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叶子飘》岸边的鱼

102、缺口的瓷碟（六）

　　（一百零四）
　　窗没关，冷心的风钻了进来，冷，凉。
　　“我已经通知许安平。”实初停顿手中数据，抬头望向他右边的连翘。认真的告知，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只表达一个事实。
　　几乎就在实初落音的同时，一个靠枕砸向他，伴之而来的是连翘漫天的怒火，一直未发却忍不了的恼怒。“你个疯子！什么都是你做主，那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为着她好，你到底要将她折磨成什么模样才善罢甘休？！”
　　她已经忍了许久，这么些年他纪实初才是那个执拗不肯正视现实的人！拘着小叶，强迫她打开心扉让他进入，不动声色用他的生活笼罩住她的回忆，这一切，她连翘不是不知道！
　　“我说过，你只是她的朋友。这点，五年前在我见你第一次时就明了的。”实初起身走到阳台，避免打扰到他的女孩儿的睡眠。连翘自是跟了上去，双手紧握，恨不得在这张俊美的脸上留下一个拳印。
　　“纪实初你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倚在栏杆之上，连翘望着不蓝的天空，满是鄙夷。“一个唯心主义者，讲到底，是个爱自己的人。”
　　从前她以为纪实初只是对小叶的错误迷恋，可后来的一件件事清晰表明纪实初是真意，用了心的。可，他是什么人，是冰冷无情的纪实初，是可以将心外之人弃之于荒野之上的无心人。他爱一个人，可以倾尽所有心血；可同样是爱一个人，他也能将那个被爱之人伤得粉身碎骨。得之是幸，不得，那是悲哀，一个人比另一个人更深的悲哀。
　　“你爱她，究竟爱的是什么？是她带给你的温暖，还是爱那份她勾起你对未来的盼头？”
　　“继续。”
　　连翘淡淡笑了笑，回头瞥了实初一眼，嘴角衔起一丝藐笑。“看来，你是个聪明人。”又转回头，回望漫天的建筑，继续。“聪明的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大多数人都是羡慕的。只是，心眼太多，有时难免会忘了一些该注意的。”
　　“小叶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世界。你进入她的世界，用强的，耍手段，我作为一个不能替她拿主意的旁观人，无法阻止。但，这样之后呢？你要如何交代你的全部世界？你敢向她坦白你的内心吗，敢和她说你只在乎她，不理会旁人，即便那些人是她真心要珍惜的人。这些，你敢吗？”
　　不敢，实初是不敢的。太明白，所以用最完美的方法掩饰，他以为的，这些事他无需面对。可，世事沧桑，聪明如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所谓的命数。
　　不甘，还是不甘···
　　“贪恋，每个人都拥有这份执念。我，小千，还有，你···，都是为着一个念想活着的人。我唯心，可你，连翘，不也是个不愿回头之人么？”
　　“周力权是什么人，能否给你一个你想要的未来，这些结局你敢说不知晓？每个人，如你所说，是一个个体。谁也没有权利评判他人命运，我爱自己，爱着因着爱她而愿意温暖的自己···。她病了，如若我的让步能让她健康，你说，我的抉择应是哪般，放弃，还是其他？”
　　都是无奈之举，忍着痛，拼的还是那个人的幸福。只是，过程太过痛苦，彻骨的刺痛，咬着牙也难以挺过。
　　“小叶回北京，这不是根本之策。”
　　“这是！”实初肯定，他知道这是根本，所有事情、岁月的症结之处。北京的人，北京的事，一根绳，挣脱不开的存在。“她病了，需要治疗，需要那个人的陪伴。”
　　正午的阳光惨淡如落日，不亮，不暖，透不到心底。
　　“你做得到？”
　　“呵呵···”实初笑出声，是轻快的。“许席楚，他失去的，留不住。许姓，席姓，终究不是她的结局。”神情坦荡，连翘会心一笑，纪实初果然是纪实初，无论在何处，何种境地，这份傲骨变不了。
　　“纪实初，在你的私心未伤害到千叶前，我仍不会阻止你，有需要时我甚至选择站在你的阵营。这是我的承诺，一个限时的承诺，你记住这点便好。”
　　说完，连翘转身回了屋内，查看千叶是否睡得安好。
　　阳台之上，实初叹了气。又一次剖析，内心的血肉，饶是自己，也受不住绞痛。小千，但愿我今日的抉择能换得你日后的安好，我的奢望，因着你活，因着你熄。

　　一转眼，七天的一周跳过七键来至新的一天。
　　“小叶，你真不去纪实初那？”
　　“不去。”千叶弯腰叠被，头都不抬就拒绝。
　　连翘倒是为一心牵挂着好友的纪实初感到不忍了，真是命啊，一个人，在一辈子中，总有另一个人出现在你生命中，死死拿捏住你的命门，让你心甘情愿为她耗去所有喜悦哀乐。小叶，于纪实初，就是这般的存在！想到这些，连翘忍不住为实初说情。
　　“你难道还想一辈子生他的气？准备再也不要理他了？纪实初这个人从此与你无关了？”
　　三个疑问，瞬间打破千叶本就不硬的心。所以，话音还没落，千叶便急急否认。“当然不会！”
　　撬开嘴了，连翘暗笑。小样！这点事都搞不定，她还能顶着‘连翘’两字？!
　　“小叶啊，你的心还不真不是一般的狠。”连翘拉住千叶的手，坐在床上，对着她一脸‘感慨’。“纪实初再怎么是个男人，那终归到底还是个活物吧！将近半个月，他除了工作就是你，不要命地守在这里。你有看到过他吃东西，睡觉？”
　　千叶哪经得住连翘的轮番轰炸，一颗心早就不在，全飞去实初那儿。“怎么会？！怎么可以？！他怎么能不顾着自己？！”三个反问句，一下暴露了千叶真实感受。
　　“他一向是在乎你超过他自己的，这点你不是不知道。我说，那天他那句话到底也是没有错的，难道你想听他说他在乎的工作超过你的身体？这样的回答你愿意听到？”
　　“可···”千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指不出错处来。
　　连翘抓住机会，又一记重拳。“可是什么呀，许千叶你可要有良心，纪实初对你的好连我都要竖个大拇指的，别说你感受不到？”
　　“当然能！”
　　“能就行啊！”连翘一把拽起千叶，钻进她的衣柜就开始为她挑选出门衣服。“换件好看的衣服，老是穿些个黑的白的灰的，老太太都比你穿得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