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叶子飘》岸边的鱼

253、银光的鱼尾（五）

　　（二百五十五）
　　“纪先生在上海认识千叶，不可能不了解当初她家人用了何种方式‘关注’她。如今，纪先生扪心自问，这四年来的你与当初的他们有区别吗？”
　　“这是她亲口所说？”
　　顾医生摇摇头，千叶的性格不允许她做出这种行为。
　　“你不了解她？”
　　顾医生起身，从身后桌内拿出一幅画，递给实初。
　　“这是她最喜欢的画，几乎每次来都要看看，也总是露着微笑。”
　　实初迷恋地看着手中色彩绚烂的水彩画。与其说出自成人之手，倒不如更像儿童画，最基本的图形拼凑，最简单的颜色，既不漂亮也不出彩。可它会使看的人开心，心情愉悦。
　　“她说这让她想起那些愉快的时光。”
　　“可以送给我吗？”
　　“恐怕不行。”
　　顾医生想拿回画作，实初却摁住不肯。
　　“千叶清醒后会需要它的。”
　　实初松了手，眼神黏在画上。
　　“烦请顾医生将小千的情况告知于我。”
　　实初态度谦卑，心底的焦急慢慢扩散。
　　“纪先生也曾这般找过张老先生？”
　　“是。”
　　“所以，我的答案是否定。”
　　“这样，那请顾医生与我聊聊小千，作为朋友。”
　　顾医生不得不称赞实初的厉害，作为医生他有职业道德底线，可作为朋友，他却有义不容辞的义务。
　　“作为朋友，纪先生应该明白我的难处。千叶全然信任于我，重点就在我是个局外人。如若现在同你交流，她醒后我恐怕无法交差。”
　　实初实在笑不出来，进退维谷。
　　顾医生起身为实初倒了杯水，冰水，提提神。
　　“如今最重要的是千叶的安康，你，还有其他人，恐怕都要把心思放一放。毕竟，她是你们的亲人。”
　　实初如坐针毡，不想面对平静的顾医生，缘由心底清楚。他满有信心地来，却被顾医生轻飘飘的几句话挑破。
　　“纪先生有看过心理医生么？”
　　顾医生话语一出便得到实初凌厉眼神的回击，嗯，这是实初的逆鳞，谁都不曾发现此处，更不必说直接挑明指出。
　　“顾医生言语应当谨慎。”
　　顾医生浅笑，不再继续，只是说道：“有时冷静下来回顾从前，有些事还是放不下，执着于某些事物未尝不是好事。”
　　余下的话语顾医生没有点明，聪明如实初，理当心明他的劝解。
　　实初起身，面有愠色。
　　“纪先生，有时间多来坐坐。”
　　一个冷静坐看，一个困于牢笼，不欢而散。
　　再回医院已是深夜，还未进走廊便被连翘看见，直直朝他走来，截住路途。
　　“滚。”
　　“原树，把她弄出去。”
　　实初没空闲精力与旁人对话，连翘便是其一。可连翘不会肯，她才得到那帮子人的许可，可以陪在小叶病房外，怎能让实初破坏。
　　“这里是医院，他们的地盘，你没有任何胜算。”
　　“让开。”
　　连翘伸开双手，如若实初执意进去，她不介意大闹一番，让他们轰他出去。
　　“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没有了小叶，那帮人何须顾及你的脸面，没了她，我们几个就是一文不值的陌生人。”
　　实初深深看了眼连翘，他看见了悲伤、妥协，还有不敢显现的愤怒。
　　“他们是她的监护人，在血缘、法律上与小叶有不可切断的联系。”
　　所以，他们寸步难行。
　　“原树，带她出去。”
　　他的女孩，他的女人，他与她的羁绊远比那些重要。
　　“纪实初！”
　　连翘惊慌拉住实初手臂，压低声音，充满了害怕。
　　“这是我与他们的事，你的友情等小千醒了之后再说。”
　　说完实初径直往内走去，沉静自若。
　　“阿翘，我送你回家，你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要保重身体。待会儿我就回医院，替你看着。”
　　连翘摇头，拨开原树的手，喉咙早已嘶哑，干得连眼泪都流不出。
　　“你不明白，我害怕，害怕他们在小叶醒了后将她藏起来。他们可怕极了，原树，你不明白这些家族的可怖。”
　　连翘仍记得第一次去到那个大院，欢乐融融，谁都言笑晏晏，像故事中那些善良和蔼的长辈。可就在这样的面容下有的是对亲情的践踏，对小叶的摧残。
　　联姻，并不稀奇，也算不上残忍，但凡双方当事人有一人不同意，也成不了。毕竟现实社会不同于古代封建，一旦答应，也便是愿意承受其中辛酸苦辣。小叶明白，所以忍受，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肆意践踏她的尊严与底线。
　　一个人，可以凭借尊严和信仰在艰难的地区生存，却无法在富贵牢笼中折断羽翼任人嬉笑。
　　“如果她走了，原树，你就看着吧，所有人都会狂躁起来，相互撕咬，直至疯狂死去。”
　　“走吧，阿翘。”
　　失魂落魄的连翘被搀走，带走最后一丝温度。
　　“你来做什么！”
　　云赞见实初到来，全身敌意如针刺般展开，眼神里是对实初无尽的恨意，平生三十六载，他第一次有了杀人的意头。
　　“小千在这儿，我自然也在。”
　　“别用你那肮脏的嘴喊出她的名字，令人恶心。”
　　实初冷笑，瞥了瞥眼云赞，“恶心的只有我？”
　　“云赞，出去抽根烟。”
　　寻阳低头吩咐，云赞不得以同意。过道里其实没人，就他们俩，长辈身体得顾着，其他人站在这无意义，都不在。
　　“纪实初，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实初仰躺在椅背上，嗤笑一声，没出声。两个人，千叶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此刻无言以对，这个问题他与他谁又能回答出呢？
　　“我用宋氏集团换看着她的权利。”
　　“不答应行吗？”
　　“不行。”
　　寻阳起身，走上前透过窗口看着千叶，眼内充满柔情。
　　“她依旧是那个刚走出校园的孩子。”
　　“事物想得过于美好。”
　　实初全然不同意，看着寻阳的背影，纠正他。
　　“她不是个小孩，虽然我们会被她的温柔迷惑。她只是得到过太多的爱，舍不得失去，所以尽力挽救，最后将自己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