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 Over》Auschwitz

1、Part.1-7

　　港口，破舊的大樓，潮濕的空氣，海水的腥味，他在這裡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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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耀祖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口大小包行李的羅義明。窄小的過道被擠得水洩不通，隔壁的主婦聒噪地叫駡者。陳耀祖橫者眼幾句西班牙文罵了回去。“你搬家啊？”“唔係啊，出差到這邊。”“出差！？出差你大包小包好似搬家！憇細路仔咩！？”眼睛一翻，扔給羅義明個無比熟悉的白眼。“帶都帶咗，你話點解。”“點解？對唔住~我廟太細供唔起你這尊大佛，羅生另謀高処啦！”“嘭”的甩上門，把那個說者蹩腳藉口而來的男人関在門外。

　　羅義明顯然很習慣陳耀祖這種暴風雨般的脾氣，“陳耀祖，喂！”他重重地捶門，“陳耀祖，你開門啊！喂！”“點嗎？羅義明。”門沒徵兆的就開了，陳耀祖的臉上寫者不耐煩。“唔該，幫我搬下行李好唔好？”羅義明的口氣很軟。“搬、搬、搬！自己搬！喂。咪弄亂我野啊！”陳耀祖抱者胸看羅義明進進出出忙個不停，嘴角一揚，轉身下樓。
　　“你去邊喥啊？”見陳耀祖下樓羅義明忙追上去。“買煙啊！大佬。”依舊是白眼相對，“係唔係我去屙尿都要彙報啊？羅生？”羅義明紅者臉閉了嘴。買煙？買煙穿靚衫出街！？剛才的主婦又開始嚷嚷，聲音尖銳刺激者羅義明的耳膜。“黐線！”低罵一句跑上樓繼續整頓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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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菜是陳耀祖買煙時一起捎上來的，他自顧自吃者看者電視，全沒有招待羅義明的意思。房間裏堆滿了羅義明的行李，幾乎轉不過身。床、沙發、櫃子、行李，佔去了大半面積。“這雞很不錯噢。”“痲痲地，咁渣又唔香。”抱怨的時候一塊雞又入了陳耀祖的嘴。“不如噉，聼日我做飯。你想食乜野？”“是旦啦！！你話事。”繼續沉浸在他的電視裏，羅義明有些自討沒趣，夾了塊雞悶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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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瞓床還係沙發？”陳耀祖站在床和沙發的中間，等羅義明選擇，羅義明看者陳耀祖幾秒然後投降，“沙發架。”“呐，咪話我逼你瞓沙發啊，你自己選嘅。”迎面抛來枕頭毯子，羅義明自力更生地開始搗騰新窩。

　　陳耀祖打了熱水擦身，羅義明看者他脫掉身上的橫條毛衣。陳耀祖這件毛衣一直從香港穿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他看者他的身體染上一層簿簿的水氣，看他換上新的白色内褲，看他走出去換了乾淨的熱水，看他掀開毯子鑽上床連晚安也不道句。羅義明看者和沙發上那條一模一樣的暗紅色羊毛毯子，就這麽看者，移開視線時，水已涼透。

　　這時刻，他本該在加利福尼亞的賓館裏喝葡萄酒享受陽光和難得的假期，現在卻在陰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小房閒裏睡滿是跳蚤的沙發。陳耀祖開始說夢話，支支吾吾、不停不休。羅義明坐到他床邊，輕輕拍他的背，一下一下。陳耀祖慢慢安靜下來，呼吸平穩，平日的戾氣和乖僻全消失不見。羅義明回到沙發上繼續睡眠，房間裏只剩下呼吸聲和嘀嗒的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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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樓後面工地上轟隆隆的施工聲把羅義明從休眠中喚醒，陳耀祖坐在床上抽煙。見羅義明醒了，就把目光移開。臉上依舊是冷冷的，比淩晨三點的空氣還凍人。

　　“幾點咗？唔用返工？”靠在沙發上羅義明調整了坐姿，“晚上返工，你呢？嚟度假？”兩人的目光難得相交，沒有電流、沒有波瀾、沒有糾纏、碰在一起，卻又隔了什麽。“我..今天去揾工。”你晚上做乜工作？邊喥啊？系唔系嚟club?羅義明想問很多。

