到了赤道，“煎熬”这词未必能完全形容体验者的心情。而现在，你甚至连很好的体验机会都没有了。林子健笑笑，把对讲机从衣服上拿下来又插好，喝着水，叹了一口气。在他的眼前，也就是校门前方，被一辆又一辆的私家车占据。别说是人，就连只苍蝇想飞过去，都得祈求上帝让他活着飞过两车之间而不是就地变成脱水标本直接进生物实验室。
　　“什么？你又来不了？拜托，你是要让我烤死在校门外面么？”林子健冲手机里绝望的发泄着，面目扭曲，与全世界论理。
　　电话那头，是一个无法伪装的急切的声音。“对不起，本来是我的下午班，但是童童中暑了，刚进医院，我看着她输液呢。”
　　林子健目瞪口呆，半晌才说：“啊，你告诉宇凡了么？”
　　“我哪敢告诉她呀，再说怎么也得等下班再和她说啊，现在忙的火烧CRB,我要是让她生气，她非得把我们差馆大楼烧了不可。”
　　“得了吧，童宇凡会生气？”林子健一个鄙视外加不屑的表情把校门口的一个小男好吸引了过来，就站在林子健不远的地方，定定的看这哪个瞪着双眼沉着脸抽动右嘴角一边讲电话一边巡逻的军装，然后学着他的表情。
　　“……”
　　“童童听话吧？”林子健从校门左侧走到校门右侧。
　　“还好吧，唉……”电话那端的疲惫是空调也吹不开的。
　　“赵刚，你听着，有什么是需要的找我，要是孩子病发了，看我不打折你的腿！”林子键握紧电棍。
　　“知道了啊，你是我亲哥。这次太对不起了。改天我替你值班，值一周怎么样？”病房里的赵刚手里全是汗，手机差点掉下去，“John哥？你在听么？”
　　“哼，没那机会了，我后天就进重案组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完成我最后一天执勤了，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说着就收线了，潇洒地在校门口徘徊。而病床边的赵刚则是面瘫一样的直视前方，直到一声微弱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哥哥。”
　　听到这个声音，他低头看着病床，一张苍白的小脸，心猛地抽痛一下。
　　“童童别怕，哥哥在。”赵刚自己都知道声音是颤抖的。
　　童童费力的睁开眼看向赵刚，“哥哥，我……”
　　“童童你只是中暑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赵刚拿毛巾给孩子擦汗，“乖，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就出院了。”
　　童童听话的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赵刚就这样静静坐着守着她。齐刘海短发的乖巧模样，任谁都很想抱她入怀。要是我的亲妹妹就好了——宇凡的妹妹，和我的亲妹妹又有什么区别呢？
　　趁孩子睡着，赵刚走到门外急不可待的打下一通电话，“师妹……”
　　没等他把话说完，“你还想问什么？林子健明天来报到！”重案组办公室里，简悦一边冲咖啡以便对三米外的手机喊道，瞬间就收了线。
　　“喂，又随地开功放啊？简悦我再听见你开功放就罚你三天禁闭。”推门进来的是一名西装男，手上一尺来厚的资料，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哥——”简悦一脸撒娇的凑到一脸黑线的来人面前。对方似乎已有免疫力，根本不吃这一套，不耐烦的摊摊桌上的文件，找地方就坐下了。
　　里屋出来一个年轻人，晃晃脑袋揉揉黑眼圈想伸懒腰定睛一愣，立马精神起来，“简sir！”然后马上变雕像，因为他看到一张严肃至极的脸，一双锐利的能把桌上一尺来厚的文件打穿的眼睛。
　　“喂，Wilson,我不是□□，你紧张什么。” 简sir一脸淡定，Wilson刚想松一口气，却突然看他把手往桌上一拍，随着一声巨响，自己和简悦吓得是倒退好几步。
　　“这一尺来厚都谁打的？”
　　“我。”
　　“我的大小姐，我跟你讲过多少次……”西装革履的简sir迅速开启大妈模式。
　　“哥，我知道。”简悦轻车熟路的打断。
　　“你知道就不至于写那么多没用的话在上边。”手按文件的他，又是一脸不屑。
　　Wilson一看这架势马上清醒过来打圆场，手扶眼镜，“简sir，要重新打么？”
　　“你说呢，大sir看这个就看一下午，看到低血糖。今天一早就忍无可忍打我电话，人家几张纸就能打完，你非打一尺来高。妹妹你今天开始别姓简啦，改姓繁吧。”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别打了，都签过字了，你在气人家一回不成？”头也不回，三秒钟就消失不见，连痕迹都没留下。
　　Wilson看着一脸认错样的简悦，有点好笑却笑不出来。天知道这份文件几多人经手，大sir忍无可忍的话那别人是不是气出病来都不一定。
　　Wilson哀叹着坐下来，重翻一尺来厚的的文件，“大小姐，你这会出名啦。”
　　“什么啊！大sir点名让我哥从化验室跑过来骂我，你还……”简悦眼冒怒火，搜寻可以反击的词汇，“叫什么来着，幸灾乐祸啊。”
　　“你消消气，啊，对了，你哥……”
　　一看周围并无一人，Wilson放心的发问，“他一直欺负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简悦把杯子逼近Wilson头上，“信不信你再提他一次我让你就地洗头？”
　　“好好好，我不提。” Wilson知道这丫头说到做到的。
　　千钧一发的时刻，电话铃解救了他。
　　Wilson把电话举到耳边，“什么？知道了。”刚才的玩笑转成一脸凝重。
　　“啊？明白！”简悦还是朝着五米外的桌子喊去。
　　Chapter 1 The Summer Will Go On ②
　　会议室里低的气压是简悦想逃离的最大理由。
　　看到简明的那一刻，简悦本能的把桌子上的胳膊放了下来，尽管她坐的位置简明根本都看不清。
　　闭着眼睛都知道这里座无虚席，因为用膝盖也能想出这是大例会时间。
　　“好，各位同事，现在开始开会。”主持人拿起遥控器打开投影，“由于年初例会已经召开，当月例会就直接讲重点，黄sir.”
