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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西门 ...

  •   披香殿坐落在皇城的最西边。隋国以东为尊,认为日出东方,东象征着生。所以陈文笙住的披香殿其实是整个皇城中地位最地下的。西门炎将她安放在这儿,其心可昭。陈文笙本还纳闷怎么进宫第一天就有人上门找碴,原来主子一早给了暗示。
      陈文笙倒不介意,披香殿东临金明湖,景致美妙。而且还有个不大不小的书房,摆设典雅,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伺候陈文笙的宫女叫宝蝉,小丫头心思灵敏,好胜心强,对她这个被赶到披香殿住的主子略有不满,偶尔闹闹情绪。陈文笙有时被她弄得烦,眼珠子一瞪,她立马软下来,逮着空隙溜了。陈文笙也懒得计较。
      进宫了些时日,陈文笙未见西门炎一面。宫里人的冷脸白眼不说,陈文笙自己也觉得无聊起来。记得刚入宫门,陈文笙还着实紧张了一把。现在看来,根本没那个必要。至于宝蝉,言行举止亦有放肆倾向。陈文笙知道她跟了自己这个不得宠的主子,少不了受别人的气,也不忍说她。
      整日闲来无事陈文笙就在门前的金明湖闲逛。艳阳当空的时候,阳光悉数铺在湖面上,湖面波光粼粼,撒了层金子一般地明亮炫烂。
      “宝禅,那朵红色的是什么?”
      “回娘娘,那是康乃馨。” 宝禅梳着并头结,打着伞,很是无趣地回答。
      “紫的呢?”
      “娘娘,那是红花继木。”
      “那朵红的呢?”
      “哪朵?”逛了一下午,宝禅被磨光了耐性,瞧她越来越简单的称呼就知道了。
      “就那朵。”
      “那朵粉红的是刚引进的荷花品种,要等些日子才会开。”
      陈文笙有些窘有些气,自己好歹是个主子,被当面揪错总是难堪。可她知道即使落魄如此,宝禅依旧尽心尽力地服侍她还算周到,这份心思还是难得的。
      陈文笙没了兴致转身回去。

      一转身,就看到了西门炎,疑似天人的西门炎。
      金明湖波光点点,映着湖边醉态憨眼的柳丝,千条万絮间一艘彩漆画舫,其巨大精美堪比当今小美的大航。
      西门炎穿黄袍戴金簪佩宝玉,不可匹敌的华贵雍容。此刻他正扣着金樽,好整以暇地品着酒,恬恬淡淡,悠闲自得。身边妃嫔环绕,个个巧笑倩兮。
      一行人坐在船上,俊男美女,自是画一样的景色、诗一样的意境。
      陈文笙一股气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画舫,笑问道:“喝酒呢?”
      西门炎扫了陈文笙一眼,就像看石头一样,无丝毫表情,回头继续看风景品酒。
      妃嫔们窃笑。
      陈文笙坐到桌前,自顾自倒了杯酒。
      “大胆,皇上面前岂能随便就坐?”妃嫔甲横眉。
      “就能随便站了?”
      甲坐,两颊股股。众嫔嗤笑。
      陈文笙拿起酒杯正欲喝酒,又听见挑衅的言语:“此酒乃西域贡品夜光葡萄,为皇上御用,你是什么人也配喝这酒么?”
      “谁说我要给自己喝的?”陈文笙眼一斜气一喷,气死美女无数,拿着酒走到那一抹明黄前,跪下,置杯于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了好一会儿,陈文笙的手微微颤动,才听见西门炎不见一丝波澜起伏的声音:“你见过活了万岁的人吗?”
      “没有。”
      西门炎微眯了眼:“喔?那你为何说朕万岁,以为朕蒙蔽无知吗?”
      “臣不敢。”陈文笙捧着酒杯全身伏地,“臣以为昔日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功业无量,直至今日仍为世人歌颂,可谓活了万岁。皇上励精图治,四海归心,天下太平,自是功业无量可比盘古女娲,生何以不足万岁,乃生生世世为人所仰,声名流于万世之后!”
      靠背而坐的西门炎直了直身,冷硬的唇角稍微缓和:“说得好,好一副伶牙利嘴。”
      又是一阵沉默。整只船鸦雀无声,陈文笙跪伏在地,双肩微抖。
      “抬头我看看。”
      陈文笙抬起头,想着她只画了点淡妆,为自己在群美环绕中杀了风景而不好意思,。
      西门炎看了陈文笙许久,哼地一声站起,顺势踢翻脚前跪伏的陈文笙手上的酒杯,“不过如此。”
      西门炎在群妃拥簇中国宝一样地离开画舫。
      宇天暖日,金风细波,吹得陈文笙的衣裙飘扬。
      啪嗒!额角的汗水滴落,被风吹得歪了,落在陈文笙眼前。汗水湿了小块地方,在地面上铺展开,渐薄,又从边缘开始变白、变小,直到被晚风完全吹干。
      啪嗒!又一滴。
      陈文笙看着它们变干,一滴一滴地数着。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日落西沉,陈文笙全身着地,双手前举,重心都在双膝和手肘上。已经跪了两个时辰,身体有些吃不消。陈文笙有些后悔,她不该一时按捺不住,找这苦头吃的。萧浜和皇帝果真有过节,可怜她无缘故成了出气筒。

