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歡》晝月

1、雨歡〈上〉

　　我們相會在那熱鬧喧囂，有時又孤寂冷清的，城市中。
　　那時，心煩意亂，剛下了班，隨意行走。
　　時值寒冬，街上行人，無不裹著厚實的大衣，加緊腳步，回家。
　　我卻與之形成對比，緩慢地跨著歩子走。
　　走著，走著，只是輕輕又不經意的一看，看到了一家透著橘黃光亮的咖啡店。
　　那溫暖的光，吸引著我歩入。
　　推開門，裡面，客人少，寥寥無幾，可能是晚了又冷吧！
　　找了個角落，坐下。
　　「歡迎光臨！」很有朝氣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是服務生吧！
　　拿起了MENU，翻著。
　　最後隨意點了杯咖啡和一個套餐，反正自己也還沒吃晚餐。
　　「先生還要不要來份小點心呢？本店的小點心是手工做的，很可口喔！」服務生又殷勤的建議著。
　　「不了，這樣就好。」對於她的好意，只能心領。
　　「那請稍待一會兒。」說完，便走了。
　　由於等待的無趣，眼神便在店內隨意看看。
　　佈置得很溫馨，有家的感覺，牆上掛著些贗製的名畫，桌上擺些精緻的小物品。
　　整體看起來，是很有品味。
　　「先生，你的東西來了。」送上了剛點的東西。
　　本來不太冀望會有多好吃的，不料，一吃下去，卻頓時覺得，之前認為所謂好吃的東西，已不復存在。
　　很快就把東西吃完了，身體也溫暖了些。
　　「好吃嗎？有什麼建議嗎？」她來收拾時，問著。
　　「很好吃！真的！」由衷的發出心中的感想。
　　「是嗎？謝謝！以後有空要再來喔！」她開心的笑了笑。
　　「你是老闆嗎？」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以她的年紀。
　　但，她的態度又不得不讓我這樣認為。
　　「是的，這家店，是我開的。」
　　「這家店只有你一個人？」有點驚訝。
　　「是啊！小本生意。」她坐了下來，似乎有想長談的打算。
　　也好，找個人談談，或許心煩的事，就會消失了。
　　「你今天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她看著我的臉，問著。
　　「是沒錯，工作上遇到不如意的事。」想到今天的事情，還是很嘔。
　　「可以說說嗎？我很願意聆聽。」望向她那湛清的大眼，好像有什麼魔力似的，讓我全盤托出，今天的事。
　　一直說，一直說，而她，只是靜靜的聽，不時發出些贊同。
　　很快，時間在我的訴說下，飛逝而過，已經到打烊的時間。
　　「如果你願意，你以後可以來我這裡，跟我談談，我會願意聽你說的。」最後，她這樣的對我說。
　　不去追究為何她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的好，也不去想今天自己的失控，現在只想回家，睡個好覺。
　　隔天早上，起床時，心突然覺得無比的輕，好似重擔昨天，都已卸下。
　　神清氣爽的去公司，準備應戰。
　　忙碌的過了上午，中午也因為忙，而到下午三點才吃飯。
　　吃著冷冷的飯菜，心中又不禁想起，昨夜的美味。
　　快速的吃完飯，決定等下下班，要去昨天那家店。
　　下班時，已九點，走到那，怕也關門了。
　　不過，還是想去看看。
　　店還沒關門！驚訝地推門而入，迎著我的，又是那笑臉盈盈。
　　「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她在吧台後方，邊煮著咖啡，邊說著。
　　「你怎麼知道？」
　　「這是超能力。」她笑中帶點慧詰，眼中帶點調皮的光芒。
　　八成是好運\，給她猜中。
　　「妳開店都開到幾點？」坐在吧台前，聞著香濃的咖啡味，問著她。
　　「沒有固定，看我的心情。」
　　「你不怕客人跑走啊！」
　　「我開這店是興趣，不是賺錢。真要賺錢，開這店一定不賺。」
　　「我真是羨幕你，可以不用每天為了經濟操勞。」嘆口氣，感嘆這命。
　　「只要降低慾望，生活就可以過的很快樂，不是嗎？」回過頭看著我，說著。
　　「今天過的如何？有發生煩心的事嗎？」泡好了咖啡，遞了一杯給我，問著。
　　「你怎麼好像很想我發生不愉快的事？」挑挑眉，疑惑的看著她。
　　「才沒有！」很快的否認了我的話。
　　「其實今天心情一直不錯，雖然也有些不順心的事發生，但，我卻一直記得你昨天給我的建議，也就無所謂的煩心的事了。」
　　「那很好啊！」她用手撐著頭，跟我說話。
　　接著，她開始跟我說些趣事，雖然是瑣碎的雜事，但，卻充滿了生活感。
　　今夜的談話，又要結束了，總覺得不夠時間。
　　「你明天可以再來啊！」她依舊歡迎。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叫你老闆娘，怪怪的。」
　　有點尷尬的說，只能低下頭，看地板。
　　「嘻！叫我雨歡吧！」她笑笑的說，尤其在看到我尷尬的臉，更是笑得闔不攏嘴。
　　「你也叫我繼祐吧！禮尚往來。」
　　「這是應該的吧！」她不以為然的說。