　　主持人下了台，和一位中年人相□□点头，中年人接过手里的遥控器，“下月工作的重点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但三天前传来消息，我们这一区里的三所学校将陆续举办校庆活动，我们要派一些人前去……”
　　望着大家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黄sir郑重的脸色霎时有些凛然，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大家以为这件事不重要，直接交给军装就得了么？”
　　寂静的会场完美证明了人们内心的想法。
　　黄sir的的脸被旋风卷过的旗帜般扭曲，眼睛阴沉四下环顾。
　　他是不是想把人们的畏惧尽收眼中呢，简悦偷偷笑了一下。
　　在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中黄sir按了一下遥控器，大屏幕上出现：槐树路中学，8月25日。
　　“今年的8月25日是槐树路中学六十周年校庆纪念。按照惯例，会举办盛大的活动，而今年会举办校友会特别活动。在这个时候，就会增大发生混乱的几率。黄sir推推眼镜，环顾四周，又按了一下遥控器，“而且据CIB线报，这个人一定会回来，他是校友会成员。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筹划下一步的逃走行动。”
　　大屏幕上是一个青年男人的照片，眉清目秀，文静中透出一股书卷气。
　　“马建中，男，28岁，科大教授。主修化学专业，精于研究制作炸药。2011年曾协助□□制造混乱，致使多人伤亡，多家银行被抢。2011年至2014年中，有多次涉案记录但至今未归案。” 黄sir扫视一圈，将遥控器交给主持人，径自下了台。
　　依旧是一片沉默。简悦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想动不敢动，动了更难受。
　　“正如刚才黄sir所说，马建中极有可能出现在校庆典礼上。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在有可能的条件下，对其进行抓捕。”主持人旁边的一个中年女子接话，“具体事宜已经上报。现在我们需要进一步分配任务。”
　　女子从桌上拿起文件，简悦见了此景差点笑出声来。文件纸的白色和她的衣服很好的融为一体，乍一看还以为她只拿着虚空呢。
　　就这一小阵让人欢乐又安慰的溜号也被女子洪亮的声音打断了，“重案B组从明天开始，严格关注槐树路中学的动静，并派军装严密巡逻。CIB的那几个人也要严密监视抢劫团伙的动向，虽然未落网的几个小弟不能再有什么巨大威胁，他们却极有可能已被马建中收买，协助他逃跑。”
　　“张正一。”
　　“Here！”站起一个中等个头的女子，披肩长发，斜刘海，脂粉不饰。用手缕缕刘海，咬着下嘴唇，紧盯着对方的目光。
　　“你们B组由你带领，从明天开始放下所有case,专盯这个。下午办交接，”白衣女子把手上的文件翻一页，“将会有一个新人加入你们，今天下午报到，明天正式上岗。”
　　“Yes, madam!”干脆地回答完，用征询的眼神看着madam，对方点头后，张正一轻轻坐下。
　　“总而言之，大家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如果任何一个人发现马建中的行踪，请立刻上报，不要轻举妄动——但必要之时可行权宜之计。” 黄sir的声音依旧洪亮，“各部门一定配合好，我们必须善始善终。”
　　冗长的会议，让Wilson立刻成为“特困生”，听着各位的轮番轰炸，自己似乎已经成了半疯了。
　　会议在他崩溃之前及时结束了。昨夜一个通宵，今天又没休息就来开会，我又不是铁人——Wilson想，钢铁究竟是怎样炼成的呢？困加上走神，重心不稳脚下一滑头就撞到了墙上。更可怕的是好像绊倒了后面的人。
　　“廖志伟！你想什么呢！走路都不好好走!”吐槽声大有洪水袭来之势。
　　“我容易么？昨天通宵一直写报告整理文件，今天又开会，要是让你干，大sir得被你气死几条命还不一定呢？” Wilson一边说一边把简悦从地上扶起来。面对着一脸无辜口若悬河的Wilson，简悦还是一脸怒气。
　　两个人怔怔的对视几秒，就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Wilson全身僵硬的向前挪动着，“头好疼，脑子都不转了。”
　　“我也是。”
　　两个人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咔”的一声，门再次被推开。
　　“谁？”简悦瞬间回头。
　　“师姐你好我是林子健，今天来报到。”短发男生一身短打扮，手里举着介绍信，说话有些发喘，头上全是汗——显然是刚刚进行了一场迷你马拉松。
　　“你好，madam马上回来，你随便坐。”简悦松了一口气，然后麻利的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递给他，“你喝吧，先歇一会，我叫简悦，他叫……”
　　Wilson一步冲上来挡在简悦面前，“Wilson，廖志伟。”
　　林子健举着杯子的手有点发僵，Wilson发笑，“紧张什么啊，又不是过堂。”
　　林子健也笑笑，把水一饮为尽。
　　“哇，你水量不错啊。”简悦眼珠一转，“那酒量一定不在话下。”
　　“哪天让我们见识见识。”
　　“行啊，等过两天结案风头一过，我就请大家喝一杯。”看着Wilson手指一个方向，这位新人一头问号。
　　“我们经常去的地方，Memory吧。”
　　简悦一抬头，脸色就变了，“madam回来了，别玩了。”
　　果然推门进来的是长发披肩脂粉不饰的一袭黑衣的张正一。
　　“Madam，我是林子健，今天来报到。”张正一接过介绍信，林子健把手往裤子上擦擦。
　　“从现在起，你是重案B组的一员了。我是你的上司张正一，现在警长为死理正在休假，你先顶上他的工作。”
　　张正一严肃地像还没有散会的声音和有棱有角的表情，不禁让林子健有些心虚，但还是努力用“正常”的表情和声音回复：“Yes, madam!”
