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怀疑 ...
-
夜止离就这样搬进了东院，随行的只有月逢与林公公，那些小宫女太监们除了第一日过来打扫了下，后面都没有再出现过。
初瑶知道他说不想换太医只是拖词，想让自己有时间观察月逢这个人，好调查清楚纵火一案是真。
可能，也许大概，夜止离也把自己当华谦的妹妹看待了。
初瑶觉着自己心里应当难过，在那些她看过的话本子里，女主角若是被男主角当作替身，都是非常难过的。
可是，她难过不起来。因为她又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会儿自己这包得像石头一样的脸，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也能被夜止离当作替身看上的话，只能说明这位皇帝大人的口味过于独特了一点。
倒是那月逢安静得有些不像话，说话做事都规规矩矩的，话也不多。她观察了几日，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又不好直接问纵火那一日之事。索性也不管了。
倒是自从夜止离住进这东院后，半鸢进房间的次数越发少了，有时候甚至是一整日见不着人。但每当初瑶要离开东院的时候，她又会默默出现，不再像以往那样拦着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好在初瑶也不是个喜欢乱跑的人，顶多去西院看看太妃。她还不习惯一个人面对夜止离，觉得不自在。
这一日，夜止离下早朝回来，见初瑶收拾妥当又要出去。
一向容忍的他终于也忍不住了：“你要去哪里？”
初瑶一愣，抬起包得像石一样的头看向别处：“臣妾出去散散步，散散步。”
夜止离走进，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面前，挑眉：“朕陪你一道去。”
她睁大了双眼，目光移向身后小太监手中的奏折，无比认真道：“今天这么多奏折啊，陛下辛苦了。臣妾随便走走便成，陛下还是先忙公事吧。”
夜止离无所谓地看着那些奏折，闲闲道：“朕在这里住了五日，你便早出晚归了五日。初瑶，你是不是不想朕住在这里。”
初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慢吞吞道：“也不是……就是……”自己还不习惯。
“不是就跟朕回房。”夜止离未等她话说完，一把将其拽回了房间。
好吧，回房就回房。
夜止离坐在书桌后看奏折，她闲来无事抱着团子在房间里瞎转悠。
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团子不喜欢被人抱着，挣扎着跳上了床。初瑶纵身一跃扑了过去，团子眼疾手快又跳在了窗台上，她扑了个空，只抓住几根猫毛。
不由得指着团子气呼呼道：“你也开始嫌弃我了是不是？”说罢，又要过去抓。
夜止离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它怕热。”
“一只猫有什么可……”初瑶回答，又反应过来跟自己说话的是皇帝。“哦”了一声，搬来凳子同团子一起乖乖坐在了窗前。
夜止离看着她这个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一弯，又继续看折子去了。
时已至响午，太阳似个火盆般扣在苍穹中央，知了没完没了的叫过不停。
初瑶坐在窗前，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摸摸脸上的纱布，再有两日，纱布便可拆掉了。不知到时候纳兰大哥会不会入宫来，到时候自己又该同他讲些什么？自己连他的面貌都忘了，他会不会怪罪……
“你过来。”夜止离突然开口。
初瑶双手撑着下巴，两眼呆呆看着窗外，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倒是团子闻言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夜止离只好起身来到窗前，俯下身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外两三根绿竹，在正午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有气无力的，两只蜘蛛正在屋檐下忙着结网……这有什么可看的？
团子眯眼看了一会儿这对璧人，踮起脚尖来到了书桌前。纵身一跃跳了上去，东摸摸，西嗅嗅。
一个不小心碰落了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哗啦啦”掉了一地。
初瑶回过头来，正好撞上身后来不及退开的夜止离的下巴。她吓得一跳三尺远，大眼惊惶失措地看着他，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夜止离抚了抚自己被撞痛的下巴，又注意到她那对眼睛里流露出的惊慌。脑海突然就浮出一个画面来——
她一身红衣坐在窗前发呆，她似乎总是喜欢穿红色衣服，从初遇开始。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想要吓吓她，她却在此时突然回过头来，两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吻在了一起……
“团子？”初瑶注意到一地的奏折，喝斥了一声。赶紧走过去帮忙收拾。
夜止离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已经到了书桌旁。他走过去想要帮忙，却见她拿着一封奏折发呆。
是池衍弹劾初寻的。
瑶美人是不识字的，否则，也不会被人陷害至此。
可是，她却愣愣抬起头，大眼睛里布满了疑惑：“初寻真的有那么坏吗？”
那是她的哥哥，她却这样问自己，还满眼无辜。夜止离不动声色观察了一眼她的神色，只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大手自她手中抽回奏折，淡淡提醒：“后宫不得干政。”
后宫不得干政，初瑶站起身，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内容。额头不由得浸出了一层冷汗，初寻，她的亲哥哥，真的有那么坏吗？
池衍又是谁？为何要组织那么多人弹劾哥哥？
“谁教你识字的？”他收拾好折子转过身问。
初瑶一愣，不知该作何回答。这只是一种本能，自清醒后，她没事的时候会看看书，写写字，并没有人教。
“写两个字给朕看看。”他突然抽出一张纸来放于桌上，并将毛笔放在了她手心。
“写什么？”她歪头看他。
他看她一眼，淡淡道：“就写你的名字吧。初瑶。”
她犹豫了一下，在泛黄的宣纸上写下初瑶二字。
