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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记忆宫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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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大概算是一个分水岭吧。六岁前,孩子就只是孩子,没有什么危险;六岁后,孩子就成为了“下一代”,危险就悄然随之。
神栖66町的儿童到六岁就须上小学,这是一个硬性规定。中村川上的小学叫做「和贵园」,町里还有其他两所小学,分别叫做「友爱园」与「德育园」。天野丽子就在德育园里。
主要是因为和贵园离她家够近就在茅轮乡的南面,走路也不过十多分钟的的,而德育园在黄金乡那边,实在是有些远,否则她也不会想要与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玩的比较好的伙伴分开。
和贵园盖在町中心附近的宁静地段,老校舍是用黑亮的木头造的,从高处俯瞰呈现a字形,全是平房。走入位于a字形横杆处的大门,第一眼就能看见墙上匾额的四个大字「以和为贵」。据说这是取自于古代圣人圣德太子撰写的十七条宪法中的第一节,同时「和贵园」这个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在a字型的校舍中,a的横杆处是教职员办公室与教室,沿著右边走廊下楼到a字右边尾巴为止是教室的位置。全校学生总计不过一百五十人左右,但教室估摸着应该有二十间以上。左边尾巴是管理部,是严格禁止学生进入。
a字形校舍正前方的校园,除了运动场、单杠等运动器材,还有各种生物的饲养区,养著鸡、鹅、兔、天竺鼠等等,这些动物是由学生轮班照顾。校园角落存放着一些孤伶伶的白木造百叶箱,用途不明,她来学校的时间也不短了,却没见过它派上用场。
a字顶端中三面校舍围成的中庭极神秘,那里也是严禁学生进入。不过,管理部有面向中庭的窗,如果碰巧遇到教职员开门前往中庭,那就能够瞟上一眼一探究竟。
但是,学校中多处的禁地和禁令很难不让她有所猜忌,更加令她产生惊慌的是周围人习以为常、敬而畏惧的态度。这里的人好比在实验室中驯化的小白鼠,本能的避开对自己产生不利的东西,对待那些莫名其妙的禁令却顺从的接受就好比如此。
若是从小町整个社会上来看,令人迷惑的东西可就更多了,现在神栖66町的总人口仅有三千多人口,却足足有三所小学;町上的人员除去孩子,社会上约有一半的人都从事着不同方面的教育工作。人烟稀少,学校却如此之多,对教育投放的力量简直是几乎算得上是举町之力了。这里对于教育的重视简直达到的令中村川瞠目结舌的地步!
疑惑归疑惑,她对于目前的生活没有任何想法。俗话说得好,好奇心会害死猫,有些时候正需要的是难得糊涂的精神,明知有危险,她干嘛还有去拿自己的生命去试探?
如果细论下来,中村川所有认为的怪异之处都是与前世相比较,可是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本身就与21世纪大相径庭,这样一来好像就没什么可比性了。神栖66町的社会基础是互信互助,无私奉献,就连货币都根本不存在,人才会自然地流往需要之处。而中村川曾生活的社会是构筑于货币经济之上的,在探寻不到真相的面前,一切臆想都是无用的。
言归正传,和贵园中的生活除去那些神神秘秘的东西还是十分无聊,她每天早上就要学习数学、国语、社会、自然等无聊的科目,而教室里除了教学的老师,还会有另一个人负责注意每位学生的进度,不懂的就仔细解释,没有任何人会落后。此外,学校考试极多,三天就考一次某种考试,但几乎与学科本身无关,而是用「我很难过,因为……」之类的开头完成散文,负担不会很重。而对于中村川这样一个深受应试教育荼毒的人来说,最难的就是表达自我的作业,既要阿谀奉承又要真情实漏,关键的是还没有可以参照的模板,最最重要的是天天写,简直令她头秃。
不过也不是说一点趣味都没有,前面提过的画图、捏黏土都算有趣,况且撑过上午无聊的讲课与作业,下午是开心的游戏时间,周休二日时也可以尽情在大自然中奔驰。
“川,快点来呀~”
“好的,等等我。”
“川,你好慢呀,快点”
“真啰嗦,真理亚,简直像个老婆婆。”
中村川气喘嘘嘘地追上他们,真理亚、早季和瞬早就与其他的人聚合了,正在做着游戏前的准备。她和真理亚、早季、瞬还有两个其他班的孩子分到了一队,而早季他们认识的那六个小孩分到了另一组。
在这里,对于八岁到十一岁的孩子来讲,最有趣的野外活动就是大规模的抢地盘游戏。这就像冬天打雪仗游戏的延伸,孩子分成两队,互相抢夺地盘,从对方地盘最深处夺走旗子的就算赢。
在这种游戏中,即使中村川的年纪很大却也赚不到便宜。每次课外的自由活动时间她都看书或是外出寻找新的植物,亦或着干点零碎的手工活,极少的参与这种活动比较剧烈的游戏。一是她觉得幼稚,二是她觉得输了太丢脸了。上次好不容易兴致来了参与了一把,结果还输了,不仅丢脸还被狠狠嘲讽体力不行。
是个人就不能被说不行,她是必要一洗前耻!