　　这一声吓的全体后退一步，简悦心里说这足以吸引窗外麻雀的注意力。短暂的安静，大家哄堂大笑。
　　林子健长出一口气。
　　“你紧张什么呀，我们抓的又不是你。”张正一大笑着拍一下林子健的左肩，简悦如法炮制拍以下林子健的右肩。
　　“无论如何，你是一个负责的职员。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张正一的开会状态烟消云散。
　　“明白。很高兴认识大家和大家成为同事，等这次一结案，风声一过，马上请大家到大本营庆祝一番。”
　　“哎，又风声又大本营的，弄得我们好像才是罪犯。”张正一打趣地说，“行了，今天先解放，有什么明天再说。”
　　Chapter 1 The Summer Will Go On ③
　　“你是怎么知道madam会进来的？”林子健压低声音凑近问。
　　“她走路声音很特别，是因为她从来不穿高跟鞋——我听了已经有三年啦。”简悦小得意的比了个剪刀手。
　　“我怎么没听出来呢，再说走路声音相像的女生多了去了……”Wilson一脸不屑。
　　简悦更加不屑地拍了他后背一把，“大姐为何能进这个组啊？”
　　“对啊，madam说你细心，对声音的鉴别很敏感，哪怕只听过一次。”
　　“至于你不能，是因为……”
　　“什么？”二人齐声问。
　　“你笨。”简悦两眼眯成一条缝，小猫似的跑远了。
　　“林子健你有什么特长啊？”
　　“特长？”林子健立马愣在当场，“要跟别人比，我什么都没有。”奇怪了，手里怎么都是汗，林子健把手放在裤子上擦擦。
　　“真奇怪，那你怎么会进这一组的。” Wilson摇摇头，“无论如何，我觉得她做事还是有道理的——尽管每次看上去，都那么任性。”
　　任性？林子健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听到的话，心里的忐忑和疑惑还是影响了他，上公交车的时候差点坐错车。
　　办公室里依旧亮着灯。张正一拿起笔，开始在白板上写字。
　　Aug 20th,2015
　　写完了，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一遍，从左到右干脆利落的擦掉。
　　门外的一个人影飘过，看了一眼，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医院里，一个青年女子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上楼，与周围急急忙忙的医生护士还有步履缓慢的重病患者，喘着粗气跑上跑下的病人家属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表情异常平静，像是镜面一样，不会因为自然环境而改变。
　　一步一级台阶，稳稳的上去。
　　“为什么她总是……”
　　“这是她的个人习惯而已。”回复短信之前的一秒钟还是有些发怔的，手机放回去的刹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五楼尽头的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童宇凡一眼便看到童童躺在床上，自己的男友赵刚坐在床边椅子上。他们都睡着，赵刚的眼睛紧紧闭着胳膊上全是汗水，好像下课小睡的学生一样趴在床头桌上；童童则是平躺在床上，胳膊整齐的放在身体两侧，刚刚拔下吊针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睫毛眨动着，似乎正在努力的醒来。
　　童宇凡回身轻轻关上病房的门，径自走到窗边。天色渐暗，窗外已经有些许灯光在闪动。难得的是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街灯的黄晕和夕照的晚霞映照在一起的那种奇妙的光芒让她感到很舒服——似乎一直站在窗边也不会累。
　　就这样看着太阳光逐渐减弱，星光月光和灯光逐渐增强到把太阳光吞并，她才下意识举起左手想看时间——什么也看不到，病房里一片漆黑。
　　悄悄地开灯，猛然发现赵刚并没有走，正在她身后静静的坐着。眼里满是疲惫、温柔和歉意。
　　“你——”童宇凡顿了一下，也回他一个抱歉的微笑，“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
　　赵刚摇摇头。
　　“今天谢谢你。”童宇凡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赵刚身边，“一直都是你。”
　　赵刚没说话，把自己的手伸出去，轻轻握着童宇凡的手，眼睛望着睡着的童童。
　　节能灯下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好似山野死鸟里的钟声，又像是学校的上课铃，当当当，清脆而悠扬。赵刚用另一只手接通电话的时候，童童费力的睁开眼睛。
　　额头上得虚汗黏住了薄薄的一层刘海，童羽凡伸手给童童擦汗，“还有一点低烧。“
　　“我不是不想做，而是现在没有精力，请您别误会。等妹妹的手术做完了您尽管吩咐，我随叫随到。“赵刚像张正一一样用上了开会的表情。
　　童童看见了童羽凡脸上一闪而过的沉重，尽管她自己并没有觉察到，可眨动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童童定定的看着他们，想说话却根本没有力气，拼命的呼吸——但呼出的气流是微弱的。眼泪默默地流淌下来，打湿了枕巾。
　　“童童，不舒服么？“童宇凡拿毛巾用温水浸湿，给童童擦脸。
　　童童摇头，却哭得更凶了。
　　童宇凡无言，只是将毛巾放到水盆里，摸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很长时间童童才恢复平静。
　　童羽凡用征询的目光看赵刚，赵刚盯着童羽凡的眼睛：“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童宇凡平和的看着他，给童童同拉了拉被子。
　　“我没能把她看住，如果我不让她出去，她就不会中暑。”赵刚低下头，手微微的颤抖，“以后我会照顾好她的。”
　　“姐姐。”童宇凡拉被子的手被轻轻抓住，“是我……趁哥哥不注意自己溜出去的。”她的声音嘶哑的让人心疼。
　　童宇凡第一次觉得自己没话说，她从来不会去责备一个病重的孩子，可是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不自然，愣怔了半天，目光也渐渐失去焦点。
　　“童童你没事就好，下次要小心，太热的天气就不要出去了。等你病好了，哥哥带你和小伙伴一起出去玩，好不好？”赵刚给童童擦了擦脸，看着她睡下，和童宇凡来到走廊上。
　　Chapter 1 The Summer Will Go On ④
　　“赵刚，伯母的担心是对的，我们做朋友就足够了，这样下去我会耽误你的，”童宇凡扬起脸，“这不是长久之计。”
