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叶子飘》岸边的鱼

67、透明的冰层（七）

　　（六十九）
　　“实初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白芷双手放于膝间，仔细打量这个男孩，明眉朗目，一双眸子引人欣赏，是个好孩子。如此坚毅的男子，也许女儿不会受到伤害。这般想着，眼里的慈爱与信任增了不少。
　　“小叶这些年过得可好？”
　　这句话不少问起，实初却从这位母亲身上看出动人的关怀，母女连心，这是没错的。
　　“伯母，晚辈摸约知晓部分事物，也不愿瞒您。前两年的时光，小千她，过得并不好。”
　　实初有些不愿回及那两年的生活，作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用观察的心态与眼光看待她的悲伤与清冷，无法问她此前之事，只能端着一杯热了又凉，凉了重热的茶叙说无关紧要的日常话题。
　　“小千很坚强，我从不曾见她流泪，也不曾听她抱怨之前岁月。可，伯母，那双眼睛骗不了人，像风中摇曳烛光，竭力燃起，却消弱无力。”
　　实初的话一字一字扎在白芷心尖，她知道的，女儿的性子像极了许家人的，千般万般苦，决计不会回头。
　　“千叶喜欢孩子，周末便去阳光小院照看那里的孤独幼童，几月前小榛去了加拿大，还伤心不少时间。”实初如数家珍，一件一件，自然熟稔叙述，丝毫不见违和，是早已刻在心底的缘故。
　　“嗯，这孩子确实喜欢小孩，小时院里没有比她更小的，便吵着养小猫小狗，他父亲最是不喜这些，为此父女俩闹过不知多少次。”白芷回忆过去，幼时女儿的模样清晰在目，软软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你，不说话便早已融化了你的心。“后来遇着阿果出生，便吵吵着要做姐姐。倒也奇怪，无论阿果如何闹她也不生气；若是安平他们，但凡惹了点她什么，那是要哭半天的。”
　　实初这是第一次从一个长辈口中得知她的成长时光，不一样的感觉，却是相同的酸楚。无论好坏，总归没有他的身影，她那18年的记忆中没有一个叫纪实初的人。
　　“实初啊，伯母明白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现在的尴尬与不安。”白芷心底似明镜，这几年她虽不知女儿在上海的生活具体如何，却也明白丈夫与公公会要想办法的。只是，现在的情况她做不得太多主，能劝慰的也有限。对于面前这个孩子，就她个人，是有亏欠的。喜欢上自己的女儿，依着长辈的要求，他是绝对符合父母期许的孩子；能全心全意善待女儿五年不变心，这是难得的优异男子，若是寻常人家，又怎会反对？退一步，若没发生那件事，向晖怕是也不会这般反对。
　　见白芷打量自己，实初竟有些紧张，饶是他面对再棘手的情况也不曾如此。白芷自是看出他的不安，微微讶异后，了然如心，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放心，我不似小叶父亲，还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带了丝玩笑味道，实初有些明白这位看似温和的长辈能在一个家族中稳住人心的关键了。洞察人心，却让人生不出生疏之意。
　　“小千长得像伯母。”
　　实初换个角度切入，站在千叶的角度。果然，白芷眉头一舒，心情很好。
　　“性子却像极了她爸爸和爷爷。”
　　实初起身调了室内的空调，温度略微升高。细节之处，体现一个人的心思走向，白芷心中她的认可加深一步。
　　“伯母这次来上海，说‘略尽地主之谊’倒有些不符，但还请让晚辈有个机会，给伯母介绍小千的几位好友。”极为自然，让人无法拒绝，更何况白芷本就是怀着这份心思来的。在北京，一堆的人和事，即便她这个做母亲的跨出第一步，小叶也不愿多与她接触；上次在医院，她仍记得女儿为难的神情。
　　“孩子，谢谢你，谢谢你明白一颗做母亲的心。”
　　而后，实初简单又详细地叙述千叶这些年的生活。直至临近午夜，实初担心长辈身体，便说下次得了时间必定详述。如此，白芷随着一直站在门外的安欣回了房，何果进来了。
　　“纪先生好计谋。”
　　不急不慢，角度熟练切换，句句诚恳，同样的事实经面前人一番阐述，带上了纪实初的味道，自然溢着他的好。
　　“何先生在门外听得清楚，纪某可有擅自捏造不实事实？”
　　何果轻哼一声，“既是事实，何来捏造，纪先生果真说的是‘实话’！”
　　实初喝下已冷的水，不反对，也不辩解。“下午，你我便明知会有这般结果。你既决定了，便忍住那份反悔的心，弄得自己不好过。夜深了，小千怕是已经睡着，何先生今晚不需探望了。”一字一句，说得在理，无回旋之地。
　　实初回房，本以为连翘与她都回去了，却不想这两人都还在，只是都睡着了。千叶与藤伊谁在床上，连翘直接躺在沙发里，手中还拿着手机，一看便知是玩手机累了的原因。盖了张薄毯于连翘身上，实初更在意的是床上的千叶。悄声坐于床边，藤伊偎在她怀里，两人睡得不错。
　　此刻睡梦中的她没有白日的担忧显得格外纯真，眉头不再紧蹙，似乎只有在睡梦中问题才能毫无顾忌解决。这么多年过去，他戒不掉对她的吸引，断不了对她的担心，更舍不去心中对她的执着。
　　轻身俯下，却见藤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望着他。实初食指抵在嘴唇，示意他不要吵醒她；而后，一个吻印上她的嘴唇。
　　小千，再坚强些，守在我身边；等我将事务解决，我们便在一起，待在上海，陪你过你想要的安静生活。
　　舍不得这份温度，将她枕于自己右臂之上，轻搂住，似乎她是清醒愿意的。
　　不知到了何时，只见窗外天色微亮，实初小心将千叶放好，下楼准备早餐事宜。门轻轻合上，沙发上的连翘陡然睁开眼睛，眼底是止不住的讶异。纪实初，他，他竟敢这般做？！
　　他胆子竟如此之大，当着她，当着藤伊，他竟敢偷吻小叶，还抱着她同床共枕一晚，简直色胆包天！气呼呼起身，想出门找他算账，却被床上的藤伊吓了一跳。只见藤伊弯了弯食指，示意她跟着他走，连翘也是没反应过来，简单披上外套真随着藤伊出了门。
　　两人走到酒店后院藤椅上，藤伊捂嘴打了个哈欠，面对连翘刚才的惊讶，不以为意。
　　“我哥又没做什么，他们以后一定会睡在一张床上的。”
　　连翘哪会想到藤伊会说出这般话来，刚喝下的水瞬间呛至气管，咳嗽不已。吃惊程度不必在房间里看到的情形小，什么叫他们会睡在一张床上，她从不敢想象这个画面。刚理顺气息，可爱的藤伊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们还会生宝宝，叫我藤伊舅舅，我会带他们吃好吃的，玩很好的玩的玩具！”
　　连翘简直被他绕晕，什么孩子，什么舅舅，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一个字都听不懂。颤颤看向身旁的藤伊，她突然觉得两人之间的代沟怕是比东非大裂谷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