“川,快点,抢旗子”
“等等”
早季站在坡上焦急的喊着,瞬在守着我们的旗子,而另一队显然也注意到达这边的情况,分出两个人回来支援,为了抢旗成功,真理亚和那两个小孩替她拦着前来阻击的人。
守旗的人显然高度戒备着她,她假意正面向他扑去抢旗,他打开手臂拦截她,就在两人快要接触时,中村川身子灵活一扭从他身边擦过,握住木杆,一拔。
“胜利了。“
“好险呀,川,你还蛮厉害的“
“幸苦了”
“没…没什么…”中村川握着旗子,弯着腰在那里直喘气,刚才的剧烈跑动对于她来讲还是有些吃力。
瞬总是他们中最温柔的那一个,他的微笑总是可以让人感到治愈。真理亚就有些咋咋呼呼了,在那里和其他人欢呼,相较之下早季就显得比较稳重,只是轻呼了一口气说胜利了。而另一队的人就没那么高兴了,有些焉头搭脸。
又过了一会,时间不早了,大家就纷纷准备回家。真理亚和早季顺路就一起结伴而行,瞬和那些孩子也是,她嫌麻烦就一人都行。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的极长,松树林在沙地上画出细长黑影,路旁数十亩水田,如明镜般映出昏暗的天空,还有空中成群的红蜻蜓。
又过几天,惊悚的事发生了,那天和她一起玩游戏中的一个孩子消失了……纵然她与那个孩子不熟,但毕竟还是在一起玩过,有些印象。平日里那个孩子与其他人同进同出,她也遇到过不少次,而最近却不见她的身影。
按理来说,如果同班上一个人消失了,哪怕她的人际关系再差,也会有人对她有印象。但是那个姑娘消失却悄无声息,好像从没出现过。即使她去问了曾经和她在一起,关系比较熟稔的人,他们也是毫无印象,甚至说她是臆想。
这就有些恐怖了。
女孩消失,和她有关的人对她的记忆也都消失了,她存在过的每一分印迹都被抹去,甚至是大人都在否定她的存在——她的父母看上去像是从来没有她这个女儿一样。
她肯定此时是凶多吉少,…或是说早在她失踪的那一刻她就死了。
而这后来的一切都是大人们在掩饰,女孩的消失,大人是知情的,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是默许的女孩的消失。其中包含了女孩的父母。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如此一个安全和平的村子里,杀掉一个孩子而毫无罪恶感?甚至每一个大人都是帮凶!!
什么原因让这个女孩非死不可?
中村川百思不得其解,恐惧、愤怒和困惑堆积在她的心中,脑海中挤满了这些年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怀疑,这简直令她头痛欲裂。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冷静,真相只有一个,排除所有不可能后,无论再不可能那剩下的都是真相。
这个女孩很文静,人缘也不错,老师对她的态度不好不坏,她的爸爸妈妈就她少数的记忆来看,应该也是很好的。但为什么呢?
一个没有多大缺点的孩子会被除掉。等等,缺点?
转瞬间,灵感一闪,中村川忽然记起来,她曾经听到过,女孩的咒力施展总是不顺利,比别人差些。而失踪前最后一次看到她时就是老师将她留下,说是要补习,因为她的咒力操作已经明显的拖后腿了……
所以,所以,这就是这个孩子消失的原因?!中村川简直要气笑了,为了如此荒谬可笑的理由去残害一条幼小无辜的生命。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不能为这个幼小生命的逝去发声,她必须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甚至也得配合大人掩饰她的存在。
突然间,她闪过一些画面。她坐在一间小屋里,一个男人将手伸向她,她的脑子开始陆陆续续闪现关于女孩的记忆,然后,突然间,一段关于自己当初死亡的记忆闪现,男人猛然撤去了手,脸色发青,额头上出现冷汗,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最后,一只巨大的怪物向她袭来,她失声跌倒在地……
[我会死],这一刻,她脑子里清晰的认识到。
她现在十分危险!
首先,那些孩子的遭到过修改,除了女孩,其他人的记忆都没有问题,说明记忆被精细的修改过。那她是否可以理解为有人可以追溯、篡改记忆!而她的记忆可不止知道女孩死亡这件事,她上辈子的记忆一旦被发现,她必死无疑!
其次,她现在有可能已经引起了大人的注意,不,是一定。之前可能是失误让她保留了关于女孩的记忆,那么她这个失误是否要被清除?她该怎么办?一旦有人来修改她的记忆她就完了。
要死了,
要死了要死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叫她好奇,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么?为什么非要知道真相啊!老人常说,难得糊涂,糊涂人可比聪明人活的长远。
她的记忆该怎么办,除非她忘掉,或者不让人窥探到她的记忆。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失忆水,一口闷下,想忘啥忘啥;或者魔法、禁咒可以封印掉她的记忆,然后等到未来通过解封恢复。
呵,呵,她现在真是要疯了。中村川自嘲地想。
记忆改变…记忆改变…
夏洛克福尔摩斯! 思维殿堂!!!不仅可以储存海量知识,最关键的是可以防止外来入侵。
怎么做来着..
闭眼,穿过灯光昏暗的走廊,一扇欧式木质双开大门出现;推开门,一间古色古香的的书房,头顶的吊灯看上去有些刺眼,一眼望去,书房四面八方都立着书架,上面摆着一排排纯白色的书籍;脚下是银灰色的地毯,毛茸茸的看上去十分暖和;房间内正对大门有一扇半开的彩色玻璃窗,其右边斜放着一张桌子…..时间在殿堂搭建时过的飞快。
好了,成了!
等中村川再次睁眼时,记忆宫殿已经搭成。她将所有有关于前世的记忆都统统幻化为一本回忆录,藏在了记忆宫殿中的保险柜中,深深隐瞒在意识的深处,并做下暗示等到她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刻才会恢复。为了防止她的好奇心,她还特意留下警告。
一、不要好奇
二、不要探索
三、周围不安全
也许只有这样,让她自己以为自己是原著民,接受那些稀奇古怪的教条和周围人一样,她才能大概率地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