　　赵刚默然，但马上就两手搭上童宇凡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第一，我已经是巡逻队队长，你没有耽误我。第二，就算我们分手，我也不可能找到比你更好的。第三，我妈妈的担心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你，而是怕我们无力改变现实，但我会证明我可以让你和妹妹还有我的妈妈都过得好。最后，你是对的人，我不会放开你。”
　　和缓而坚定的语气给原本炎热的天气加了温，童宇凡的心砰砰跳着，她低下头，不敢看赵刚的眼睛。
　　赵刚再没有说什么，两人就这样伫立在窗前……
　　“这次的行动很重要，要是抓不到人，可能我们永远都别想见到他了。”张正一把手机举到耳边语气沉重，“若我们上次把人抓住，就没必要有这次的行动。”尽管是电联，开会的状态还是很负责人的保持。
　　“怎么说也有三年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过于纠结对你是没有好处的。”电话那端的男人手拿白开水喝了一口，擦擦额头上的汗，“要不我请假回去吧，多一个人方便。”
　　“别别别，能休几天休几天，给新人表现的机会吧。“张正一难得的偷偷笑。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时间我去会会他。”男人眉毛一挑，和桌上的白开水亲密接触。
　　“大少爷，喝水也不必时时保持少爷风度吧。”张正一摇摇头，尽管电话那端的人看不见，还是竭尽所能的来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呃……”大少爷有点汗颜，这要是一般人哪能听见他喝水的声音啊，他出了名的“斯文”竟也被时时拆招。这么灵的耳朵，恐怕是简悦附体。
　　第二天早上，张正一揉着太阳穴进了门，还不住的抻着胳膊。进门一瞬间就看见白板已经被各种指甲大的字——红色蓝色和黑色，还有各种矿泉水瓶盖大的符号，箭头所占领。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大少爷，你不是休假吗？”
　　“Madam!”角落里站起一个人。
　　定睛一看——“林子健！”自己一下子跟着就精神起来。
　　两个人面向白板。白板上画的是槐树路中学的平面图——说是平面图还不准确，有的地方是立体的。这里画的是阳光大厅，几乎和照片上拍摄的一模一样。从一进门的收发室到ABCDEF六个教学区详细有条理，连教学楼哪块有防弹玻璃都标得一清二楚。各条小路相交通，通往何处都一目了然。难能可贵的是还有一些数字符号，标明了每一道门的走向和开放频率，看起来很完美。
　　张正一脸色严肃的扫视着这张图，但是笑容还是无法抑制的呈现出来，她想调动自己的记忆准备进行校对，只可惜自己什么也没有找到——首先自己不是槐树路中学的毕业生；其次，距离上次到那里执行任务已经八年了，自己还只是一个实习生，校舍也并没有翻新。想了想，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拍过的校园导航。
　　不错，她对着画频频点头，然后瞥向白板的一个角，会心一笑。那是用绿色笔画的一个小松树，只有硬币大。这颗树她听说过，是槐树路中学去年少年警讯的奖品——团体赛一等奖。现在它正和照片中一样，伫立在阳光大厅的窗前角落，尽管不算高大，但精神抖擞，青翠悦目。
　　“很棒哦，画家先生。”张正一的眼睛闪着惊喜的光芒，柔和地瞧着。回头看向林子健，林子健眼睛发直，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地，张正一觉得他很可爱，计上心来，又换上开会表情，“林子健！”
　　“Here！”下意识的，林子健浑身紧张，“madam！”
　　“你画着图用了多长时间啊？”
　　“这张用了二十分钟。”林子健大气都不敢出。
　　“你确定你没有说谎？”
　　“我确定。”林子健差点把头点晕。
　　张正一再也忍不住大笑，“你紧张什么呀，我又不是盘问。”
　　林子健不好意思的笑笑，长出一口气，“我上学的时候就有考试焦虑症，尤其怕面试。”这时的他羞涩的像一个大姑娘。
　　“首先你有特长，其次你有对槐树路中学很熟，所以我点名找你。”张正一真诚的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到过一个地方，你看到的一切都会被迅速地记住，然后画下来。对吧？”
　　林子健低头，算是默许。
　　“以后你会明白第三个原因的。”张正一消失在“风中”，“一会开会的时候，不要有‘面试焦虑症啊’!”
　　林子健瞬间又陷入愣怔。
　　时钟指向八点五十的时候，窗前一片影子闪过，踩着千年不变的“奔马律”的大队人马杀了进来。而当重案B的大门打开的时候，一男一女以110米跨栏的速度冲锋进格子间，捞起桌上的文件夹之本会议桌。
　　“哎我要死了。” Wilson一边喘粗气一边坐下，紧闭着嘴，感觉自己的心脏差点被吐出来了。简悦则是一边往椅子上靠一边打哈欠。然而当他们不经意的一抬头，“林子健？你怎么这么早？”“离家近啊，就早点过来了。”
　　九点整，里面的门被推开，madam张施施然走出来，“齐了吧，那就开始。首先大家看一下白板。”两个人的眼睛和嘴巴都默契的成了O形。“这出自我们的林氏地图创造者，也就是我们的新成员林子健，他早上画出来的。”画家和顶头上司均是一脸淡定的看着另外两个。
　　“原来你就是差馆金牌画家啊！”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失敬，失敬啊！”
　　“Johnson,你给他们讲讲槐树路中学的地理情况。”
　　林子健拿起一支笔走上前去，指着白板下面的一个小长方形，“我从槐树路中学的阳光大厅讲起：这是教学楼大门，径直向里走，是校史陈列馆。”
　　Chapter 1 The Summer Will Go On (5)
　　“在校史陈列馆的门前有一条长走廊,它的上游是高三,下游是高一,还有高二,初中部和实验室在后面……”
　　“我们可以见到一号门,二号门,三号门呈规则排列,按顺序就可以一次通过它们,布防是很有条理的。”
　　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各种数字被标在图画上。
　　“按照惯例，一号门和二号门天冷的时候不开，开的是三号。天不冷的时候，周一三五开的是一号门，周二和周四开二号，三号每天都开。此外，每个教学区各有一扇小门……”
　　大家纷纷皱紧眉头表示听不下去。
　　“这哪是个学校，明明就是世界地图，”简悦忍不住往起一站，“我地理又不好，能不能限制他们开哪扇，要不然……”
　　Wilson把话一接，“指不定他们从哪扇门就跑了。”
　　“你们就不怕马建中听到风声现在就跑么？”张正一直皱眉，“真是，毕业证都五毛钱买的。”
　　“Madam，我有一个办法，只是……”林子健吞吞吐吐。
　　“大胆说。”
　　“每个保安负责的门不一样，轮到谁谁会开自己负责的门，所以我们可以从值班表入手。”激光笔指向图像左下角，值班室的位置。
　　大家积极点头，但是简悦又忍不住大煞风景，“我们怎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拿到？”
　　“这——”林子健又没词了。
