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慕笙》长鹿漫漫

1、入世轮回

　　七月十五日。
　　七月十五中元节，传说中的鬼节。传说在这一天，鬼门大开，阴间的人会回到阳间来寻找亲友或是仇人。此时的大街上冷冷清清，下着淅沥沥的小雨，昨日热闹的小镇在今日不复出现，路面上只有随着风乱飞的黄油纸。
　　午夜时分，一家灯火突然亮起，隐隐约约传来男女交谈的声音。过后，一名男子披着蓑衣，打着油灯笼，行色匆匆的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
　　这个时候，小镇里的人都熟睡了，连鸡鸣狗吠的声音也没有，安静的不像话。男子像是到了目的地，在一家院门前停下，大力的拍着门，“邱大娘，邱大娘……”
　　里边沉静许久，终于传来悉悉索索的开门声，“是谁啊？”妇人取下铁链，开门一看，见来者恍然大悟，“原来是水大夫，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男子抹开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液体，双手合拢微微向她作揖，“我家娘子半刻前肚子闹得厉害，想来是要生了。邱大娘，快随我去看看罢。”
　　“好，马上马上。”妇人直点头，取下门边挂着的蓑衣斗笠，对里屋喊道:“老头子！我跟着水大夫去看看他家娘子。”
　　“好，你去吧。”
　　“水大夫，走吧走吧。”
　　“好，邱大娘请。”男子侧开身行走在妇人身旁，举着油纸灯笼照亮前行的路。
　　今夜似乎并不安生，雨也渐渐大了起来，风吹得家门旁挂着白色灯笼荡来荡去，邱大娘不禁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蓑衣，伸头向四周望了望，她心中有所恐惧，自进入水大夫家中，这种恐惧便无限放大。
　　水大夫听着屋中妻子因为疼痛不断发出的呻吟声，心中一紧，邡下手中的灯笼就要进屋查看，却被邱大娘给拦住，“生子之事，男儿不宜在旁。水大夫，去打些热水来。”里屋的门被拉上，他只能隔着门从中轻微听到妻子分娩的痛楚。
　　门口的木盆是邱大娘刚递出来的，里面的血水很是刺眼。水大夫起身向家中供奉的观音像走去，点上檀香，虔诚的拜了拜，“菩萨，请保佑我的娘子和我那即将出世的孩儿。”
　　水家院门外，众多的鬼齐聚在这里，阴气十分浓重。低等的鬼魂因着这家中有神灵庇佑不敢上前，只能在不远处徘徊。法力高一点的鬼怪尝试合力破了这结界，却被突来的一道闪电给劈得魂飞魄散。
　　顿时所有鬼怪都惊恐的叫出声，不敢再上前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路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男子，他手中执着长萧，就静静地站在门前，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却带给那些鬼怪无尽的恐慌。
　　骤然间，雨停了，还剩下顺着屋檐滴落的水滴和地面上汇聚成的水洼。本是如此静谧的景色，却被一道婴啼打破。
　　“呵……”屋外的男子低笑出声，喃喃道:“凌月啊……”
　　里屋里传出来邱大娘慌乱的喊声:“水大夫，不好了，你家娘子血崩了。”
　　水大夫听后，还顾得什么礼节，抬脚就进了屋，可是老天就是要和他作对一样，还没等他把针灸包拿出来，妻子就已经歇了气。邱大娘抱着孩子，一会儿瞅瞅她，一会儿看看她的父亲，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水大夫，节哀吧。”
　　她把手中的孩子放在水大夫的怀里，拍了拍孩子的背部，“是个女娃，给起个好名儿，不然对不住死去的孩子娘啊。”
　　水大夫楞楞的接过这个孩子，抱在怀着不敢动分毫，他望着这孩子的目光有些复杂，既欣喜有哀伤。寒风把屋里的窗子吹开，水大夫一眼就看见了倒映在水中的明月，他抬头眺望天空，天上只有未满的月儿，没有半点星子，显的孤寂极了，“映月……”他口中吐出这么两个字，把目光重新放在孩子身上，“就叫映月吧，水映月。”
　　邱大娘点着头，是个好名啊！不过……这孩子才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因此落人笑话，想极此，她不禁对着水大夫说道:“水大夫，你也不要太过悲伤，这孩子刚没了娘，要是又没了你，可要怎么过哟？”
　　水大夫刚还染上笑意的脸庞，这时倒显得有些僵硬了，他直直看向床铺上毫无生气的妻子，有些难过和感伤，“邱大娘，真是麻烦你了。”
　　“唉。”邱大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水大夫，我就现走了。”邱大娘说完边抬脚往门外走，水大夫正打算送她几步，却再次被她拦住，“就到这儿吧，我自己能走！”说完，她把目光放在襁褓中的女婴身上：“只是这孩子今天少了母乳，怕是要饿着，今天过后我让我儿媳多加关照关照罢。”
　　水大夫晗额表示感谢，“那我就不送了，邱大娘，路上小心。”
　　目送邱大娘走后，水大夫才拴好院门。小心的把孩子放在小床里，紧关上窗户，开始打理妻子的遗容，“你十五岁嫁与我，只怪我一直是个穷酸的大夫，没能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们的女儿，就是映月，她真是可爱极了……”水大夫就像平常一样，和自己的妻子唠家常，几个时辰前还是鲜活的人儿，如今却要一辈子躺着起不来了。
　　“砰砰砰。”屋外传来的三声有力地叩门声打断了水大夫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的湿帕子，起身去开门，同时心底疑惑着，“这么晚还有人来敲门吗？”
　　屋外站着的约莫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水大夫打量着来者，见他肩上挂着个包袱，心中了然。男子双手抱拳，一脸歉意，“主人家，我连夜赶路，此时口干舌燥，能向您讨杯水喝吗？”
　　“当然当然。”水大夫让这个年轻人跟随自己进了厅室歇歇脚，自己则去厨房打水。男子的眸色一凝，径直向婴孩儿床铺走去，手在空中一顿，本是什么都没有，现在却多了四个精致的银色铃铛小环。
　　他小心的给她戴上，这个孩子却突然醒来，睁着眼对他乐呵呵的笑着。一个才出生的孩子怎么会睁眼呢？只见她对着他身后的空气挥舞着手臂，他转过身，见房梁上坐着一位女子。
　　最后一个小环套上右脚，男子细细打量女婴的五官，皱皱的，还看不出什么来。他伸出手放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女婴则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口中咿咿呀呀的叫着，男子轻声说道:“她是你娘。”微微抿着嘴，抬头看着她的那双眼，有些心疼，“怎么会生了对阴阳眼呢？”他伸出手，覆上这孩子的眼，柔和的白光溢开来。
　　这双眸子，我就先替你隐藏了……
　　男子快速返回到厅室。见着水大夫，伸手递来瓷碗。“打扰了。”男子喝过水便转身离去。月光之下，他解了幻术，一身青衫，手执长萧，“我仟漓定会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