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入菩提》彧羽

31、有凤兮于归

　　星星点点的赤色光芒自水玉璧向着奚康的方向汇聚。
　　“井木！”佛言，悠然，随心，随缘。
　　“鬼金！”无上澄明，上菩提心？
　　“柳土！”我参不透悟不尽的法皆是你。
　　“星日！”一念成执，你是我渡不了，也不想渡的痴妄。
　　“月张！”爱不重不生娑婆，烟浮，我心底并无一片净土，只是为你婆娑。
　　“翼火！”青灯黯然，古卷蒙尘。又如何。也许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中便没有了佛。只是我不敢承认。你若是醒来，我便不会少室山了。同你相守到老才是我心中的执念。
　　奚康的墨发无风自舞，背后的赤芒汇成凤鸟的样子。体态优美，顾盼生姿，身带祥云与火焰，绚烂灼目。
　　凤兮凤兮，华美旖旎之至兮，登九天兮抚星斗。
　　“轸水！”倾儿......入佛弃佛皆是为你。我只能许你相守，但未必能到老。
　　而后凤鸟的图腾融入了奚康体内，奚康双瞳中带了些琥珀色，温润稍减，锋芒渐露。
　　云兮隔空施展完南玄七宿阵，似乎耗费了大半心神，气息有些虚弱地对奚康道：“言宵，接下来倾儿的事，就交给你了。”
　　“自然。”奚康，不应该说是言宵，淡然应道，目色坚定不移。
　　言宵只手凌空一抓，手中便浮现一束晶莹的火焰，那火焰色泽甚是奇特，色炽如朝阳，且并不似平常火焰一般灼热。他将那火焰的火势扩大，轻轻笼上烟浮，而后有丝丝黑气升腾，逐渐现出一名女子的魂魄，黑气散尽，女子面貌不再模糊不清。定睛一看，虽然她的气质媚骨天成与烟浮相去甚远，但二人眉眼竟有几分相似！
　　像又如何，这样的凶魂，在这世间留不得，更何况她差点害了倾儿。
　　那魂魄仍处于茫然状态，奚康将魂魄招至面前，手中化出玉色火焰，皎洁似月染清莲，便要凑上去焚净那魂魄。
　　“住手！”只见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华锦坊老板急切地转着轮椅进来，发丝零乱，面色苍凉，还沾染了不少尘埃，甚至怕阻止不及，直接扑下轮椅，整个人匍匐到了那魂魄面前，紧紧拥住那缕魂魄，全然没了当初运筹帷幄的冷静。
　　言宵停下手上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幽莲净火一出，断没有收回去之理，如若不然，你就替她受着如何。”
　　“当真？”华锦坊老板已查觉眼前此人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根本无力抗衡，他只求能护得师妹魂魄无碍，此行也就当做替师妹赎了那些罪孽。大约此生他和师妹终是无缘罢。
　　“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么？”言宵不答，冷声反问，气势凌厉。
　　句芒嘴唇噙动，大约心有不忍，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烟浮的昏迷便和此人有关，如若不是言宵正好是凤族，那说不定烟浮就性命垂危了，他便没有什么要说了。
　　“你若反悔，我枬檀必然穷尽一生令你不得安生。”枬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坚毅无比的神色，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他师妹的魂魄收入一个精致的玉瓶内。
　　言宵挥手将那朵莲火打在了枬檀身上，火光一下子便无声无息地消融了，好似只是招式绚丽而无甚威力。然而并非是表面看上去这样，枬檀的面色从苍白如纸到煞白得有些透明，似乎内里受了极大的创伤，整个人瘫倒在地，萎靡不起。但他仍是挣扎着起身，慢慢地回到轮椅上离去。
　　句芒想了想，终还是跟了出去，递了些瑞草一类给枬檀。

　　言宵没有再去管这些事情，掩上门轻声走到床边，将烟浮颊边的发丝拂至耳后，柔声唤道：“倾儿......”都怪我不好。
　　烟浮似是听得些细微的声响醒了，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了双眼，便看见言宵关切而欣喜地望着她，她一时脑袋还有些发懵。她不是......
　　“你昏睡了一日。饿了么？”言宵温和道。
　　“嗯，有些。”烟浮眨眨眼睛，揉揉肚子。
　　她决定不过问昨日之事了。他若是想说，自会告诉自己的吧。
　　“我去给你拿些饭食。”言宵下楼没多久便端着一个盘子回来，盛着几道精致的小菜，然后在桌上布好菜，一举一动满溢着温馨。
　　烟浮就这么托着腮，目不转睛地胶着他，那眼底盛满笑意，溶溶曳曳。
　　言宵见了她这副娇憨可爱的样子，也笑了。不笑如森雪皑皑，一笑则如春花绚烂，暖人心房，道：“光看着不懂动筷就饱了？”
　　“嗯！”烟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是看菜，是看着你就饱了，现如今终于是懂了秀色可餐这个词。
　　言宵指着一道色泽诱人的菜：“你最喜爱的糖醋排骨。”
　　烟浮有些愣，她便从小和师父隐居山林，吃的尽是些山珍野味，而就算和他行走于闹市间，也未曾吃过糖醋排骨，又谈何喜爱？
　　言宵闻言也怔住了，心道，难道倾儿的口味变了？还是倾儿，忘了关于他们曾经的回忆了。她连她自己的名字也不想要了。只要和自己相关的事都不愿记得了吧。也好，以后她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若是不喜欢，我再去拿些别的菜上来吧。”言宵掩去眼底淡淡的失落，温言道。
　　烟浮笑着伸筷夹了一口道：“嗯，好吃，我是极爱吃的。”糖醋排骨外焦里嫩，滋味酸甜可口，她的确很是喜欢，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涩然。好似囫囵了一堆杂七杂八的药材，不知是何种混杂的苦涩滋味。
　　她面上却固执地不肯表现出来，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吃着。
　　直至碟中空空，只余了些汤汁，她这才放下了筷子，避开了言宵的目光，朗然浅笑道：“我吃好了，真是好吃。”
　　言宵见她虽是语带笑意的，氛围却是怪异的。他觉得她并不是开心的，好像在强忍着某种情绪。他不知她奇怪之处因何而起，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她很是令人心疼。他想要一直一直守护着她，不让她有任何忧虑的......可是......
　　他如今能做的，只是静静地将她拥入怀中。
　　倾......也罢，她是不想自己这样唤她的吧。
　　“烟儿......”垂眸轻唤，声音温如软玉，柔如飞絮。
　　烟浮闻言一震，眼底闪现柔亮的光芒，心中尽是一片绵绵脉脉。他，以前从未这般唤过自己的。是不是说，他现下也是喜欢着自己的。只这一声，烟浮先前囫囵在心的那堆药材便化作了一堆蜜饯，念及是一片甜丝丝的，却不会腻味。
　　因他一声柔柔的轻唤，便可冰消雪融，春暖花开。其余一切，皆做云烟。烟浮忽地有些明了那个倚门守候的明艳女子的心情。
　　两人就这这么默默无言地相拥许久。阳光悄然为这对身影鎏上金边，此时此刻，美妙绝伦。
　　若是能永恒。
　　可世事变化无常，人生在世如身处无形的漩涡之中，尽皆无可避免地会被卷进去。
　　孰能预料，即便能预知，又如何呢。
　　所能做的无非是珍惜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