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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佛法焉可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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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云倾难得早起穿衣洗漱,长发梳作垂髫分肖髻,结鬟处仅插一支羊脂白玉笄;身着云纹烟罗裙,外罩霞影轻纱。与平日的随意素净不同,今日的云倾多了几分明潋光华。朝光明朗,云影徘徊。
湛渊看见了不由得愣了愣。
佛法大会在这重霄殿举行。云倾带着湛渊来时大部分仙人已经就坐。云倾仙龄未满千年,加上平日不爱出门,也没什么相熟的人。她便随意捡了个位置坐了。
然而有的仙人却在暗自议论着她:“这模样和帝君七、八分相似,应该是云兮帝君的胞妹吧。看着是个美人呢。”
另一个仙人轻嗤了一声:“除了帝君的胞妹这个称呼和皮相,她就没什么不起了吧,帝君竟还让白泽仙君护着她,足见这云倾天女娇弱得紧。要没了这些说不定还比不得我们,指不定在哪做小仙婢呢。”
“快少说两句,佛法大会开始了。”
“啊,知道了,咦,这次竟是佛尊的弟子来布法么。生得可真是好看呢。”
“我乃佛尊弟子,此次佛法大会便由我为众仙家传经布道。”玄衣男子玉冠束发的,音色温润如玉,配上清朗容颜,仿佛带着一种普度人心的力量。然而,他不易察觉地看了一眼云倾发上的羊脂白玉笄及云倾边上的湛渊,终是定了心神继续讲经布法。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间因为因缘和合而成的现象,皆是暂时的——如梦幻,梦醒时分便消逝了;如泡沫,风一轻吹便消散了;如影子,没有了光便消失了;如朝露,日光晞释便升腾了;如闪电,只是一瞬的耀眼罢。一切自有缘法,毋需太过执着。”如同上好的玉石相碰之声,带着悲悯众生的情怀,一字一句,摒弃杂思,浸润人心。
云倾听了捏紧了手,指甲扣进了肉里,她却不觉得疼。她只是在脑海反复描摹着这番话,只是梦幻泡影、朝露闪电么,终会湮灭吗?明明这些言语是可渡人心的,为什么听了之后却好像揣了一堆碎玉渣子在心里,一妄动便是一片淋漓的血痕。是不是她执念太深,连佛也渡不了?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那么,一念痴呢?”云倾定定地看着他,明明是清清冷冷、平淡无波的语调,他却听出了千愁万绪,她所痴为何,他是知道的。
他被佛法包裹了两百年的内心生了裂纹。
他静静地没有回答。
有的仙人开始窃窃私语。
“云倾天女倒真是个妙人,竟言语戏说于佛尊的弟子。”
“我看她是魔障了,做出这般举动,这下帝君必将罚于她。”
“你不说,那我便说。一念痴即求不得、念长久、放不下。”云倾的眼神如桃花临水,灼灼涟涟。“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不动则不伤。试问谁心中没个在乎的,若是没了,岂非空余了躯壳?毋执念深,可是若一味悟法求法,又何尝不是执念深重,只是所执之念不同罢了。是么,言宵?”
列座仙人登时惊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言宵抿唇不语。
心里的裂纹,蔓延,那些回忆仿佛就快蜂拥而出。他的心从来不是澄明透彻的,只是......
“你且定了心神,莫妄言佛法。”言宵涩然地说,声音却是如玉蒙尘。
云倾听得,道:“我妄言了呵......”而后拂袖离去。
“云倾天女只是思悟时走了些岔子,一时心神惘然而失言,大家不必介怀。”湛渊收敛了云倾面前那副天真童稚的样子,无奈地站出来收拾云倾留下的烂摊子,而后看着言宵“我替天女向您赔不是,您继续讲经吧。”
“不必。今天便到此为止吧。”言宵此时便是声如冷玉,有些浸凉。说完,也离去了。
湛渊耸了耸肩,去向宸云殿。
一众仙人倒未随之离去,而是兴致勃勃地谈起天来。
“听得这云倾天女唤佛尊的弟子言宵,可是陵光神君胞弟言宵。”有个仙人好奇地问道。
“定是了,这陵光神君胞弟两百年前去往西天佛尊出参佛。”一个仙人思索道。
“见那二人神色,似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另一个仙人喝了口茶道。
“这我也不知,不过我知道,这下云倾天女确然会被罚了罢。”那个仙人声音里带着些许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