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沐以夜色

1、中秋

　　入夜，一轮圆月升起在轻云覆盖的天空中,圆润晶莹如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被云朵簇拥着,明亮的银辉给周围的云镶上了彩色的光晕。云移月走,月亮周围的光晕也随着云朵的不同形状变化着奇妙的色彩如梦如幻。
　　老人独自坐在这清冷的月光下轻摇着一把芭蕉扇，随着藤椅一摇一晃。稍远处的公园里满满当当的人群走动，老人不怎么灵光的耳朵里也满是细细碎碎的交谈之声，正所谓小弦切切如私语，这嘈杂之音在这月色下成为了老人耳边一缕轻柔的乐音，确是美妙。
　　老人眯着浑浊的双眼看着头顶的明月，整个天空好像被月色镀了一层银，神秘而又深邃，春江花月夜或许也不过如此了吧。
　　“老头儿，夜深了，早点回去睡吧。”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走近老人。
　　“你先回吧，好久没仔细看看这月色了，趁着这十五，我再坐会儿。”
　　“这俗语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今儿个能看见什么呀？”老婆婆叹了口气，劝不回老伴儿也就放弃了，“算了算了，你就看个够吧，夜色凉了就早点回来。”
　　目送老伴儿离开，老人的目光又回到了那轮明月之上，不知为何，他觉得月亮越发亮了，光晕依旧随着云朵的不同形状变化着奇妙的色彩，如梦，如幻。老人看着这光晕，浑浊的双眼中渐渐透露出丝丝旁人看不懂的深邃，令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他爸啊，今天囡儿要回来了，你早点下班回来啊。”朦胧中，他的耳边响起老伴儿久违的清脆声音。
　　这是一个梦吧，他的囡儿不可能回来了，可是他还是应下了，妻子絮絮叨叨的又吩咐下班回去时买这买那准备让囡儿好好补补，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欣喜渐渐感染了他。或许，这个梦会不一样吧。他乐观的这般想象。
　　和现实中的十五年前一样，他买了鸡鸭鱼肉一大推的东西，满满当当的提了一手，最后也没忘记囡儿最爱的芝麻馅汤圆。家门口那条刚建成的大马路还是只有三三两两的车辆行人，跑车飞驰起来感觉一定很棒啊！
　　回到家中，囡儿已经和妻子坐在沙发上双手相握着交谈，囡儿的眼光总是不经意间转向一旁。而一旁一个和他年纪差不了多少的男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向囡儿的目光充满了他曾经忽视的温柔、宠爱。
　　这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饭桌历来是个说事儿的好地方，当囡儿放下筷子，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他和妻子时，他就知道开始了。记忆中那声尖锐刺耳的撞击声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了他十五年，这个梦一定是囡儿托给他的吧。囡儿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他再也不阻止了，和妻子目送他们两个欢欢喜喜的走出家门，他心满意足了。
　　“呲——”熟悉的刺耳刹车声……
　　“啊——撞死人了——”熟悉的人声尖叫……
　　他猛然清醒，坐起身，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家。“怎么了？做噩梦了？”老伴儿安慰的拍拍老人的背，“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
　　“要不是我，囡儿不会生气冲出去，那个男人也不会为了救囡儿被撞死，囡儿气我也是我自作自受。”老人深深呼了一口气，背对着老伴儿躺下不在言语，他望见窗外的月色光晕依旧随着云朵的不同形状变化着奇妙的色彩，如梦，如幻。
　　“唉——”老婆婆叹了一口气，对着老伴儿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囡儿怎么会还在生你气呢？”
　　老人的身影没有丝毫动作，老婆婆看了一眼床头的全家福，“如果囡儿把那个男人再带回来你还会阻止吗？”
　　“阻止与否有什么意义吗？刚刚我亲眼看着他们欢欢喜喜的出去，结果却还是那样，命中注定是那样结果就是那样的结果。”老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好似一口古井无波。
　　“刚才？”老婆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老伴儿说的是梦里，“这么说你是不会阻止了。”
　　老人的回答是无尽的沉默，老婆婆忽而开口，“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觉的呢？”不等老伴儿回答，老婆婆不复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个男人没有死，在医院躺了三年多醒过来了，囡儿一直照顾他，他醒过来不久就和囡儿结婚了，结婚当天我瞒着你也去了，现在还有两个孩子了，他们很幸福。明儿个就是十六了，早点睡吧！”
　　老人身躯一震，老伴儿的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囡儿明儿个要……
　　“老爷爷，老爷爷……”耳边是两个孩子稚嫩的童声，老人睁开眼，还是十五的夜，他还在躺椅上，月色光晕依旧随着云朵的不同形状变化着奇妙的色彩，如梦，如幻。
　　“老爷爷，哥哥说妈妈告诉他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是我觉得今天月亮才是特别的圆，爷爷你这么大年纪了一定知道月亮到底十五圆还是十六圆，告诉我们吧！”年幼的女孩儿闪烁着星星般明亮的双眼，在老人眼中渐渐和囡儿重合，囡儿小时候也总缠着他问这问那。
　　“老爷爷，老爷爷……”
　　“其实十五的月亮圆不圆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月亮圆不圆就在心里,心里想它圆,它就圆,心里想它不圆,它就不圆。”
　　老人的话就像好像绕口令，绕的两个孩子头昏脑乱的，这到底是圆还是不圆啊？远远看见一个女子靠近，阔别十五年的囡儿那张脸变得成熟了，可还是那么熟悉。两个孩子飞奔过去，“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