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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短篇小说——残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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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小姐,自幼体弱多病,被常家养在家中偏院。
那家人稀,人多病殃殃的。常家的主人都是女人,一个是矮小严肃充满皱纹的老夫人,一个是有些疯癫的女人,华丽的衣饰已陈旧,美丽的脸庞日日夜夜被泪水所洗,仿佛看得到那泪水在脸上流淌出的沟壑。还有一个,就是常小姐。她不知道门外面的景府的牌匾的灰落了多少,擦了几遍,只因为她从未挪动过步子,走出偏院。
偏院冷清,每至暮冬更是景色凄寒。常小姐是被淡忘的一位,与她为伴的就是这间房和药罐。常小姐的生活简单至极,似乎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更没有要求,所以人家将她遗忘着。她几乎被冬夜的寒冷惯,总是一早早起来听着外面丫头的扫地声,看着那阴沉的天空。常小姐因为长时间卧床,难免孤寂,就将手边的诗词翻了一遍又一遍,那泛黄的书页充满折痕,还有许多或深或浅的水痕。门口的附近放着一张桌,桌案上摆满笔墨纸砚。可已经长时间无人碰触了。
常小姐在床榻上再醒来时,外面已雪花飞扬。天地间白茫茫,那映入眼帘的梅花绽放着,花瓣像纸卷上的未干的朱墨点,晕染了浅浅的笑。
常小姐却突然皱起眉头来,轻念着自己的名字:“雪梅,常雪梅,薄雪压枝,墨梅温柔,时光长久,伴你左右。鬓发如雪,情深依旧,梅逝雪殆,共尽无留。”
这样缠绵的誓言,也许只是那人千千万万句的一个,可却被常家姑娘记了一辈子,常家姑娘也盼着赏尽沧月梅雪,也等着那人御马归来带着一纸婚书,可到最后,她未等来那人的温情脉脉,只是长跪在那萧凉的景府门外,去讨要一个负心者的说法。那人早已死在战场,她不知何时家中喜蜡锦帐,迎娶了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听人说,那天他们满身珠翠,府上府下,挂满红娟,当朝天子亦挥书下“佳偶天成”这恩赐,带着所有祝福,二人喜结良缘,就在天地间许下守候一生的诺言,那将军当时的喜悦显然说明他已忘却、抛弃这个单薄衣衫,弱如残柳的女子。可也许苍天未曾给予这对佳人多少福气。二人成亲不久,景将军便征战沙场,战场上闪耀着敌方冰冷的剑光,而死,就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景夫人一夜间成了痛不欲生的未亡人。那老夫人听说常家的姑娘的来历,不曾理会,就给打发出去,那些嚼舌根子的老下人说给常家的姑娘那些不堪的话,常家姑娘被那污言秽语指责,却不肯离去,抱着年幼的常雪梅经历一场风雪的久跪,而后高烧不退,临终断续念着那句誓言:“薄雪压枝,墨梅温柔,时光长久,伴你左右。鬓发如雪,情深依旧,梅逝雪殆,共尽无留。”常雪梅清晰记得母亲河边浣衣是这句,除夕守岁是这句,她的生辰是这句,夜晚哭泣是这句,没有断续过的一句话,如今痴痴断断,她也突然泣不成声。常家姑娘死后,常雪梅这条唯一残废的血脉被老夫人接养到偏院,可是多病如她,记忆早已混淆,只觉得是如此。
如此便是常家有位小姐,自幼体弱多病,被常家养在偏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