      银月高挂的时候,陈文笙已跪得麻木,全身各处神经都叫嚣着要休息,自动闭塞,以至西门炎到了身旁都不知道。
      “怎样了?”不同于白天的平静无波,声音中分明有着一丝调侃的味道。
      “没、没事。”陈文笙背对着,有些艰难地吐出两字。
      西门炎轻挑眉,“没事就起来吧。”
      陈文笙只是跪着。
      “不是叫你起来吗,怎么、要抗旨?”
      “起、起不来。”陈文笙保持着伏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西门炎带笑看了眼伏在地上的陈文笙,这样死要面子,遂弯腰托起陈文笙的胳膊。
      陈文笙借力站起来,扶着她的手宽大有力覆盖在袖口下,袖口用流光的金线成波纹样细细收起,缝得极其考究。西门炎半截手掌探出来,掌白指细。
      怎么会这样细的呢,这个人究竟想了些什么能将自己折腾成这样?陈文笙想着,闻到一股淡淡的麝香,伴着笔墨的气味,很是舒服。抬起头,正好对着西门炎的眼。
      果然是紫色的,当初还以为自己看错。陈文笙看着西门炎,紫色瞳孔璀璨如天际流星。
      “是天生的吗?”
      “什么?”西门炎皱眉。
      “你的眼睛,真漂亮。”
      西门炎冷笑,放开手,陈文笙差点摔倒,幸好扶着把椅子才站稳,恼道:“干什么,成心摔死我?”
      西门炎没想过会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一愣。
      陈文笙瞪着西门炎,粉面含怒,俏生生的。
      西门炎心中一动。
      “你喜欢?”西门炎倾下身,与陈文笙鼻尖挨了鼻尖。
      紫眸光彩流转,衔笑盯着陈文笙。
      陈文笙本能往后退,“喜、喜欢你个鬼。你、你别靠那么近。”
      西门炎充耳未闻,坏笑着继续往前,伸手作势搂她。
      陈文笙连忙去挡,身子就像纸片软倒。
      “啊!”陈文笙一声惊呼,赶忙抓够得着的东西,一下就抓到了西门炎的领口。西门炎本就半倾了身子,冷不丁被拉紧领口,一时不备没站稳,跟着陈文笙一起摔在地上。
      凉凉的船板,陈文笙隐隐感到船下湖水的潺潺流动。
      好痛啊!陈文笙龇牙咧嘴地说不出话,只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趴在他身上的西门炎。
      天啦,怎么这么重!陈文笙无比郁闷地想着,看他清瘦的样儿,还以为没几斤,这少说也一百二吧?
      西门炎本来不悦,堂堂天子成何体统。正欲责怪,看见扭得麻花一样的陈文笙的苦脸,觉得好笑,积在心里的怒气莫名其妙地消了。眸光一闪,将陈文笙颤抖的手握在手里,心疼道:“爱妃可是冷了,手怎么抖成这样?”
      陈文笙心里那个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TMD,死猪一样压着姑奶奶,想死啊!于是皱眉瞪眼撇嘴,示意西门炎起身。
      西门炎想不到陈文笙面部表情这么奇怪,偏偏又有趣可笑之极,强忍着假装正经:“哎呀,莫非面部抽经了?”
      陈文笙一拳挥过去,被西门炎轻松接住,不动声色按在身侧,继续欣赏身下人愤怒的神情。
      “起、起来。”稍稍缓过了气,陈文笙迫不及待地说。
      “什么?”
      “我叫你起来!”
      西门炎耳朵都震得痒,笑意漫上眼尾唇角,“朕觉得这样挺舒服。”
      陈文笙肺都要气炸了,再不管那么多一顿乱踢乱打,打着打着身体的某一部分就热了起来,准确地说是西门炎的某部分热了导致她热了。
      陈文笙脑中警铃大作。
      “怎么不动了?”西门炎笑问,声音带了点低低的沙哑,在这样的夜色中弥漫了情色的味道。
      陈文笙不说话,连呼吸都控制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静得听见湖水抚摸船板的声音。
      西门炎呵呵笑出来,眸中却没一丝暖意,冰凉一片,“防我很严啊!”
      陈文笙缓缓地呼吸,不说一句话,只看着西门炎。
      西门炎慢慢起身,扶平皱褶的衣衫,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既然进了宫,最好安分点,否则、后果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向你保证,我的仁慈经不起考验。”
      陈文笙心下明了,古来君王、最是无情,这样貌若天仙的人这样隐藏情绪的人这样控制欲望的人,这样虐待了自己的人,其心里对生命的蔑视恐怕早已登峰造极!
      一点点恐惧一点点叹息,陈文笙倚柱凭阑,望着皇城雾蒙蒙的夜色,不知明日自己的命运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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