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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姜伍出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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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伍说这屋里有死人味儿。
熊孩子越来越过分了。姜九无奈地瞪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明知道床上躺着的人听不到,她还是下意识回头朝那门口看了一眼。
推门进去,床上的人仍安安静静地躺着,比睡着更安静,就像是一个木偶,一个没有知觉,没有意识,只有轻微呼吸的木偶。
房间里灯光明亮,每一处都能看的清楚,比如床上新换了床单,比如郑东辰的手指甲和脚趾甲也都刚刚修剪过。
姜九在床边坐下来,望着郑东辰的脸,因为身体代谢机能缓慢,他的样子似乎停留在了三年前,看上去还是那样俊秀帅气,皮肤也和过去一样白净,或许更白了一些。
“小白脸,你就是个小白脸。”
两年前,美术学院毕业的郑东辰被一个富婆看上了,以供养他画画为诱饵诱他上钩。郑东辰不胜其烦,问姜九我看着像那样的人吗?姜九看热闹不嫌事大,认真地点点头,说像啊,你就是个小白脸的样儿。那之后,她每每见了他就追着他喊小白脸。渐渐的,郑东辰开始嫌弃自己的白皮肤了,他对姜九说我黑给你看。很快便付诸行动,隔三差五到郊外骑行,希望能把皮肤晒成小麦色,顺便采风。
有一天,姜九闲得无聊,推了辆自行车跟着郑东辰一起到郊外去。
路上,又调侃他:“东辰哥,晒黑的小白脸更招人喜欢哦。”
“你再说我当你在表白咯。”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飘向天空。
天空高远,风清云淡,宽阔的柏油马路延伸至天边,白杨树的枝头阳光在跳跃。姜九的心是快乐的,满满的快乐,几乎溢出来。
忽然之间,风云突变,天塌地陷,死神擦肩而过,收割了郑东辰的半条命和姜九的全部快乐。
那天之后,无论姜九再怎么嘲笑郑东辰,他都不再反唇相讥,不再回应。
比如现在。
“好啦,不逗你了,我们来聊点正经的话题,嗯?你今天过得好吗?喜姐都跟你聊什么了?有没有讲笑话给你听?
“东辰哥,你怎么不理我呢,是不是生气了?姜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不过你也知道他其实心地不坏,就是脾气差了点,一不高兴就口无遮拦。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宗佑哥要和白娉婷订婚了。白娉婷你还记得吧,百济集团董事长的妹妹,剑桥博士,R城名媛圈第一美女。你第一次见她还夸她来着,说她温柔又美丽。说起来,你都没有这么虚伪地夸过我。当然,我是没有人家漂亮啦,但我比她可爱一百倍对不对?
“说真的,宗佑哥呀真的是捡到宝了,还好他现在开窍了,如果再拖下去,保不齐白娉婷就不陪他玩了。
“……”
姜九一面絮絮叨叨,一面为郑东辰按摩,手法娴熟,节奏舒缓。
说了很久的话,手也几乎没停过,揉捏一阵,再敲打一阵,循环往复,姜九终于觉得有些累了。
她起身,分开双脚,双臂举过头顶互相扳一扳,再双手叉腰,左扭一圈,右扭一圈,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喜姐还没有回来,姜伍也不知道野哪去了。她原本还打算等他回来做饭给他吃。
姜九从郑东辰的房间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三两口喝完,眼睛瞟到餐桌下散落的纸片,怎么看怎么碍眼,走过去动作利落地拾起来。
喜姐刚好开门进来,看见姜九蹲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团废纸,习惯性地伸出手,笑呵呵地说:“这是啥?不要的?给我拿去丢。”
姜九站起身递给她,喜姐接过去,“咦”了一声:“这是姜伍的试卷吗?”翻出来看看,“还没写完,怎么,不要了?”
姜九懒得多做解释,平铺直叙:“闹脾气,给撕了。”
喜姐显然不相信,眼睛睁得溜圆:“这孩子平时看着挺乖的呀,待人很好的,刚才我说要等你回来,他说会帮我照顾小郑叫我赶紧走,怕我耽误事儿。”
姜九心里冷哼一声,这个臭小子一向如此,外人是亲妈,姐姐是仇人。喜姐才来一个月左右,对他的了解根本不够全面。
姜九对喜姐笑一笑,说:“家里怎么样了?”