　　Wilson拿起桌上档案，忍不住自己的兴奋道：“我可以请我的线人来。”
　　“拉倒吧。”大家异口同声反对。
　　“你是想你自己死还是想线人死？”
　　“那怎么办？”
　　三人统一的无奈语气使张正一的心像是开了锅一般，但她的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眼睛就亮起来。“我明白了，现在8月21日，来得及。这个问题可以解决，继续。”
　　林子健有点吃惊，但又不敢多问，“然后我们可以看到有两块宣传板正对着门口，另两块在传达室门前，与门口垂直……这里可以隐蔽，还有那棵小松树，可以放东西……”
　　“高一区和高二区，比较独立…还有国际部，只有一个出口。校庆那天，通往天台大门的是实验室，就是那个大球，也会开放。”
　　这学校真是让人醉了，天文观测站竟然是楼顶的一个大球。
　　“至于校园里…”
　　张正一不停地用笔记录下自己认为的重点，简悦和Wilson开动平板，拍照进行时。
　　“等一下。”Wilson从后边搬出另一张槐树路中学平面图的白板，无一例外，各种箭头，各种符号，各种颜色。
　　“学校五道门…”看这平板，林子健沉吟，“按理说，还要值班表。”张正一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林子健开始了新一轮的演讲，一上午下来，张正一的笔记写了十几张，另两个电脑失写症患者干脆拿出笔记本，每三十分钟换人开始速录师上身。
　　一上午就这么飞速过去，众人累的腿乏腰疼。张正一根本站不起来，简悦忿忿地说：“干脆请位速录师来好吧，我看童宇凡就挺不错。”
　　“我的大小姐，不用每句话都写吧，亏你还是简sir的妹妹。”
　　“可我觉得他每句话都很重要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说是不是！”简悦飞快得把电脑搬走，一脸无辜。
　　“是啊，”张正一偷笑，却又一脸严肃等待下一轮申诉。
　　“可是你明明可以有简便的记录方法，还是你不会抓重点。” Wilson不服气的辩驳，“比如说日期，明明可以用逗号隔开，你非得打成年月日的格式…”
　　张正一赶忙挥挥手制止下一步的传道，“饶了我们，我请你吃饭来平息因为这个案子产生的怒火。”
　　三个人并没注意到林子健雕像一样僵直的站在桌前。
　　“上午收工！”
　　林子健应声倒地。
　　“喂，你怎么了，”简悦吓了一跳，想把地上的人拉起来，发现这人似乎是某人给他讲过得去大脑僵直，“唉，救命啊，救命！”
　　“没什么…”林子健扯扯嘴角，“没事，我就是有点身上发僵。动不了。”
　　Wilson会意点头，拉风箱一样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放文件一样放在椅子上。
　　简悦偷偷笑着。
　　“喂，大小姐，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没什么，我是巡逻惯了的人，很久不当学生，也就不太习惯安静的工作。”林子健靠着椅子，万分不好意思，“时间长了会适应的。”
　　“当然了，我找来的人，从来没有让我失望的，该吃饭了。”
　　简悦从桌子下拿出外卖。
　　“哪来的？”
　　“这么大的事能告诉你们么。”大小姐一脸傲娇，秒杀全世界。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外卖拿进来，肯定是找你进门的第一个理由。”
　　“行了，刚才是谁训我了，”简悦拿起勺子，白了Wilson一眼。
　　众人吃饭。可怜的林子健连勺子都拿不起来了，灵机一动，换上左手，依然应用自如，简悦立马变得星星眼。
　　“这叫留一手，大小姐。”林子健一笑很可爱，像回到了童年。
　　“我哪点得罪你们了，男女老少全叫我大小姐，弄得我好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简悦一脸纠结，众人哈哈大笑。
　　简悦跑到卫生间去补妆，职业的敏感使她一愣，分明是烧焦了的糊味——厕所里明明是严禁烟火的。
　　出来的时候，却从另一隔间里看到了一个人正走出来，凭借冲水的时差判断，冲水的正是…
　　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强装镇定的掏出手机刷微博，却一个没留神走错了方向，差点撞到墙上。
　　对于简悦来说,她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她自认神经大条,不懂得外星人的宇宙.但是她并不去想很多,不是因为古语道的好奇害死猫,而是哥哥简明的略带嘲讽的话:就凭你，也是知道得越多，明白得越少。
　　刚开始，她是不信的，后来，也就想开不再自己找虐了，这是后话。
　　Chapter 1 The Summer Will Go On （6）
　　越是逼近那个日期，大家就越是紧张和兴奋。这种感觉就像是联考前的一夜，一念是赶紧考完彻底解放，有一念怕考不好永世不得翻身——真是“无考不成冤家”。
　　“喂，你睡了没有？”
　　“还没。”简短的回答，冰块一般的声音。
　　“还不睡？你是电脑么？”略有些责备的语气，“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就连童童都比你乖！”
　　意料之中的，久久没有回答。
　　“你让我call你，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你一点也不急于知道？”
　　“你会说的。”
　　好吧。张正一心里好像有千万支箭射过，我又被你打败了，“是的，我需要值班表。”
　　童宇凡当然秒懂，但却沉吟了一下，“我本人不行…”
　　对啊，她是槐树路中学的高材生，谁人不知。张正一觉得天被捅破了一个洞，硬着头皮等下文。
　　童宇凡坐在书房里，一室月光照亮她恬静的眼睛，“喂，你还在么？”
　　一如从前的沙沙声里，童宇凡放心的陪着她沉默。
　　声音小了以后，她才开口，“我找到了一个人，现在只有她可以。你要保护好她。”
　　“是不是明天我可以见她一面？”
　　“对，不愧是我多年的好姐妹。”平静的语气，掩饰不住空气中氤氲的微笑。
　　“好吧，国民好姐姐，我先谢谢你，咱睡觉先。”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真是一种不可逆的感觉啊——和重力作用无关！
　　“我说你也真的别磨得太晚了，否则真的成了donkey了。”
　　两人笑者收线。
　　台灯下，一块砂纸静静的矗立在笔筒旁边，一块青色的印章石料放在满是灰尘的桌子上。
　　第二天，白板干净了以后，她就看到了童宇凡带回家的人。身穿运动服的中七女生坐在沙发上，斜刘海，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张正一眼前一亮。
　　彼此点了点头，她就离开了。
　　昏黄的路灯下人来人往，张正一在路的指引下一步一步向前。要是夜晚一直延伸下去，那该有多好。就这样，从梦里走到现实，再从现实走回梦境，永远不回头，很安心。
　　白色的灯箱，空无一字。她努力想触摸的时候，却是一片虚空，接着是一片惨白的光明——天亮了。
