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姑娘》淡然之幽

4、第 4 章

　　我们离开了京城，在世子爷伤大好了之后。

　　孟管家给了我一些银钱，他抱着世子爷，老泪纵横，也只有这时，世子爷的眼睛才会有所转动，也只限这点转动。

　　我怕被人发现世子爷的身份，没请人帮忙，只一个小推车，一些干粮，还有世子爷需要吃的药就上了路。

　　到了孟管家指名的村子时，我走了五天。

　　这五天里，他还是不跟我说话，只是当我递给他馒头和水时，他已不在抗拒，当我在路边拿出陶罐熬药在递给他时，他也不在打翻，而是一口就闷，也不管那药烫不烫嘴。

　　当然，除了第一次我没经验，给他热的以外，其余的，我都晾凉了在递给他。

　　唉，这不怪我，从前给他喂药就跟打仗似的，我得跟他斗智斗勇，而在我们斗的过程中，那药已经凉了。

　　进了村子，几个在田边歇凉的村民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摇头。

　　然后拿出孟管家给我的纸条，指着地址，望向他们。
　　他们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老子不识字啊。”
　　“姑娘，你直接说找谁不就完了？”
　　我指了指嗓子，然后摆手。

　　他们瞬间懂了。

　　然后开嗓大叫一声，“阿牛”

　　传说中的阿牛跑了过来，接过纸条，扫一眼，傻笑，“这是俺二叔家，你们找他啊，可他在京城啊。”

　　我又把孟管家的信拿出来给他。

　　看完后，还是傻笑，“跟俺走吧，俺送你们过去。”

　　他刚要过去推车，我伸手阻止了他，然后将绳子无比娴熟的套在脖子上，起车，走起，一气呵成，我想这时，我颇有女汉子的风采。

　　这时，我看到世子爷的眼睛动了动。

　　孟管家的家就是个正宗的农村小院，正房三间，左右各一偏房，一间仓库，一间厨房，收拾的很整齐。

　　很好，我省了很多力，只管打扫卫生便可入住。

　　阿牛帮我将世子爷抬进了屋之后，便匆匆告辞，我有些疑惑，却也不多想，说不定人家有急事呢。

　　我再一次熟悉环境，然后将所有的银子放在世子爷手边的匣子里，然后拍着匣子，示意他看着，不要让坏人偷走。

　　他觑了一眼，复又闭上双目。

　　不过，我晓得他这是‘知道了’的意思。

　　我不在管他，起身去了灶间，五天只吃干瘪的干粮，对世子爷的身体不好，刚好我在仓库找到了一些粮食，正熬粥时，阿牛又出现了。

　　他竟拉了一大车食物过来，我仔细翻看了一下，瓜果蔬菜，新鲜鱼肉，应有尽有。

　　我指了指车，疑惑的看他。

　　他还是招牌傻笑，“乡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吃食，二叔的信里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所以这些不算啥，你先用着，缺了就来找我，我家就在前边。”

　　然后我按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真就不远。
　　我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然后指着地上，连点三下。
　　他问，“你让我在这等会？”

　　我点头。

　　然后转身进屋，拿起世子爷枕旁的匣子，找出一两银子，然后放到原位。这期间世子爷的眼睛又觑了一眼，我对他笑笑，比划着吃饭的动作，又指了指门外，他微不可察的对我点了一下头，又闭目养神去了。

　　我的心情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激动的不行。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可他今天却对我做了三次。

　　他不再是活死人了。

　　他的眼晴虽然还是没有光亮，却不再空寂。

　　我到了外面将银子递给了阿牛，阿牛微怔，突然摇头摆手，嘴里一个劲说，不不不不不不，我怎么能要将…的钱，我还在陷在刚才的惊喜里，是以不想再跟他扯皮，索性将银子塞到他手上，头也没回的就进了屋。

　　阿牛在院中纠结了好半晌，才慢吞吞的走了出去，临了，还不忘将大门帮我关好。

　　我心想，直是个好邻居，住在这里，应该很安全。

　　世子爷的身体逐渐恢复，起居饮食已不需我特殊照顾，只是他的腿很不方便，需要我搀扶。

　　第一次去搀他的时候，我被他推到一边，然后他倒地。

　　摔的不轻。

　　我想去扶他，却被他一个眼神冻住，不敢动作。

　　之后，我俩就这样待了一整个下午。

　　我也不去瞅他，只低头看鞋。

　　直到，他说，“扶我起来。”

　　我惊讶，他又大声喊，“我说扶我起来。”

