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叶子飘》岸边的鱼

235、微凉的纽扣（七）

　　（二百三十七）
　　回到家，或许千叶没发觉，可寻阳却是注意到妻子的愁绪，两人躺在床上，他问道：“遇着什么难事？”
　　千叶偏头，望着寻阳，片刻儿，摇了摇头。“没事。”
　　可怎么能没事？寻阳问不出答案，实初却可以。
　　“连翘？”
　　“嗯，我没让她知晓。”
　　千叶搅动咖啡，眉头紧锁，抿着嘴，实初明白这是她为难的表情。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慰，道：“也许连翘已经放下，周力权的事我们到时寻着合适时间劝劝。她是个坚强的，你也要相信她。”
　　“那不是···”
　　欧阳流年亲自陪女儿出来透透气，却不想在这里遇见千叶，而且身旁还添了个人。宋瑜刚转身却没能挡住母亲的动作，眼睁睁的，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千叶右脸。五个指印瞬间显现，映衬着千叶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骇人得很。
　　“好厉害！你非得闹得我们欧阳家鸡犬不宁是吧？”
　　这是欧阳流年第二次伸手打千叶，前者千叶受着，而今天，她却不明白。
　　宋瑜急忙追上来，急急拉住母亲，被吓得不轻，看向千叶的眼里满是歉意。“小叶，十分抱歉，我到时亲自向你解释！”
　　千叶捂着脸，对着流年微微倾了倾身，拿包起身。可在场几人似乎忘了还有一个当事人，实初在千叶伸手拿包之时坚定拽住她的手，眼睛紧紧盯住欧阳流年与宋瑜，满是愤怒，压抑着，让人更加害怕。
　　“两位好大的架子，当着我的面动手。”
　　千叶拧紧实初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不料后者这次丝毫不退让，直接将千叶护至身后。
　　“无论是何理由，您作为一个长者掌掴晚辈，实在丢人！”
　　这话不可谓不重，更何况是欧阳流年这样的性子；只是，未待欧阳流年反驳，宋瑜首先站了出来。“这位先生，身为一个晚辈，这么对年长者说话，怕是也失了礼仪。”
　　实初怎么能忍？第一次，见识到欧阳家族的人品如此不堪。
　　“对于那些值得尊敬的人，我纪实初一向以礼相待。这位女士，如果今天受掌掴的人不是小千而是你，你倒是情愿我坐在远处安静看着，是吧？”
　　实初很少这般咄咄逼人，一则是没人让他如此，二则，截止刚才为止，还未有人敢动手招呼他的女人！
　　千叶实在不愿多待，低着头，只紧紧抓住实初的手，央求他离开现场。一阵阵心慌，眼前一片模糊，渐渐变暗，直至听到自己摔到地上的闷响。之后的一切，包括实初慌张的脸与腥红的眼睛、欧阳流年后退半步的动作、宋瑜捂住嘴讶异的惊呼，她不得而知。
　　再睁眼，是周遭的嘈杂。
　　“欧阳寻阳，你个懦夫！”
　　“你给我马上离开这！”
　　模模糊糊的，千叶见到的是两个高大的身影正拳脚相向，脑袋阵阵地痛，喉咙哑得不成样子，艰难单撑着身体，弱弱地说了句：“住手···”
　　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为尴尬与难受的了。
　　寻阳首先反应过来，疾步跑上前，到了妻子面前却变得小心翼翼。小心扶住她的肩膀，小心扶她躺下，小心说话，“乖，慢慢的，别走了针。”
　　千叶的眼睛一直看向实初，一直看着。他太了解她，轻而易举读懂她的央求，读懂她内心想说却无法开口的言语。
　　实初，不要，不要说。
　　他是多么想拒绝，走到她面前重重摇醒她，大声骂醒她：看清楚！这个是什么样的家族，让人恶心！
　　可，即便这般愤怒，又能如何，她始终清楚他不能动，不敢动；甚至在此刻，他只能转身离开，独留那个人与她共处一室。
　　墙壁挡住最后一片身影，千叶的眼泪终于落下，无声，不敢出声。而寻阳却感受到她双手的颤抖，此时的他也不敢出声，说什么，连基本的致歉她都不能接受。
　　“寻阳，我与实初···干干净净。”
　　还是做了解释，她竟然做了解释！这个女人没有给他留一丝退路，她不让他回头，心怎么这么狠。
　　“寻阳，我，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了。”
　　寻阳手一顿，听她继续往下说。
　　“我想和你好好的，真的。我不是个聪明的人，甚至愚笨，你的委屈、长辈的压力、我的冷漠，你已经做得很好。”
　　寻阳不想再听下去，瞬间抬头，制止她，却被后者打断话语。
　　“听我说。”千叶伸手覆上寻阳的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仔细明白地看着他，坦诚布公的。“余下年月，你不嫌弃的话，就让我和你生活下去吧。”
　　门后，一双拽紧的拳头，随时能冲破房门，发泄自己的不满与不甘。
　　“千叶···”
　　寻阳没有料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这句话，于是，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面不改色的男人，在此刻居然不知所措，像个小孩。
　　“所以，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自己，嗯？”
　　“好好好。”
　　三个‘好’字，急促、开心，承载突如其来的热泪盈眶。
　　这件事主家不能不知晓，欧阳老爷子也知晓此事，所以，此刻，欧阳流年站在老父亲书房内，旁边是女儿宋瑜。
　　“把门关上！”
　　老爷子这几年已经不管家族中事，更不必说这类事宜。如今，丑事外扬，错方竟是身为长辈的女儿，这件事注定不能平了。
　　“千叶还轮不到你来打她两巴掌！”
　　上头便是这句话，宋瑜心中一惊，外公竟然知晓上次的事。老爷子眼睛瞥了眼宋瑜，冰凉如铁。
　　“自己的事解决不了，还搭上家人，好聪明的头脑。”
　　宋瑜站在原地不敢为自己辩解，于千叶，她与谭泽，还有母亲确是过错方。
　　“你下楼，流年留下。”
　　门刚关上，君晚便急急上前询问。她本以为上次的事早已结束，却不想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
　　“阿瑜，小叶怎么样？怎么发生那样的事？”
　　宋瑜看着面前一向优雅庄重的舅母满是焦急，心中愧疚更深。“您放心，小叶那边我会亲自道歉，请您原谅我与母亲。”
　　君晚并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流年究竟看到什么如此大发雷霆，甚至不惜伸手打了小叶。如今，宋瑜的这个道歉却让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于是，所有的问题都不能再询问，一个字也不许。
　　“我看着，你去休息。”
　　书房内，老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盯着自己的小女儿。因着妻子早年离世，小女儿流年未满周岁不懂事，所以宠得最多，竟不想如今成了这幅性子。
　　“你的女儿是宝，许家的女孩儿就能由着你大耳巴子招呼？”
　　欧阳流年抿嘴没有反驳，脸上满是冷静，看不出心中想法。
　　老爷子瞧着她这表情，更是气愤，举起手中重重拐杖向她打来，却，迟迟不能落下。
　　“宋瑜的那档子事是千叶丫头引起的？别人不清楚，你这个做妈不明白？”老爷子气急有些站不稳，坐在椅上，凉飕飕朝流年看了一眼。“心底清楚缘由，竟还为了一个面子、一股郁气拿这个孩子出气，你这些年的教养全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