　　“如果在梦醒十分钟之后不去回忆，就很难记起你梦到了什么。”为死理西装革履的教授派头又重现在她的眼前，那也没用，张正一笑笑，十几年一个梦，有什么可回顾的。
　　环顾四周，这房子和张正一一样脂粉不饰，就像是雪洞，简悦还笑称她住的是北极熊的家。
　　在这里，整个世界都降低了十分贝。
　　“如果……”
　　“哪有什么如果。”
　　张正一靠着床，哑然失笑。
　　电脑和文件总是给人们一种想要罢工的欲望，但听着门被以一种绅士又略带威严的推开，众人条件反射地弹起，装作刻苦用功状。
　　“哥，什么事劳你大驾？”
　　“你就这么想你哥么？”
　　格子间的几个人奇怪得抬起头，“你不是头儿？”
　　“我说了我是？”简明淡定得拿去林子健递给他的报告。
　　紧锁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来，看了一半的文件被放下，“你是金牌画家吧。”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里，林子健的心跳越来越快，“为什么？”
　　“你的左手有四种颜色。”望着紧张结巴的人，简明一闪而过的狡黠飞快地印在林子健的眼里。
　　有些严厉的眼神，让林子健觉得自己仿佛是透明的。他伸出左手仔细查看，不是么？画图时沾到手上的几个直径不到两毫米的已经经历过一次洗手而幸存下来的颜料小点——你真的是一盏多波段灯么？
　　林子健感到一种奇怪的如释重负，“是的，我是林子健。淡你是简sir？”
　　简明毫不奇怪居然有人第一次这样问他，“我是简明。”
　　气氛松弛下来，二人握手，仿佛相见恨晚。
　　一刹那，众人有些呆滞。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
　　“直觉。”林子健头也不抬，奋笔疾书。
　　如果急于吃饭的众人稍停脚步，就会看见桌角上棱角分明的脸上的一对鹰眼，还有右颊上浅浅的酒窝和千年不见的蒙娜丽莎般的微笑。
　　“我只能做到这里了。”(短信)
　　“你已经不用做什么了。”(短信)
　　看着大屏幕上的表格，Wilson揉揉眼睛，掐了自己一下。
　　“怎么可能？”简悦一下子站了起来，“他那么多自己人，怎么可能看着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拿走？”
　　“保密，她是我的线人。”张正一忽视掉众人的星星眼，“下面分工。”让口水飞了一会儿，询问大伙，“明白了？”
　　“Yes, madam!”
　　“让我不放心的是明天人很多，我们要谨防特殊情况。”
　　“邀请排爆专家？”
　　众人还没表态，就听砰的一声，张正一赶紧开灯，发现简悦倒在地上，手捂膝盖，面目扭曲，“廖志伟，你等着我打死你吧！”
　　“关我什么事啊？”Wilson一脸无辜。
　　“你看我要站起来，就故意绊倒我！不是你还是鬼不成？”擦完药，简悦狠狠瞪了一眼。
　　“行了，扯拿去了？回来！”张正一拍拍桌子。
　　“鬼？”三人惊喜得大叫。
　　“我们就这么这么办……”简悦滔滔不绝，张正一本来头上冒烟，听来听去，也赞许的点点头。
　　“唉呦！”牵动了伤处，兴奋至极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正一在键盘上敲敲，“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我借几个人，可以的。”简悦眨眨眼，“强攻不如智取，你教我们的。”
　　“我们可以一试。”林子健加入。
　　“允许他阳谋还不允许我们小小的阴谋？没准就这么一次机会了。难道让他再次大摇大摆的逃走？”Wilson有点激动。
　　“好吧好吧你们静一下，一来这事有风险，二来有点不合规矩，我问问上头。”扬汤止沸，张正一瞬间消失。
　　剩下三个人一脸苦笑。
　　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凭什么啊？但要是市民有危险的话……唉，要是能和这杀千刀的马建中单挑，大不了同归于尽才痛快！不行不行，我有爹地妈咪，再说我连女朋友也没谈过，还没好好享受人生呢。
　　Wilson一边想一边点头摇头，心里的事全放在脸上。简悦和林子健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也没能把他拉回现实。
　　“准备赴汤蹈火吧！”一条短信使众人吓死人不要命的欢呼声几乎打穿楼板。
　　August24th,2015
　　众人按时下班，看着这行字被擦掉。逆着光，他们看不见张正一的表情。
　　校庆如期举行，一切如常。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像久别故乡的游子。彩虹形状的校门上一道红色的横幅，昭示着“今天”的伟大意义。门口穿着正装的学生在派发宣传册。
　　“Madam！”张正一听见身后有人叫，仔细辨别一下声音的方向，回过头，“谢谢你。”对面的军装爽朗一笑，“职责所在。”“你今天明明轮休，别人来也一样的。”“怎么能一样，”军装不认同地摇头，“目前来看，我和Johnson配合得最好，还没人能和我争。”说着，像抢到糖果一样的小朋友一样，顽皮的笑笑。
　　“我跟宇凡说今天先让她和童童去扫墓，让我表哥送她们。早上的活完了，我就去找她。”看着张正一欲言又止，赵刚把话一次说完。“知道了。”
　　这就是名校，校庆还可以请军装来关照——这也是他们行动的理由之一。走过花坛，喷泉，升旗广场，人口密度让人窒息，张正一晃晃发晕的脑袋。
　　走进阳光大厅，赵刚把电棍握紧，注视着海洋球一样的人群，停在门口。张正一直接把目光盯在圣诞树旁边。
　　身穿风衣，长发飘飘的女生挽着一个穿着牛仔裤和T恤的男生。男生看起来有点不安分，是不是把脸贴在女友耳边说着什么。女生不停的加重手上的力道，弄得刚才一脸甜蜜的男友呲牙咧嘴。最后女生得逞一样的放开手，男孩面目扭曲，把手甩来甩去。女孩则是继续开心而又促狭的偷笑。
　　一个小钮扣不着痕迹的粘在一撮松针上。
　　时钟指向九点的时候，LED上出现一行红字：9：30多功能厅举办化学讲座，望有意向者前来。张正一精神一振。
　　未几，一辆黑色轿车驶进学校大门。车玻璃上的“科大化学系马建中教授”使得大家纷纷让路。汽车小心翼翼的行驶着，穿过密集的人群，找了一处空地，停下来。
　　“啊！”副驾驶上的人心下一惊，“怎么了？”
　　没等他反应，汽车已经被一群古惑仔团团围住。副驾驶扶扶无框眼镜，看向司机。
　　司机并不言语，而是径自下了车，“我说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
　　古惑仔中领头的黑夹克男潇洒扶扶墨镜，“请你还有你的同伙看看吧。”指指车下，一个老太太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血从膝盖处不断往下流。司机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昏迷还有汽车轮胎上的血迹，慌得六神无主。
　　车上的人早已尽数下车，副驾驶还算镇定，打来电话叫来救护车。一旁的古惑仔们终于不淡定了。
　　“你们说说吧，今天怎么收场?”
