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叶子飘》岸边的鱼

2、南方的香樟（二）

　　（四）
　　北京，G大，办公楼二层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此时只站着两个人，一个坐在椅上，一个倚着窗边，望向窗外。两人均身姿挺拔，身着墨绿军装。
　　“席楚，还没决定？”
　　“安平，我去了，她会难受。”
　　名叫安平的男子听到回答后嗤笑一声，随手翻翻桌上的资料，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去，她就好过了？”
　　这是句严厉的责备，但对象席楚却没有反驳，只眼望往窗外，似想通过些什么到达某个地方。两人均没有问对方那个“她”是谁，因为他与他都知晓那个名字带来的震撼。
　　知了的鸣叫令本就不快活的安平更是心情烦闷。掏出烟，准备点燃，又看了看窗边的人，还是询问了一句。“介意我抽根么？”
　　如若不是特殊原因，他不会问这个问题。男人抽烟，天经地义的事儿。可他清楚，什么事都有例外，一如这个叫许席楚的人，不抽烟，也不允许他人在自己身边抽烟，即便是长辈，他也离得远远的，到了烟消雾散之时才进屋。这样的洁癖却只为一个人的一句寻常话，“烟味真呛鼻！”他当时只觉得好笑，不呛鼻他们抽它做什么！所有的人都忘了这句话，唯独许席楚记下了，不仅记下，还刻在了心底，打上了烙印。
　　这样想着，他还是决定将烟收起。没曾想席楚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也给我一根。”
　　说完还朝自己走来，不似开玩笑。下意识地，安平瞬间起身，打落他的手。
　　“你疯了！这也是你能抽的东西？”
　　席楚听罢，苦笑一声，又转头望向窗外。“这不是我能抽的东西？安平，这根细长的小家伙，我已经抽了四年了。”语气平缓，他就这般慢慢地叙述一件事实，一件打破他原则的事实。
　　安平看着面前的兄弟，心头微涩。别人不了解他，自己却是他与小丫头情感的第一见证人。四年前的那件事，明眼处罚的是小丫头，可他何曾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两天一夜，顷刻间，曾经拥有触手可及梦想的骄傲男子瞬间坠入深渊。梦想与爱人，都离他远去。
　　“席楚，···”
　　席楚闻言，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悠悠地叹了口气，似乎看开了些什么。
　　“安平，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考虑一件事：她的快乐。四年前的我，爱她却不敢言。一方面因着家里人的缘由；另一方面，没有了解到她的想法。只自己计划着，再等等。等她上了大学，等她长大到可以承受我的这份感情时，我才争取。可那件事后，我想通了，也后悔了。”
　　席楚停顿下来，回头坐在椅上，手指摩挲笔头。“在她抱着我让我不要闭上眼时，我就发现自己错了。她，我爱着的她，竟然也是欢喜我的，她竟然与我是同样的情感！安平，你不理解那种感受，那是在荒漠中困顿一个月，认为自己几乎没了希望，却在攀越过一个沙丘后猛然发现绿洲的狂喜。那时候，我多希望自己能够说出一个字，哪怕就一声”啊“也行，能让她安心，可这点我也没能做到。等到醒来，睁开眼，视野中没了她的身影时我就明了，我失去了唯一一次赢得她的机会。”
　　“屁话！是你的就是你的，过个大学就连心都换了？我倒要看看谁敢往里插一脚！”
　　安平气不过，至今仍气不过。好好的一对恋人竟被一场车祸给断了联系，真是天大的笑话！
　　“安平~，小叶很爱你这个哥哥，在有些方面是我也赶及不至的。安域比她大了不少，她不敢放肆；安正与她年龄相符，更像是玩伴；而我，是她的亲哥哥···”
　　“什么亲哥哥！你姓席，她姓许！”安平急忙纠正。
　　席楚对他笑笑地摇了摇头，“可她是顶着亲哥哥的身份和我生活在一起的。至于盼行，来家的时间不多。只有你，是完整意义上的哥哥。小时候她有什么麻烦总爱找你帮忙，你不知道我和安域有多嫉妒你。院里就几个女孩，安欣就比安域小一岁，是姐姐。只有她，是个妹妹。而这个妹妹却选择过分依赖你这个哥哥。”
　　“所以，安平，不要责怪她，她的疼痛并不比我们少。”
　　安平有些不自然，这件事被挑明，他仍不愿承认他心底是生了小丫头的气的。当初，如果小丫头不曾一意孤行，于席楚昏迷时逃离北京。也许，那场车祸的损失可以降至最小，最起码，她与席楚还可以以此为契机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可她就这么怯懦，害怕责备，只身一人前往上海。上海与北方是两个极端，从小就吃不了苦的她该受多大的罪啊！可就是这般，她仍愿意去撞那南墙，而不是握着席楚的手拼命争取一把。他是有些责备她的，可这份责备的背后还是捆绑着他内心的担忧与不舍，可恶的小丫头，一张火车票，拉走了一个大院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