　　扶他的时候，我暗地里撇嘴，什么态度？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

　　吃晚饭的时候，已是深夜，我将饭菜端到坑桌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见他还是那付不死不活的样子，我有些生气。

　　狠狠地敲了两下桌子，他睁眼，我指着饭桌，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动作，然后死盯盯的瞅着他。

　　他也瞅着我，我俩的眼神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以我的躲闪，他的胜利告终。

　　我撇嘴，心想，我一个粗使丫头的眼神怎么能和上战场杀过人的将军比？他也好意思赢我？

　　在我转身出门时，听他长叹一口，“听孟叔说，你叫二两？”

　　我转身，又一次惊讶。
　　他竟知道我的名字？
　　我点头。
　　“你是自由身了？”
　　我点头。

　　“你给孟家扫了一年多的大门，直到捡我回家。”
　　我疑惑，既然他都知道还问了干吗？
　　不过，这不耽误我点头。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疑问，遂自顾自的说，“有时候，即便知道那是事实，很多人也会再去证实一遍，因为他听不进别人说的，只相信自己，呵，人，就是这么可笑。”

　　他直视着我，问，为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张口告诉他的。

　　可我忍了。
　　因为那一瞬间过后，我的脑海里出现两个眼神。
　　一个是亲情，一个是爱…爱情？

　　是啊，我得承认，我好像爱上他了。
　　可这算得上爱情吗？这只是我自己的暗恋。
　　所以，我只默默地回视着他，这一次，我没有逃开。
　　半晌，他对我说，谢谢。

　　我笑了，连忙摆手，然后指着饭桌。

　　他也笑了，只是那笑容很淡很淡，还包涵着苦涩辛酸。

　　我将出门时，他又一次喊住我，“一起吃，以后咱们就一起吃饭吧。”

　　那天之后，世子爷每天很早就起床，穿着老百姓的粗布衣衫，每日不辍的练习单腿站立，练习平衡感，练习如何使用拐杖。

　　我已记不清他摔了多少个跟头，他从不让我扶，只有他自己觉得好了的时候，才会叫我去扶他，给他打水洗漱。

　　然后，我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又加了一项陪练。

　　直到有一日，他叫我进屋，对我说，“二两，去把阿牛叫来。”

　　阿牛知道世子爷叫他时，竟是激动的不能自己，满面红光。

　　我给了他一记白眼，然后使劲拍了他两下，然后指了指我家，暂时可以称做是我家吧。
　　他给我一记傻笑，说，你先走，你先走，我跟你后面就行。

　　阿牛兴高采烈的走进了世子爷的房间，而我则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回忆着孟家村的一切。
　　我和世子爷被孟家村的村民照顾的太好了。

　　我除了照顾世子爷之外，几乎再不用干什么活计。
　　匣子的银钱即便再花，却依然不见少。

　　世子爷的衣衫破了，第二天就会有人以各种借口送来新的。
　　每次世子爷需要洗澡时，阿牛就会以最恰当的时间出现，帮我抬浴桶，打水，烧水，甚至帮世子爷洗澡。

　　甚至于每次我需要帮忙的时候，都会有人恰巧出现，然后我得到了最好的帮助。
　　而我只给世子爷做好饭，陪他吃饭就好。

　　这里的村民对我很好，客气的有些卑微。

　　我迷茫的瞅着世子爷的房门，我该离开了吧？

　　孟家百年世家，历经三朝，根基深厚，怎会没点后手？

　　我晃了晃脑袋，感性不是我的风格，想的太多，也不是我的性格。

　　这些，都不适合我。
　　不适合我的东西，我没必要去接触。

　　我突然回想起了那个傲雪红梅的画面，虽然那个女主人公琵琶别抱，却丝毫不影响世子爷的风姿。

　　我，依然是个会欣赏的人。

　　阿牛在我做好晚饭时，走出了世子爷的房门。

　　冲我傻傻一笑，我回以微笑，他是个善良的人。

　　用完饭时，世子爷对我说，“二两，我要离开一阵子，你在这里安心住下，我办完了事来接你回家。”

　　我摇头。

　　“不用担心，阿牛会陪着我，你安心待在这里。”

　　我摇头，看着他的脸，他的眼。
　　他有些颤抖，“你不想住在这里？”

　　我点头。
　　“你想去哪？”

　　我看着他，用嘴型告诉他，我要回家。
　　他一怔，“你家在哪？”

　　我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笑了，我这是怎么了？骄情不适合我。

　　然后我四处看了一圈，指了指地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