　　“今天的事我的司机会处理的，我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你们真是冷血，不过这种人不冷血才怪！”一个头型杀马特的小头目一步窜到副驾驶面前，指着鼻子开骂。
　　“你知不知道撞倒的是谁？”古惑仔头拿出一张照片，甩在副驾脸上，“马建中，你看看你去年办的好事！”
　　背后倒是有一个小青年下的后退好几步，“你……是人还是鬼？”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张正一静观其变。
　　“Madam，有两个可疑人进入教学楼。”指挥车上，一个小伙略带紧张的通知。
　　人群里张正一动动蓝牙耳机，“情侣档，跟过去。”
　　“我不知道我的老娘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居然不到一年里让你撞了两次，你今天别想活着回去！”众人议论纷纷。古惑仔不由分说拿着长枪短炮，就要算账。
　　众人僵持不下，张正一对着话筒：“Action！”
　　一批军装四面八方冒出来，把众人带离现场。
　　警车上，一个戴墨镜的西装男面色颓丧，沉默着。
　　马建中则是一脸迷惑，一脸无辜：“各位，这次真的是个误会。去年一整年我都在国外，怎么会撞人？”
　　“人家说是认得你的车。”军装淡定回答。
　　“啊，弟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哥……我开了你的车，撞了人，我想拿钱把事情解决的。谁知人家不依不饶……”墨镜男很沮丧，转而又很奇怪，“那老太太不是死了么？”
　　“你诅咒谁呢？我姑妈没那么容易死掉，就算是死，也得把你先带走。”前排传来一声断喝。
　　“我本来以为那家人受我的威胁不再追究……”
　　“真能惹祸！“马建中咬牙切齿。
　　这边，阳光大厅里，简悦和Wilson手挽手，继续秀恩爱，默契的各伸出一只脚，两个手拿大包的人就拜倒在简悦的风衣下。一人想跑，但还没蹭起来便被简悦按倒。
　　“啊，救命，求求你了，我不跑还不行么。”男子疼得呲牙咧嘴。两人被人群中冒出来的便衣制服送上警车，简悦和Wilson接过大包，真不是寻常的沉。打开一看，表盘的光冷冷的闪着。
　　两人赶紧把包拿起来，疏散人群，朝校外跑去。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
　　“不知道。但是死了也值了，毕竟我也是谈过恋爱的人了，虽说是假装的，也挺美好的么，呵呵。”
　　“不成啊，剪不了线，子母炸弹，”拆弹专家一脸为难，“快把它扔到大海里去！”
　　看着还剩下一分钟又33秒的倒计时，简悦快哭出来了。
　　Wilson已经跳上了一辆摩托车，把炸弹挂在车头上。一瞬间，简悦不知哪来的勇气，跳上了车的后座。
　　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响着。
　　Wilson车还没停稳，简悦已经把炸弹夺过来，从桥上扔到了海里。
　　砰的一声，海面上漾起了巨大的水花。
　　两人瘫坐在地上，彼此望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不可控制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没事？”张正一焦急的声音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屏蔽了。
　　“报告，教学楼里，没有发现剩余炸弹。”
　　“走，我们去天台。”林子健和赵刚从楼梯两侧相遇。相视一笑，朝天台走去。
　　“果然，我们俩一起，总是有发现的。”握着瓶子，林子健走出那个大球，俯瞰整个校园。“是啊，CIB的说今天有人要在这里取货，我们搜了半天，没想到在这看见。”赵刚跟了出来，“真是大丰收，只是好好的一场校庆，就这么黄了。”“黄了？这正是活教材，告诉我们，明亮的阳光下一定会有阴影。”林子健走下楼，“快回去吧，宇凡和童童在等着你。”
　　赵刚连衣服都没换，就搭乘公交，在郊区下了车，走过喧闹的人群，棋盘式的住宅区，直至走进一片空旷。
　　这里的天蓝得可以溶化人心，及时听到沙沙的树声，也是从没有过的静，空气是从没有过的清新。
　　但却给人带来别处没有的压抑。
　　因为这里是墓园。
　　赵刚站在大门外，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让自己短暂的安静下来。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或者是多么真实，自己又是多么渴望真实的活着。
　　他靠着门柱坐下，闭上眼睛。
　　突然，一个童稚的声音传来，很甜美，很动听，像是勺子在敲冰块。他不敢睁开眼睛，把拳头塞进嘴里，一味用疼痛可以换取坚强的他，这一次可能又要失算了。
　　那首歌……
　　第一次听到它的时候，是在三年前。他和童宇凡在街上散步，童宇凡唱给他听的。
　　一曲唱毕，“你听到了什么呢？”
　　“这是外文吧，我不太懂。可是我觉得歌里有一个含泪奔跑的孩子。”男孩认真的表情对上女孩浅笑得眼睛。
　　于是男孩和女孩的手牵到了一起。
　　至此，也没有放开过。
　　后来，简悦告诉他，这首歌叫——向雨祈愿。
　　在他的记忆中，那个晚上，歌声里，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可是他的手里那微微颤抖的手，却让他的心像被海浪冲击的峭壁一般，发出巨响。
　　第一次，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他把旁边的公共水龙头开到最大，拼命的释放。
　　不知过了多久，才把自己慢慢浇醒。站在阳光下，让风把眼泪吹干，也把自己的心重新吹干。
　　真是一种久违的脆弱的感觉.
