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叶子飘》岸边的鱼

200、褪红的藏花（二）

　　（二百零二）
　　何果坐在车上看着不远处的连翘，脸色凝重。“小叶子，我没带偏见。你与她已经四年未见，很多事或许已经改变，听话，我不会害你。”
　　千叶顿住脚步，倚靠在栏杆，声音低沉，“小果，谁都可能变，唯独连翘不会，她性子单纯。对我好，她答应了，那就会一辈子遵守。”伸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一股清香沁入心脾，千叶的眼角笑了。“‘许千叶’，她比我更疼惜这个人。”
　　挂断电话，千叶像是拨云见日般放松了心情，没错，连翘是个对她好的人，自己没有理由害怕，也没有借口躲着，她与她从未改变。
　　“盼行哥，想和你商量件事。”
　　何果见眼前身影进了商场，点火开车。

　　“哟，若不是这张脸没法复制，我这还真不敢相信你真来了！”
　　连翘摘下眼镜，鲜红的嘴唇让人无法忽视，而她面前坐着的人却是未曾抬头，似乎与他无关，淡漠得很。
　　“坐下。”
　　连翘这次倒是听话，二话没说坐在实初对面，认真打量。几年过去，他是愈加刚毅了，脸上的表情更是冷峻，有一点倒未变，还是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看不清心中所想。
　　哼，还是一样固执！
　　“说吧，找我什么事？”
　　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既然都能按兵不动，如今因为自己先前一个电话就打破计划；她连翘自诩有自知之明，这次来北京，必定是他下一步动作的开始，而自己是他其中一枚棋子。
　　“近段时间允许你去找她。”
　　“我有什么好处？”
　　连翘拈起一颗酸梅放进口中，眼睛斜斜地瞟向实初，嘴角却带着笑。
　　实初这时才抬头稍微看了眼连翘，轻声悠悠的，“什么时候起，连你对她这份情谊都开始计较得失了？”
　　连翘笑容更深，索性探身往前倾，直直望着实初，观察他的表情，片刻之后才开口。“我与小叶自是无需计较，但这份情谊在你纪老板眼中只是份物品不是？既然我对小叶的好被你明码标了价，那么，我也得掂量掂量不是？毕竟···棋子也分种类啊。”
　　“你既然这般自信，就应该深信一点：她永远不会对你设防。你的靠近对她来说是一团火，温暖，急需的温暖。”
　　整番话下来，实初表情不变，甚至一丝神色变化都没有，这让对面的连翘有些心惊。这几年，想必对这个男人来说是活生生的折磨吧，爱的人活着，却只存在那一张张黑白的文字叙述中、一张张静态的照片之中。小叶的存在是对他活生生的存在，过久的蛰伏也许会改变一个人的心与思维，但结果只有一种：许千叶他是必定要得到手的！
　　“要我听你的可以，将你这些年得到的信息复制一份给我，我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连翘不是不后悔的，当年那场婚礼确是伤了小叶的心。可她怎么控制得了！那是她的小叶啊，大声向自己宣告她要嫁给纪实初的小叶怎么能嫁给一个陌生人？幸福怎么能眼睁睁在那天流逝，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于是伤了自己也伤了她。
　　“可以。”
　　“纪实初，这些年，小···叶她，过得怎么样？”
　　话音落下，迎接的是沉默，实初眼角一挑，手中的银勺竟停了下来。良久，他叹了口气，用连翘不敢相信的语气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很努力做好一个妻子，一个儿媳，一个晚辈。”
　　“···”
　　“连翘，如果那个人是我，也许我与她已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也许那个孩子会叫你一声阿姨。”
　　真是个残酷的想象！
　　“纪实初，你疯了！”
　　连翘眼睛瞪大了眼，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想！无限想象勾画与事实相反的画面，他是疯了！每想象一次，就是凌迟一遍，他怎么睡得着？
　　“呵，什么是疯？”实初端了咖啡，狠狠喝了口，然后云淡风轻看着连翘，继续说道：“我没疯，也舍不得疯。她需要一个清醒的我为我们的未来做规划，若是她不在了，我再去疯，疯着随她死去，然后黄泉路上再携手共度来世。”
　　实初喝完剩下的咖啡，起身离开。“连翘，你当初伤了她，就得补偿！”
　　连翘看着对面早已凉了的空位，眼泪毫无预兆流了下来，毫无动静，就这么替她宣泄情绪。身边的人回头看她，疑问她为何流泪，只她自己知晓，这是迟来的道歉。

　　“你要去哪里？”
　　许明晖严声喝住席楚，语气强硬，可过细了看，那严肃的背后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听说小叶前阵子病了，加之我俩很久不见，所以我去见见她。”
　　席楚回过头来，一脸温和，对着父亲，是笑容。
　　“父亲，小叶是我的妹妹。”
　　这样直白的提醒就这么让席楚轻飘飘地说了出来，脸上的温暖却依旧没变，这样的席楚让人莫名害怕。将自己藏在温和无害的面具后面，这样的他已然不是当初的许席楚，更恰当些，现在他应该叫席楚。
　　内心名叫席楚的许席楚。
　　“你···”
　　许向晖被他的话哽在喉头，半句声都做不得。
　　“另外，父亲，我去看望小叶已征得爷爷与妈妈的同意，您放心。”言下之意，他的反对苍白无力。
　　“你不许去！席楚，你别犯傻。”
　　席楚提着食盒的手开始颤抖，蓦地转身，笑意加深，是讽刺。
　　“父亲这是什么话？我这做哥哥的去探望自己的妹妹怎么就成了犯傻的事，到如今，我一个脑袋两只手能干什么，父亲你多虑了。”
　　这就是这些年席楚与许向晖的关系的写照，曾经的亲密父子早已面目全非，剩下的只是无止的担忧与怨愤。
　　“到底是我多想，还是其他，都不重要。”许向晖站在客厅中，望着自己的儿子，近似哀求劝道：“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这对她是最大的安慰。”
　　如此的回答便是变相承认自己在千叶婚姻中插了手，而在此之前，许向晖从不曾坦白。也许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又许是那份执念。无所谓了，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就让它自然淌过岁月，伤痛是要用生命去抚平的。
　　“父亲，如果我告诉您，早在四年之前我就决定作为哥哥守护她一辈子，您，还会做那般抉择吗？”
　　“···”
　　许向晖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因为答案依旧是肯定。
　　“我懂了。”席楚转身，重新迈出步子。“父亲，但愿您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