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叶子飘》岸边的鱼

178、冷绿的松林（十七）

　　（一百八十）
　　次日清晨，千叶已收拾好准备出发，店外停了一辆越野车，方姐夫妻与两人正在交谈。见千叶望着他们，方姐立马跑过来拉住她给二人介绍。
　　“郑哥，你见过的，我妹子，这些天还是嚷嚷着要去西藏，麻烦您了。”
　　千叶跟着点头示意，“郑哥好”。
　　“没问题，有我在，你们放心，我一定把人平平安安送达拉萨。”
　　郑哥是个豪爽人，方姐夫妻提过一次后便立即同意，倒是旁边的年轻男生总是盯着千叶瞅，让她略微有些局促，可又不能不理，只好露了一个笑脸过去，倒把后者吓到了。
　　方姐亲力亲为将千叶物什放进后备箱，然后紧紧抓住千叶的手，仍是不放心。“乖，要不，我们不走了？”还是舍不得，更是担心，一个小女孩儿一个人在外，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更何况她还是怀了心事在里面的。
　　千叶回握住方姐双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每天我都给你回电话，让你知道我好好的。”而后偏头看向方姐丈夫李大哥，示意他在家多和方姐解释解释，后者点了头。
　　车慢慢驶出院子，方姐夫妻的身影渐渐变小，最后一个转弯，人连带那座客栈都彻底不见了踪影，千叶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自此之后，她必不再踏入这块土地，今生不复相见。
　　从玉龙雪山到拉萨，有将近两千公里的路程，连绵的山群从身旁往后倒，千叶心底是说不出的难受与轻松，不觉间几声轻叹飘了出来。坐在驾驶座的郑哥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千叶，笑了笑，说道：“小小孩子叹什么气，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要打起精神来！”
　　千叶很是尴尬，赶紧点头，眼睛局促地望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待千叶再次睁开眼时，日头已经挪了不少方向，车也停了，而自己身上也已披上件薄毯。千叶撑着坐起，发现前面两父子人不在车内，一时间她倒真不知道该做什么，微微发呆。其实只有几分钟，千叶看了手表，知道只过了这么些时间，可恐慌不知从何处开始冒出，生生将它熬成漫长的等待。也许人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害怕孤独可能是我们的本性，千叶不明白她为何变得如此脆弱，又或许她本来就是如此呢？
　　怔忡间，自己右边的车门被拉开，千叶吓了一大跳，眼睛里的惊慌让郑哥有些讶异之余添了丝尴尬。
　　“额···，孩子，出来透口气，吃点东西。”
　　“非···非常抱歉，谢谢，谢谢···”
　　千叶带着歉意随郑哥下了车，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已经摆好东西等着几人吃饭，郑哥灭了烟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孩子，过来吃饭。”
　　大抵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景，千叶很是局促。餐布上摆放了不少吃食，甚至还有冒着热气的牛奶，千叶有些好奇这两父子的寻常生活，刚坐下，便接过郑哥递过来的蛋糕。
　　“是不是有些好奇？”
　　千叶脸红地点了点头，这不怪她，她确实很少见。
　　郑哥哈哈大笑，搂着自己儿子肩膀，一脸满足。“这是郑正妈妈的习惯，这些吃的也是她准备的，听说这趟旅行有你加入，特意备了牛奶。”
　　千叶没想到是这样，心底温热瞬间汹涌，眼眶又开始湿润，低着头不敢看对面两人。郑正胳膊被自家老爸拧了下，不懂地抬头，郑哥向他使了使眼色，递上纸巾，示意他去安慰安慰。郑正是个老实孩子，很文静，面对老爸这番示意，饶是再不懂脸也红了，不过最后还是慢慢挪到千叶身边，小心翼翼地递上。
　　“没···没事···的”
　　郑哥在一旁看着儿子这行为，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个呆小子，笨！
　　千叶闻后更加将头压低了，闻不可见地道了谢，接过郑正的纸巾。日头正在头顶，风一吹，温度全吹向山间，带至身旁的是树叶的清香。三人静静地坐在地上，欣赏美景，放松心底在都市不愿放下的防备，全身心舒展。
　　郑哥在饭后又从车上拿来三个靠枕，千叶一看便知这是一套，许是他们一家人常用的物什。
　　“孩子，过来休息会儿，这会儿的阳光最舒服。”
　　于是三人一同靠在棵大树下，郑正拿出画板，千叶闭上眼睛仰起头，感受这难得的轻快时光。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模样了。
　　“孩子啊，听叔叔一句话，别犟。”
　　郑哥双手枕在脑后，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听得千叶心一惊，偏头往他看，却不能不回答。正待她开口时，郑哥却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开始回忆起他与妻子的故事。
　　“郑正他妈妈和我是青梅竹马，一个小区长大的。”
　　郑哥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小照片，递给千叶，脸上笑意温暖。千叶低头一看，是张黑白照，照片中的两人都穿着衬衣，很是规矩地坐着。
　　“这···”
　　千叶有些奇怪，这似乎是张···
　　郑哥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这是我们俩的结婚照。”
　　果然，千叶证实心中所想，那个年代的结婚照，正是这样。“我很羡慕。”
　　“你也会拥有。”
　　“···”
　　于这点，她明白是奢望，于是，无法回答。
　　“我和孩子他妈从小吵到大，彼此看不上眼，两家大人还形容我们是前世冤家。可不是！必定是冤家啊，不然这辈子怎么能在一起？孩子，你说呢？”
　　“嗯···”
　　千叶完全转过身来，双膝抵住下巴，一双眼睛盯着郑哥，完全一副听众表情，这让郑哥看得忍俊不禁，这丫头，是个有趣的。而在千叶看不见的背后，郑正也正观察着她，这让郑哥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可在我们结婚，也就是这张照片拍成的前一天，我俩还从未承认心悦彼此；甚至，我们那时都已有了不同的默认结婚对象。”
　　郑哥闭上眼睛，翘起二郎腿，整个人似乎回到他的青葱岁月，欢悦紧张。千叶心底讶异绝非‘震惊’一词可以形容，她难以想象彼此已有了婚约之人如何挣脱枷锁，以巨大的勇气追回他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