　　“妈,我们都很好.童童就要排期做手术了,你会保佑我们的吧.”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映在门柱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恬静的面容,月光般皎洁的微笑,轻盈的步伐——宛如初见模样。赵刚的心里顿时被点亮了。
　　他们一左一右牵着童童的手，慢慢走回去。
　　“伯母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情况稳定，没有大发作。”
　　“还是多注意点才是，记得随时带着药。”
　　“妈还担心我哩，但她自己总是忘。给她定闹钟叫她服药，也记不得，唉。”
　　“对了，正一捎回来几个喷雾剂，记得去拿。”
　　“这怎么行，太麻烦人家了。”赵刚顿了一下。
　　“哪是什么人家，她是我的好姐妹，”童宇凡笑着望望他，“我们以前中学同学，中三的时候，我才转走。别一脸盘问的表情，近水楼台，要不要到CRB来查查档案哪。”
　　三个人都笑了。
　　审讯室里。张正一对面，西装革履的马建中絮絮叨叨：“Madam，今天实在是冤哪，本来也没有我的事，这车也不是我开的，怎么还不放我走啊。”
　　“你还好意思说，半年前，你弟弟没有驾照，你还让他开你的车，这怎么说啊。”张正一淡淡发问。
　　“可是这不至于把我弄到这里来，又不让保释.......”
　　简悦狠狠瞪了他一眼，“今天呢？”
　　“今天？”马建中一听就开始唉呦，“天哪，你也知道他们这帮人设局来害我，谁知道从哪冒出个老太太。就说是我们的车撞的。”
　　“我们测试了案发地的车速，痕迹，情况对你很不利啊。”张正一冷哼一声，“你的司机都招了，你还死扛着。”
　　“你们聚众打架呢?”
　　“又不是我们先。”
　　“行了，你还记得你曾经干过什么吧。”简悦气得直着他的鼻子，一尺来高的文件被拍在桌上，“那银行抢劫案的炸弹是你设计的吧，申请专利还没投入市场的发明。”
　　马建中不说话。
　　“老娘写你的文件没日没夜还落一通埋怨，今天为了你的炸弹又差点没了命，我上辈子欠你的？”简悦气的直往起跳，张正一拉拉她，示意她安静，看着马建中目瞪口呆，“我说你赶紧招了吧，你的同伙们全把你供出来了！”
　　“什么？”
　　“马建中啊，我们的堆积如山的证物和足有一教学班的证人会让你插翅难飞的。”
　　“马建中我说你一名大学教授，就是这样教学生？交出的明明都是些恐怖分子。”
　　马建中微微颤抖，张正一痛心疾首，“如果让你的后辈知道你是多么可怕的人，他们会怎么想？”
　　“还有你的孩子，明年就中七……”
　　两人彻底把他晾在一边。
　　马建中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话越说越难听，突然一锤桌子，“够了！”随即整个人放松下来，目光空洞，“是我做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是够你做几辈子牢的。”
　　“我只想挣到我儿子留学的学费。”马建中双手抱头，“可是我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马建明，马建中已经招了，现在没人可以替你脱罪。”
　　“赵宏，他们已经都交待了，他们说…你还不招么？”
　　“朱凯，你是受人指使的，如果你配合一点，还能少判几年。”
　　黄sir看着切成4块的屏幕，几乎是同时，四个罪犯都招了。会心一笑——真是兵不厌诈。
　　“看样子，是雨过天晴了，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简悦伸伸懒腰，“报告交上去了，可以让我歇一会了？”
　　“Madam,几个后门查过了，没有异常，但是从几个隐蔽的地方，捉住了几个要散货的小头目。现在已经有NB和CIB接手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好了好了，快坐下。”张正一把水杯递到赵刚面前，“谢谢你，从早忙到晚。”
　　“职责所在，谢什么。”
　　简悦伸着懒腰把柜子打开，递给赵刚三瓶药，“记得盯住伯母按时用药，多休息。”看着赵刚又想说什么，简悦把胳膊一挥，“都是宇凡姐的主意，要谢谢她去啊。”
　　“行了，回去吧，多陪陪我的好姐妹，早日娶了她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啦。”张正一有些促狭的眨眨眼睛，大家会意而笑。没等赵刚反应过来，简悦和Wilson一边一个把他推出了屋。
　　赵刚手拿药瓶走在街上，忽见一墨镜男身披黑夹克手里点着烟嘴里叼根牙签风似的走过。下意识一回头，呦，这不是今天的古惑仔头么？
　　牙签被吐到地上，一缕轻笑转瞬即逝。
　　“妈，我回来了。”
　　“今天很早啊，咳咳咳......”拉风箱一般的呼吸声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看着母亲胀红的脸庞，赵刚冲了上去。
　　喷过药的老人渐渐平息。
　　“妈，今天收工了。这要是宇凡让张正一给我带来的。”闭目休息的老人忽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赵刚略显疲惫而有问询和企盼的双眼，一点一点地，眼泪就漫了上来。
　　在夕阳离开的那一刻，赵刚笑着。
　　“你说你今天为什么这么不要命，非要跟着我？”简悦看着Wilson一脸诧异的拦住她的去路。
　　“我也不知道，”简悦偏过头仔细思考了一下，“四分之一秒的时间，有的好像只是直觉。”
　　两人相视一笑。
　　白板被擦干净,微笑转瞬即逝.
　　手插在口袋里,握着心里的预兆,像是在等,更像是在证明.
　　意料之中,手机铃声在杂乱的脚步声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