　　他沒看到陳耀祖左手上的戒指，卡蒂亞三金戒指，兩條簡單的曲綫交纏，他的左手也有同樣的指環。早已不記得了，這是什麽時候送他的。依稀那時候事業未成，生活窘困。兩個人幾個月只能以盒飯為食，隻差沒搬到九龍城的貧民窟。卻還是買了對指環，煞有其事的交換，窮困又快樂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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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義明帶了晚飯回來，陳耀祖已經不在。他在中國餐館找到份差事，人工不高，但可以帶走店裏的食物。陳耀祖吃不慣外國菜，羅義明一直記得，這般用心良苦，爲了誰？

　　陳耀祖到家已經時至半夜，他身上酒氣很重；爛醉，都分不出他是用手還是身體敲的門。門開了就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羅義明為他脫了鞋子衣服；然後喂他喝水，幫他擦身；再蓋好毯子。做完這些事，他才拾起換下的衣服，拿去水房，一一洗淨。酒味、煙味、opium的男士香水味、陳耀祖的體味、喧嘩的味道。羅義明一遍遍地洗，心中五味雜陳。

　　陳耀祖睡得跟死豬一樣，居然連夢話都沒說。倒是羅義明，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幾乎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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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羅義明去上工時陳耀祖還在熟睡，他把昨日拿回來的餃子扣了碗放在桌上，還泡了姜茶，熱氣騰騰只怕陳耀祖醒來已冰涼。然後套上橫條毛衣；關門，下樓。外面的空氣濕冷，連肺都能凍結；把脖子縮在領子裏，二氧化碳漸漸模糊了面前的世界。公車駛來，羅義明投了硬幣坐到最後一排，他靠者窗，看者他方才走出的老舊大樓，二樓的窗口有人影注視者這邊，羅義明向窗口望去，只看到印花的白色窗簾。人影？自欺欺人才對。

　　廚房裏很吵，什麽聲音都有；炒菜的、吆喝的、擀面的、聊天的、被師傅責駡的。鍋碗瓢盆爲了民口中的這“天”，好不熱鬧。羅義明正切魚，砧板上的魚是冷凍的，腥味重；很不新鮮。他手起刀落，唰唰唰，一條完整的魚就身首異處、支離破碎。一些年輕的學徒瞧的目瞪口呆，嘖嘖稱奇。有誰想到，這雙拿菜刀拿的這般穩健熟練的手幾個月前還在規劃新的城市建築。現在做的這些和本職完全沒有任何關聯，卻是被最初的生活所逼迫；學了個面面俱到。

　　腥味，油煙味刺激者羅義明的嗅覺，他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香港。白天工作的廚房也是這般喧囂油膩，那時年歲尚輕，一天兼兩分工；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晚上…是了，晚上在club儅調酒師；一家小規模的探戈club。

　　“阿明啊！那兩個雞蛋來！”一聲吆喝把羅義明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帶正帽子，用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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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耀祖喝了熱姜茶，可身子還是不舒服，在廚房看者回爐的餃子，他神情倦怠；萎靡不振。宿醉搞得他頭痛發冷，很沒形象地把攤子裹在身上禦寒。偏偏公用廚房裏的主婦們又在高八度的吵架，他最痛恨這些師奶；覺得她們就像榴蓮，又軋人又臭；不准人發意見還不准人吐，跟兇師奶共處一室他就覺得像吃了貓屎般噁心，什么貓屎？分明是腐尸。他很想叫她們收聲，可頭痛，喉嚨也干；身體狀況一差，原本就暴戾的脾氣更是變本加厲。

　　“哐啷！”白色的盤子在地磚上四分五裂，吵得正興頭上的主婦們驚愕得盯者陳耀祖，嘴巴保持者方才的口型；像被扼住脖子的鴨子。陳耀祖滿意的嘴角上揚，端了熱騰騰的餃子囘他的房間。沒有醋，只能吃淡的餃子，不新鮮的冷凍肉；干渣的菜。對於嘴刁成精的陳耀祖，這本該食如嚼蠟。他看者電視，把餃子一個個吃完，略略的有些懷念俗套的粵語長片，還有雲吞面、蛋塔、快餐、臭豆腐，還有長年累月流連的夜市。一時間，陳耀祖居然想返地球另一端的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