　　「晚了，你也累了，我走啦！雨歡。」拿起公事包，準備走了。
　　「明天要來吧！繼祐。」
　　「會的，晚安。」開了門，轉過身，對她揮揮手。
　　「晚安啦！」她也對我揮揮手，以示再見。
　　之後的每一天，每一夜，不論刮風下雨，我都會去報到。
　　是什麼動力，讓我不辭辛苦的去呢？或許是愛情吧！
　　人常說，愛情是最大的動力。
　　本來對於雨歡，就只是朋友，可是，如今想到愛情，可能還是有吧！
　　情愫一天天的累積，我決定，對她表白。
　　因為我一想到，有一天不能再跟她談心，不能再見到她，我的心，就如刀割。
　　所以，我決定讓她，屬於我。
　　「雨歡…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又是一個談心的夜晚，外頭已經是初夏，熱得惱人。
　　「什麼事？別吞吞吐吐的啊！」催促著我快說。
　　「我…很喜歡你，你…願意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嗎？」手冒著冷汗，臉也因為如此，感覺熱燙燙的。
　　滴答滴答，頓時一片沉靜，只聽得時鍾的滴答聲。
　　她…沉默。
　　終於，我受不了這氣氛，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打破這氣氛時，她好似才回了神，抬眼看著我。
　　「我…很驚訝，沒想到你會對我說出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事，只是有點嚇到了。」她微微勾起了嘴角，以示沒事。
　　「那你……」我還是關心著她的答案。
　　「如果你不嫌棄一個又懶又隨興的老婆的話，我可以答應。」
　　「太棒了！」這時我覺得，天使在我四週，為我歌唱著。
　　她笑看著樂翻的我，依舊是笑著。
　　我們開始不止在咖啡店聊天，也一起去看海，爬山，野餐…。
　　感情是一天天的增進，有天，我對她說，我們結婚吧！
　　沒有鑽戒，沒有美酒夜景，只有蟲鳴鳥叫，與徐徐的微風。
　　她正靠著我，讀著林徽音文集，聽到我這話，竟然沒有些許的波動，只是點了下頭。
　　「雨歡！我說真的！我們結婚吧！」我又認真的再說了一次。
　　她抬起頭，看向我，一副何必如此大聲的樣子。
　　「我知道，我願意。」說完，又回頭去看她的書。
　　這個時候，我不知道是要高興她要當我的新娘了，還是哭泣她對我的漠視。
　　「雨歡，為什麼你這麼的若無事然，你不高興嗎？」對於她的無關緊要，感到好奇。
　　「認識你又不是一年半載，每次你有話要說，或是要說很重大的事情，手就會不由自主的絞，你自己都沒發現吧？」得意的說著她的偉大發現，哼！以後我注意一點，你就不知道了吧！
　　自從決定要結婚了之後，開始馬不停蹄的準備。
　　先是帶她去跟我父母吃飯，再來是決定喜帖，蜜月旅行，拍婚紗照…。
　　每天忙得昏天暗地。
　　但，因她父母，在她十九歲時，因為空難，雙雙死了。
　　所以，她說，她的親戚，就不用請了。
　　找些她的同學朋友就可以了。
　　喜宴當天，我是緊張萬分，但她卻神色自若。
　　那只是表面上，其實，在她挽著我時，她的手，抖得很厲害。
　　終於，繁複的儀式結束，我們兩個也累垮了。
　　雙雙倒在床上，就睡了。
　　因為明天一大早，還要趕去度蜜月。
　　雖然她一直說不用，但我知道，這對女人來說，還是重要的。
　　蜜月的地點，也不遠，在日本。
　　初春的日本，櫻花飄落，走在其中，像畫中人物般的美。
　　我們靜靜的賞著櫻花，去東大寺祈求平安，去迪斯奈樂園瘋狂的玩。
　　每天，都過著很幸福，很快樂。
　　「等等我，我有點喘不過去了。」她抓著我，氣喘噓噓的對我說。
　　「你以前不是田徑隊的嗎？」揶揄她一番。
　　不過我還是放慢腳步走。
　　「人老了，走不動啦！」整個身體靠在我身上。
　　「那小姐言下之意是？」看向她。
　　「背我。」竟然提出這任性的要求。
　　「不怕丟臉？」再一次確認。
　　「不怕！」擺明了一定要背。
　　「好吧！上來吧！」蹲下身，讓她上來。
　　是有點重，是不是最近吃太好了呢？
　　不過，至少這是甜蜜的負荷。
　　「繼祐，如果二十年後，我人老珠黃了，你還是會一樣的愛我，一樣的願意背我嗎？」她頭枕在我的背上，緩緩的說。
　　「等你人老珠黃，我也是個老頭子了。」
　　「真想看看你老頭子的樣子，不知道是怎樣？」調皮的心又起了。
　　「最好不要。」我可是一點都不想看。
　　「不管你變怎樣，我還是會很愛你的。繼祐，我們一輩子，都不要分開，好不好？」語出驚人的話，讓我的臉，頓時通紅。
　　不過映著夕陽，以及背向她，所以，她應該是沒看到。
　　「但是…如果我先走了，你要立刻把我忘了，找一個好女人，好好活在世界上。」她又接續著話，但內容，卻是我一輩子，都不願發生的事。
　　「別說些煞風景的話，看看夕陽，漂亮吧！」轉移話題，這話題，太感傷。
　　「是啊！很漂亮。」
　　兩人就在河堤邊，襯著夕陽，緩緩的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