是很漂亮的簪花小楷，带着女儿家特有的秀气，回笔时习惯性的往上勾起。就像她的人一样安静淡然，远远看去，只是说不出的漂亮与顺眼。但处得久了，你会发现，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接触。相反，性子里倔强的成分让人觉得害怕，但又不由自主被其吸引……就像那回笔时微微的一勾。
夜止离看着那两个字，一对黑色瞳孔越收越拢。除了眼睛与性子，连字迹都可以模仿得这么像？其它地方可以装，可以演。可这字迹并非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写朕的名字。”他又吩咐。
她愣了下，抬头。他刚毅的侧脸就近在眼前，薄唇紧抿，一对黑色眸深不见底……又赶紧移开眼神，轻吸了一口气，在纸上写下了“夜止”两个字。后面那个字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写了，他是陛下，九五至尊，他的名字是不能随便书写的。
她看着两个人的名字并排挤在一起，虽都只有两个字，虽排列得很整齐。但细究之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谁教你写字的？”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质问。
初瑶，五年前入宫，不过十四。一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写字了，算起来，今年也不过十九。
是谁教她写字的？
“我不知道。”初瑶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握得更紧了，不由得解释。“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陛下你怎么了？”
夜止离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的惊慌，手中动作更紧了：“到底是谁将你从大火中救出，又替你修复容貌的？”
倘若不是刻意为止，便是被人李代桃僵。可笑，就算知道是假的，自己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这是在赎罪吗？
听到他话中的质问，初瑶身子一抖，垂下眼帘。只抿着唇不说话。她还是不太习惯掩饰自己。
“陛下。”林公公推门走了进来，注意到屋中的场景，愣了一愣。低下头小心翼翼道。“容贵人求见。”
夜止离冷冷看他一眼：“要朕教你如何回答吗？”
林公公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低下头道了一个“是”字，退出去并带上了门。他跟了陛下五年，一步一步，看着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涉少年蜕变为如今让人闻风丧胆的一国之君，这其间的艰幸，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初瑶还被他握着手，手中毛笔汁沾在他白皙干净的手背上。看起来那么不和谐，让人忍不住想要擦一擦。
他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似的，看了她半响。然后蓦然收回手，退回了桌边，冷冷吩咐一声：“你来替朕研墨。”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她虽不想，却也不得不从。揉了揉被他捏痛的手臂，慢吞吞过去研墨了。
她看到他把弹劾初寻的折子厌恶地扔到一边，然后拿起另一本新的折子打开看，剑眉随着也折子的内容不由自主皱在了一起。
初瑶看着那额头，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皱了起来，又赶紧移开了。
团子见这两人终于恢复正常，自书桌跳下，回到属于它的窗台上去了。
晚间的时候，夜止离还是去了容贵人处。后来，初瑶从下人口中得知，那容贵人的肚子里怀着皇家第一个子嗣。
这也是夜止离的第一个孩子。他虽继位已有五年，后宫嫔妃却是五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的。以往中宫皇后专宠，却鲜少露面，又没有子嗣。
池衍大将军心有不满，带着大臣起书抗议，最终将自己的小女儿池未央送进了后宫，这便是后来的池贵妃。
有一就有二，初瑶便是那个时候被他哥哥趁乱被送进来的。
至于这池衍为何有这么大的本领，事情还是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这沛国的皇宫并不在邺城，皇宫里的皇帝也并不姓夜。
皇帝姓苏，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皇帝。到了他那一代，嗯，屈指算算，这苏家掌握这天下也快一百年了，历任了五位皇帝。
这第五任皇帝苏老儿从上任开始就不怎么敬业，子嗣单薄不说，还亲小人，远贤臣，助长结党营私之风……到了花甲之年，唯一的儿子太子爷年不过十七，除了会上山打几只野兔子，对国家大事一无所知。
而那个时候的夜家，虽只是苏家的臣子，权利却是比这皇帝苏老儿还要大。
夜父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大儿子夜止华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就连最小的儿子夜止离也上了战场，替苏家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是未来的驸马爷选。
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权倾朝野夜大丞相突然举起了造反的旗子带着儿子们打进了皇宫，逼死了老皇帝，杀死了太子爷，得到了这个天下。
只可惜那丞相得到天下没多久，便生病去世了。留下一位不过二十二岁的小儿子，夜止离，弥留之迹将他拜托给了池衍大将军。
五年以来，几乎都是大将军在辅助着夜止离。可就在最近，夜止离渐渐有了反抗他的心思。
先是中宫皇后被杀不久，池衍带着大臣上奏好几次，提议立池贵妃为后。他以池贵妃入宫五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为由拒绝着。
再是池衍带头弹劾初寻作风有问题，被他不动声色驳了回去……
所以，在这种时候，容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几乎成了一个命运的转折，决定了所有人的去向。
作者有话说第7章 怀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