喜姐大大咧咧地摆了一下手,“没啥事,我妈摔了一跤,不严重,到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让我们直接回来了。这会儿我大姐二姐陪着呢。”
姜九看着喜姐乐呵呵的神情,心里很佩服她,听说她早些年离婚了独自一人带着患有心脏病的女儿过日子,说不艰难是假的,不过咬牙撑着罢了。
听喜姐聊了会儿家常,姜九说:“喜姐,我还得到店里去看看,东辰哥就拜托给你照顾了。等会如果姜伍回来,麻烦你给他弄点吃的,督促他早点睡觉,他明天有考试。”
喜姐满口应下了。
姜九到盥洗间整理了一下,出门下楼,走到街上,夜风一吹,顿觉神清气爽。
她回到餐厅,左牧早已经走了,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店里显得很安静。她在店里四处看了看,又在水吧处坐了一会,最后交代给大胖周一些事情,就下班回家了。
姜伍还没有回来,喜姐因为要起夜照顾郑东辰,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睡了。姜九一个人坐在客厅,边上网边等姜伍,11点,12点,1点了,姜伍仿佛失踪了一样,不见人影,电话也不接。
姜九怒气冲冲,给他发短信。
“你再不回来,我报警。”
终于,那边有了反应。
“除非你希望我永远不回去。”
姜九一口气噎在心里,差点没噎死。别看姜伍年纪小,倒把面子看的比天都大。她惹不起,只能忍。
姜伍一夜未归。
姜九一夜睡得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两只肿眼泡去了店里。大胖周凑过来,大着胆子问她昨晚是不是跟谁吵架,没吵赢,哭的?她瞪大胖周一眼,说,对,等会还要回去接着吵,赶紧叫大家过来,开会。
一个会开了五分钟就散了。
姜九匆匆往家赶,心想姜伍可能通宵上网去了,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得和他好好谈谈。没想到姜伍还是没有回来。快中午的时候,她接到姜伍班主任的电话,说姜伍没有去学校,人也联系不上。
姜九向老师赔礼道歉后,双手抱胸绕着屋子暴走,忽然瞄到鸡毛掸子,一把攥在手里,只等姜伍回来打断他的腿。
漫长的等待。
午夜,姜九已经气的没有力气了。
她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只手臂垂在沙发边,手握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地板,声音很轻,微不可闻。
忽然,她想到了季宗佑,姜伍一向最听他的,或许他知道姜伍在哪。她坐起来,抓过茶几上的手机,调出季宗佑的电话号码按下拨号键。
其实平日他们姐弟两人和季宗佑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通常只有在重要节日的时候,他才会让司机或左牧来接他们到季宅吃团圆饭。
这项惯例从十年前延续至今。
十年前,姜九的父母相继去世,季老先生亲自登门拜访,说通过媒体了解到他们姐弟的情况,希望可以收养他们。那时候姜九十三岁,姜伍九岁。姜伍说,姐,我不想到别人家去。姜九也不想去,诚然季家家世显赫,他们若接受,便一朝入龙门,但终归是寄人篱下,他们年少的心已经脆弱敏感到不堪一击,只想守着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安安静静过日子。
最初那两年,每到节日,季宗佑就会受爷爷之托,亲自开车来接他俩。他俩等在小区门口,远远地望见他的车,姜伍的表情就会亮起来。也不知为什么,从一开始姜伍就很愿意和季宗佑亲近,所有不愿意和姐姐说的话,都会说给他听。
姜九至今都想不明白,他们两人的年纪相差十岁,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电话响了六七声后,被接通。
姜九急切地道:“宗佑哥……”
“姜九,是你啊,宗佑他在忙,你有什么事吗?我转告他?”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很熟悉。
姜九愣了一下,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哦,白……”意识到不太对劲,又赶紧改口,“嫂……嫂子,那个……”
“什么白嫂子。”季宗佑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小九,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