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浮华之庶女嫡妻》风吹仙袂

1、第一章 成婚

　　初春时节的清源郡，处处一片新绿，几缕阳光透过沈宅大门前刚长了新芽的老树，缓缓投进了宅院，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而又让人们捉摸不透。
　　这天正是清源郡有名的商贾许家二少爷娶亲的日子，偏巧迎娶的又是清源公沈家的四小姐。两家都是当地少有的大户人家，这婚事自然操办的热闹非常。
　　一大早儿，新郎官儿许家迎亲的轿子便送到了沈家门口，家丁婆子们忙不迭的招呼着这位新姑爷。
　　沈家内宅中也四处张灯结彩，喜庆极了。而沈家内宅中几人此刻的心情，却与这好日子并不全然相符。
　　“安荷，娘只是个不得宠的妾室，又舍不得你像娘一样卑微的活一辈子，也就只能委屈你嫁到许家这样的商人家，娘对不起你。”沈家的俞姨娘说着说着，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直用帕子拭泪。
　　沈安荷虽是庶出，可毕竟出生在清源郡独霸一方的沈家，自己之前几个姐姐都嫁了皇亲贵胄。而因自己是庶出，却只能嫁入一个商贾之家，心中怎会尝不到失落的滋味。
　　而沈安荷知道，这已是娘亲苦苦哀求大娘才得来的最好结果。心中有万般不愿，也只得应了。
　　沈安荷看着泪水涟涟的娘亲，强颜欢笑道：“娘，今个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我毕竟是沈家的姑娘，许家绝不敢怠慢我。况且以后咱们娘俩都在清源郡，离得近了，省得挂念。”
　　俞姨娘闻言，又抽噎了半晌，方才止哭。
　　娘俩还没多说上几句体己话，下人来报，新郎官来接人了。
　　俞姨娘最后审视了一遍自己女儿，确保一切都好，之后带着沈安荷急匆匆的赶到内堂。
　　内堂上坐着沈老爷和当家主母陆氏，二人都穿了吉服。
　　沈老爷面无表情，似乎对这门亲事不甚满意。而当家主母陆氏，嘴角挂着盈盈的笑意，似乎心情大好。
　　沈安荷依礼上前拜别父母后，主母陆氏便以怕误了吉时为名，把沈安荷匆匆的送上了花轿。
　　“我还是不看好这门亲事，你为何偏要如此执着？”沈老爷无可奈何道。
　　“老爷，安荷是什么样的丫头你是知道的，这寻婆家本就是难事。她娘又三番五次的求我，非得寻个能做太太的好婆家。这能嫁到许家去，是她的福气。”陆氏尖细的嗓音响起。
　　陆氏见沈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将话锋转回，缓缓又道：“许家比起我们沈家，门槛确实低了些。可毕竟是商贾人家，又矮我们一头，我又给她备下了半车的嫁妆，嫁过去肯定不会受苦的。”
　　沈老爷面色似乎有所缓和，但依旧不语。陆氏赶忙将刚沏好的碧螺春讨好般的递了上去。
　　而在屏风后角落里的俞姨娘，已掩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赶紧用帕子捂住，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迎亲的队伍终于接到了新娘子，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向许府走着。
　　一路上跟着迎亲队伍的大锣大鼓吹吹打打，不绝于耳的喜乐和舞狮的戏班跟随，好不热闹。
　　许府的家丁不断的向街上的人们发着散碎的银两，观看的人们也就越来越多。
　　而抬花轿的轿夫好似故意使坏一般，用力的颠本就不稳的花轿，轿中的沈安荷本就面色局促，又被这样一颠，自然很不好受，想来是这轿夫没得到好处的缘故。
　　沈府到许府的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听得嘎吱一声，花轿便停了下来。
　　“小姐，我们到了！”一个清脆的嗓音小声的在唤沈安荷，说这话的，便是自幼服侍沈安荷的丫头碧兰。
　　一只玉手偷偷将轿帘撩开一个小角，沈安荷轻轻掀起喜帕上的一个小角，露出半张娇羞的俏脸，审视轿前的大宅，被府中的长辈和有头有脸的宾客围的水泄不通，便知晓这里就是许府了。
　　“哎呀呀，吉时未到，姑娘何必猴急？”一个站在许府门前，足有三十余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一步一扭的走了过来，一把拉下了轿帘，又狠狠的瞪了碧兰一眼。
　　妇人的声音很大，竟惹得几位观礼的宾客哄堂大笑起来。
　　自幼从未出过闺阁的沈安荷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赶忙缩回了花轿中，整了整喜帕，定了定神，想来那妇人必定是为自己说媒的婆子。
　　噼里啪啦的一阵迎亲的鞭炮声响起，只听得轿外的媒婆大喊道：“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下轿！”
　　碧兰赶忙搀扶着沈安荷缓缓下轿，许府中又出了两位年轻力壮的婆子跟着，生怕新娘子出了一点儿闪失。
　　“跨火盆儿，进家门儿！”媒婆大声喊着。
　　两位年轻力壮的婆子，赶忙架着沈安荷跨了过去。一旁的宾客们都捧场似的大声鼓掌。
　　一行人缓缓走进了内堂，内堂布置的更是喜庆。许家老小都规矩的站在两旁，不敢言语。
　　而高堂上只坐着的许老夫人，则是许府中唯一健在的长辈。
　　喜帕下的沈安荷，此刻却顾不上心情的复杂，只觉得两只手臂被婆子用力的钳制着，不甚好受。
　　.....
