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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浑浊的溪水(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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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叫寻阳进来一趟。”
“父亲,许伯父他···。”
欧阳仰年看着父亲,他是知道的,正勋伯父并不同意这个提议。
“他考虑得多,总归着心疼孙女;可我们,得做好准备。”
心疼孙女,这是重点。“父亲,那女孩儿···”
“许家女孩儿不会有错,你叫寻阳过来”欧阳容行翻过书页,不抬头,看不出神色。
“噔噔噔”
三声敲门,寻阳等在门外。“爷爷。”
“嗯。”
寻阳进门,关上,声音不大不小,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坐吧。”
欧阳容行放上一本书,又另取了本。“你许伯的事听说了?”
“还可以。”
寻阳抓住些思绪,等待爷爷的话语。
“宇正有了胡家女儿,你呢?”
如此,该明了的已清晰无比。寻阳皱了眉,看不出具体神情。欧阳容行坐回檀椅,直勾勾看着孙儿,等他的回答。
“爷爷为何执意这个方案,您知晓其他方法。”
政治联姻,并不是个好方法。
欧阳容行不做声,却突然向寻阳扔了枝两指宽的狼毫笔,乌黑的墨汁瞬即染满后者衬衫。寻阳低头,不反对也不同意。
“你这混账!我选这个提议是为什么,你不知晓?”
“爷爷,她的事您也知晓,我们并不合适。”另外,他不想沾染其中,那是团漩涡,他不感兴趣。
欧阳容行手一顿,半天没有说话。“那个孩子,适合你。”
寻阳眉头皱得紧了,终是抬起头。“她不适合欧阳家。”
“你向晖伯父不会同意的,那孩子,你总得要顾及她。”
若这件事成了,寻阳几乎已经预见她的态度。只,逃至上海,若再囚至北京,是活生生的折磨。一张微笑的脸浮出脑海,寻阳竟有些许不忍。“爷爷,我不同意。”
“哼哼”,欧阳容行冷笑两声,“莫不是真以为只你一个?于这点,盼行比你有优势。”
“爷爷!”寻阳焦急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望向对面的爷爷。
欧阳容行叹了口气,“孩子,你得明白,一些事总归要踏着它既定的轨道行走,换了人,换不了时间。那个女孩儿,适合你,爷爷是瞧见了的。”
寻阳不愿意,一段无爱的婚姻他接受,可相互折磨的生活,他不愿尝试。
“你决定吧,你,亦或是盼行。”
依照理智,答案昭然若揭。思绪卡在十字路口,寻阳明白爷爷早已知晓他的选择,可,闭上眼,长城之上那双紧握的手,横亘眼前。良久,寻阳睁开眼,“我同意。”
这便是寻阳在多年后仍忘不了的一个夜晚,在这个夜晚,他做了一个决定。明知意义深重,却还是选定。多年后的他问自己,若今夜的答案不是同意二字,那将来他的生活是否会有些许改变。他无法知晓,一如现在的他看不到未来的模样,那时的他改变不了现在的抉择。
“一年时间,处置好那个叫刘灵的女孩。”
“是。”
欧阳容行没有松口,一脸冷意。“若将来她坏了这件事,乃至以后你的婚姻,欧阳家的手段是她所不能承受之万一的。”
“是。”
“出去吧···”
千叶回至酒店,闷不做声,心里那团火仍在怒怒燃烧。实初倒了杯水,两人躺在藤床上,不说话,也不需言语。北京夜晚难得是星空,洋洋洒洒,满目繁星。晚风拂来,稍稍熄凉心中躁意。
“实初,周力权给予不了连翘幸福,真的。”
想着在上海等她回家的好友,千叶抑不住的心痛。连眼角都是满满幸福的她,自己要如何告知真相!一丝凉意,滑至耳垂,千叶看着星空,不知凉雨从何而至。
“如果爱情的真相如此不堪,实初,我不想找寻了。”
拭去她的眼泪,实初轻轻说道:“爱情从不需找寻,你会幸福的。”
“回到北京,当我眼前看到的是真正的面孔,而非记忆中的飘渺,实初,我明白一个真谛:亲情比爱情重要。”
‘我的孙女我明白,她的亲情重于爱情。’像句魔咒,紧紧箍住实初想要开口的喉咙。心中不甘,记忆中许席楚的神情历历在目,平静表面下暗流涌动。他那个人并非不想得到,只是等待时机。
“小千,如果,有一天,你选择离开,告诉我理由。”
也许千叶不明白实初此时心中苍凉,也许实初早在一开始便知道结局,一切的一切,是不甘,是期待。即便如周力权,身陷囫囵,依旧伸出一只手,感受短暂可怜的温暖。奇迹,悲剧,都是这般开始运转···
第二日,千叶准备回医院再次探望爷爷,实初没有反对,只是一人在楼下等待。千叶明白,自己心中是有亏欠的,一次次与母亲的避而不见,一次次仓惶逃走,她并不坚强。
敲过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两日未见的安平,一声讶异爬至嘴中,却因第二个人的出现彻底逃脱。
“进来,爷爷散步去了。”
千叶不想踏入,下意识的,一股胆怯笼上心头。安平不管多少,一把扯过她,千叶踉跄着进了病房。这副情景多少有点像席楚那年高二,千叶同校初一时际,每每放学,她便躲在他们教室外,也不说话,只偷偷看着。高二课业繁重,时常要延时,安平不忍心她孤零零一人待在走廊,都是这般一把扯住她,然后不知从哪儿弄了条小凳,挪出半张课桌给她写作业。都是子弟学校,老师也不过分追究,到了后来,那个位置俨然就成了千叶的专用桌。
“席楚为了等你,守了一夜。”
安平特意强调,对她一脸不满。千叶决定今天回上海是昨天的想法,连翘需要她,而她暂时无力分心处理北京的人和事。她只打了电话给爷爷,不想当时他就在旁边。婚宴那天夜晚,她与他,仅仅一眼相望。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谈笑晏晏,轻松叫过一声席楚后,尽释前嫌。可现实就像明亮的灯光,她的胆怯一览无余。只一眼,她忘不了,眼角居然有了一丝细纹,皮肤变黑了,瘦了,可眼底的她依旧清晰。
那么一瞬,她认为那该死的梦想又一次点燃,可周遭如炬的目光,实初不断捏紧的手,让她回归现实,归回至五年后的现在。
“何果待会过来,你别离开。”
千叶脸不可抑制涨红,什么叫她离开,她还未曾见过爷爷,是不会的。安平不放心,又拽她坐至沙发,与席楚一步之遥。
“我去买瓶水。”席楚急促离开,千叶终舒一口气。安平在一旁哂笑。
“既然曾经爱得如斯,如今又何必这般不留情面。许千叶,除却一切不管,他许席楚到底还是个陪了你十四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