　　婚礼结束之后，沈安荷就被那两名婆子送进了早已准备好的住处安荷苑中。
　　沈安荷一直蒙着盖头，又在陌生的环境之下，并无熟识的人，自然是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的。
　　心情复杂的沈安荷一直静静的坐了许久。
　　想着自幼在家遭受的一切，娘亲俞氏本就是庶出的女儿，自然嫁作了父亲的妾室。地位本就低微，可怜又不受宠爱，自然谨小慎微的过了一辈子，受尽了夫人和其他妾室的气，而自己也跟着受尽了嫡亲姐妹的欺凌。
　　那时，娘亲便不停的嘱托自己，宁做寒门妻，不为富门妾。
　　而现在自己想是完成了娘亲的嘱托，虽然许家的门槛低了些，可毕竟自己是嫡妻，再也不会受以前所受的苦了。‘
　　想到这里，沈安荷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门外一名婆子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同屋里的小丫鬟耳语了几句，便出去了。
　　“太太，二少爷说他今日宿酒，不甚好受，让您自行歇下！”屋里的小丫鬟有些为难的说道。
　　沈安荷虽是庶出，可从小也在家中看尽了夫人姨娘们的争斗，自然明白新婚夜夫君歇在别处是对自己莫大的冷遇，心中的烦闷不言自明。
　　沈安荷一把掀开自己的红盖头，正想发作。可环顾四周，正是自己陌生的情况，天大的事情也只得忍了。
　　“宿酒自然难受，不如我为夫君亲手制作一碗酸梅汤，以解宿醉之苦。”沈安荷装作关切的说着。
　　“这，不必不必，二少爷那儿有人伺候，还请夫人先行歇息吧。”传话的小丫鬟十分紧张，一时竟说漏了嘴。
　　趁着小丫鬟回话的工夫，沈安荷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新房。这屋子虽比自己的闺房大上许多，可若说是当家主母的屋子，便显得有些小了，屋里布置的倒是一片喜庆，仔细的看看那些陈设，倒也还算是好料子。
　　屋里一共两个小丫鬟和一个婆子伺候，屋外还站了两个把门的婆子。可毕竟是新婚，还是显得冷清了些。
　　沈安荷看完这些之后，又听得了小丫鬟的回话，沉思了一阵，想来是自己的夫君歇在了别处，宿酒不过是搪塞自己的借口。
　　沈安荷话里有话道：“既然夫君那里有人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我还不太累，不想歇息，你们都是过来伺候我的人吗？”沈安荷询问道。
　　两个小丫鬟赶忙跪地，刚刚回话的丫鬟道：“我们是老夫人安排来伺候您的，奴婢叫春心。”
　　另一个丫鬟道：“奴婢叫春桃。”
　　“奴婢是来伺候您的婆子，奴婢姓夏，她们都叫奴婢夏妈妈。”屋中仅有的婆子缓缓说道。
　　沈安荷点了点头，友善的笑道：“不必拘谨，以后便都是自家人了。”
　　说罢，沈安荷从袖口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包散碎的银两，依次递到了三人的手上。
　　沈安荷见三人并无异议，就知道许府跟自家一个规矩，自己的准备算是对了。
　　正想着从家带来的丫鬟碧兰是不是在门外等着，于是向外张望，夏妈妈还以为是安荷想要唤门外婆子们进来拿好处。小声的阻拦道：“不必，她们只是轮值当班的，明个儿就走。”
　　沈安荷反应的很快，便不再看了，询问道：“我从自家带来的碧兰怎么不在？”
　　春桃刚想答话，夏妈妈上前阻拦道：“奴婢看夫人是聪明人，也不好隐瞒夫人了，碧兰因为白天跟夫人说了话，夫人掀开了轿帘和盖头，让许家出了丑。现下正被春妈妈在外掌嘴呢。”
　　沈安荷听此言，十分恼怒，且不说碧兰自幼伺候沈安荷，二人情同姐妹。就单说碧兰是自己从沈府点名带出来的，而且这又是根本无伤大雅的罪名。
　　沈安荷深知其实就是为了针对自己，不过是有人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夫人，听奴婢一句劝，忍一时海阔天空，况且这许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夏妈妈话中有话。
　　沈安荷也自知现下自己轻举妄动，没有任何好处，可实在挂念碧兰，便想要出去寻她。
　　夏妈妈赶忙阻拦了下来，小声道：“夫人的心思我都明白，我已经给了春妈妈一些好处，她下手会轻些。您若轻举妄动，只怕碧兰会更加受苦。”
　　沈安荷听罢，逐渐冷静了下来，转而问道：“妈妈，我初入贵府，尚不知这府中情况，劳烦您帮我介绍一二。”
　　“这许府健在的正经长辈仅一位，就是二少爷的母亲许老夫人。许家向来子嗣单薄，老太爷先后娶了九位太太，也不过只得了三位公子和两名已经出嫁了的小姐。如今，老一辈的还有老太爷的三姨太俞氏和五姨太梅氏尚在府中，其余也都是病的病亡的亡了。”夏妈妈耐心的介绍着情况，一旁许久不说话的春桃似乎比春心机灵些，想着沈安荷一天都没能进食，这会儿肯定饿了，便主动的端来了茶水和糕饼。
　　夏妈妈又道：“如今府中只有三位少爷，大少爷和三少爷虽也在府中，但都是庶出。嫡出之子仅有一个二少爷，而您就是二少奶奶。二少爷先前虽只正经纳了一名妾室，可府中已有两名多年的通房丫头伺候着，在迎娶您之前，一直都未能正名。还有已过世的小少爷的母亲。”
　　“妾室和小少爷？”沈安荷有些惊讶，她只记得当初媒人说亲的时候，说许家二少爷连妾室都没有，何谈小少爷。
　　夏妈妈道：“是，这唯一的一位妾室也是昨个儿新纳的，至于那几位通房也只是一直在等名分罢了。小少爷，是去年元月生下的，他娘当时就因难产死了，可也一直没有名分。所以小少爷和他娘的事情，许府对外只字不提。您当然不会知晓。”
　　沈安荷对这些事情一时有些应接不暇，隐隐觉得自己想是被玩弄了一般，可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难事。
　　“妈妈，昨个儿新纳的妾室，是什么意思？”沈安荷饮下一口茶，面色平静的问道。
　　夏妈妈想来沈安荷早已猜到二少爷的去向，也不再避讳，只道：“正是，本来是说，二少爷娶诠城徐氏的庶女徐丽为妻。日子都定好了。可婚期将近，老夫人不知怎的突然改变了主意，便跟媒婆改定下了您。想要和徐家改变婚约，可徐氏愿不计名分，嫁为二姨太。所以昨个儿才提前迎了。今个儿二少爷就歇在了二姨太的丽亭苑。”夏妈妈说完，仔细的观察着沈安荷的脸色，生怕沈安荷心生不悦。
　　沈安荷的确不悦，可不悦的并不是所谓的妾室，而是许家和自己的嫡母。
　　怪不得自己的婚事操办的如此仓促，怪不得嫡母突然为自己寻到了“好”婆家，怪不得嫡母突然对自己好了起来，怪不得嫡母为自己准备了半车的嫁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月凉如水，只知道安荷苑的灯一夜都没有熄灭过，一切都好似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