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幸福 ...
-
第二日黄昏陈文笙才起床，全身散了架似的。宝蝉服侍着她，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啦？”陈文笙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
宝蝉咬咬牙：“娘娘昨日一夜未归，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陈文笙指着身体上到处可见的吻痕，反问：“你说我能去哪儿？”
宝蝉卟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家中尚有老母妹妹，全靠奴婢一人每月寄回的工钱度日，奴婢、奴婢实在。。。。。。”
想不到这个小丫头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真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起来吧，你放心，我自然保你没事。若你不信我，我也可以现在便将你调到别的宫里。”
“娘娘，”宝蝉望着她，一脸的坚决：“宝蝉服侍娘娘多日，娘娘的心思奴婢也知道一二，奴婢感动娘娘的宅心仁厚，自然绝不背弃，奴婢今日这样只求日后，一家人得人照顾。”
真是个蠢孩子！想起平日相处的点滴，这丫头倒也真是性情。“行了，我找个时间将你调去御书房，那里人少清静，环境稍为单纯。我现在是一只脚在河里，指不定什么时候被淹死，你就别愚木着脑袋了。”
“娘娘，”宝蝉重重地磕下一个头：“奴婢是真心希望待在娘娘身边的。”
望着宝蝉坚定的神情，陈文笙倒不好怎么推辞了，只在心里放下这个事，待找到时机便办。
“小笙。”门叭地一声就被人推开，门口翩翩少年笑得艳比身后夕阳。
陈文笙看到他这样的灿烂笑容就头大，直觉不会有好事。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况且还有求于别人。
“干吗？”她没什么好气。
他也不恼：“野丫头可也舍得起了？”
陈文笙立刻横眉怒目：“谁是野丫头！”
“谁生气谁就是！”他也不示弱，毫无畏惧看向她。本来，他就不用怕她。
她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却又找不到话反驳，最后不甘心地咒了句：“讨厌鬼！”
他耳朵极好，听了哼哼一笑，转身出门：“跟我来。”
她恨恨地跟上去。
却是一片花海，蔷薇花海。红如鲜血，白若月华，粉若樱唇，紫若葡萄，望之心醉。
少年立于花海之中，笑得湿润如玉：“以前答应给你的，终于算实现了呢！”
空气中飘浮醉人花香，自己都不记得何时说过想要这一片花海。此生唯一收到的花，便是情人节那晚他们共同逃出来时，他用仅剩的钱买的一朵最低等的玫瑰花。她记得当时她深吸一口，全是临近凋谢的味道，口中却道：“好香！”只是最终那一朵花也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换成了人民币。
是什么时候告诉他自己想要花的呢？
还是这种隋国不该有的玫瑰？
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站在花海，伸出手来，将她引进，“什么都不要问，这是我送你的，你只需记得这是我送你的。”
走进花海，便如走进一个童话，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美丽纯洁，拥有无暇结局。
只不知他们可否拥有一二。
她不敢往下想，闭上眼，关掉大脑，感受着花的氛芳。
“我真的很喜欢花，很喜欢很喜欢，”她说，“喜欢得不得了。因为它是爱的见证，是我曾经爱过的见证。”
他攥紧了手，好几次想捧起她的脸，让她只看她，而不是现在满身心地回忆另一个人。
“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中长大，在个叫异的家伙，和我很好。是很好很好的那种。可是十四岁那年，我被有钱人家收养。他们对我不好。特别是少爷，他。。。。。。”陈文笙的双肩止不住颤抖，“他是个变态，稍不顺心便打人，很多人都被她活活打死。我被打得受不住，向院里求救，可是他家有权有势，说绝不会放我。院里也没在办法，只能忍气吐声。我以为自己完了，谁知异竟知道我的事情，一定要带我逃出去。”
她微微笑了：“他出现在我的窗前，按照约定，我们成功逃了出来。逃出的那晚正好是情人节，满大街的情侣，人人手中都有一朵花，红得像女人妖娆的唇。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异就用仅剩的钱买了一朵送给我。”
她掂起一朵花，仿佛时光又回到了那时，她深吸一口气：“真香！”
“可是，我们还是被抓住了，我们没有钱，根本逃不了多远就被抓了回来。”她的脸色唰地苍白，双唇迅速失去血色：“我们被分开，我被关在一个黑房子里，每日从一个小门里送进饭菜，居然还有肉，我当时很惊讶，却非常高兴。只是味道，”她顿了顿，声音颤抖得说不下去：“味道实在不好，却永远难忘。”
他抱起她：“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她恍若未闻：“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被放出来，我问少爷异呢，结果他笑着、他笑着说、说异早在我的腹中。原来那几日我吃的竟是异的肉。异的身体当真在我的身体里，我们当真永远不再分离”她颤抖得如风中的落叶，“后来，少爷开始打我，只是这一次，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每次他打我的时候我都只是笑，都只是笑。直到他对我放松了防备，我才趁他不备咬下他的。。。。。。”
“呵，”她笑得如暗夜鬼魅，“禽兽也有报应的时候，他们家一脉单传，被我这一弄，全都炸开了锅。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笑，后来被人抛到垃圾堆里，可能以为我死了。我却没有死，大约异在我的身体里不要我死吧！然后就开始找工作，活得行尸走肉一般。”
“好了，我都知道了。”他抱紧她，觉得她好像要消失一样。
她迷蒙地看着他：“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被人不停鞭打三天三夜，不给饭吃却不断要你做出各种姿势取悦别人的滋味吗？你知道亲口吃下最在乎的人的滋味吗？你知道当以为自己终于得到解放却最终发觉只是个更大的陷阱的滋味吗？你知道我每日活着，看见自己就想起异的日子，你知道每晚我摸着自己的身体想象着异时心里的感觉吗？”
他看着她，第一次看到这样失常的激动的她，原来一切平静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最最不堪的灵魂，最最无法回视的过去。她，扭着他的心疼。自己都是如何对待她的呢？
自己和那个少爷是不是一样，都在强迫她做她不情愿的事？
不、不！
他不是，他绝不是！
他离不开她，他只是离不开她，他绝对不是想伤害她！
他和那个少爷是不同的。
“后来来到这里，我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有新的人新的世界，却老被你欺负，老被你挑三拣四。”她说着，拿一双忧怨的眼看他，“你还害我必须进宫，到那个如狼似虎的宫里。”
他被她看得不知如何是好，慌了主意，只低头看着脚尖，挠挠头：“对、对不，”咬咬牙，长吸口气：“对不起。”
他从未说过这三个字，说出来，却也意想不到的轻松。
良久，听不见她再说话，他抬眼看她，却见她一脸狡黠，“你！”
她拍他的头，笑道：“骗你的，精明如你也会受这样的骗？若我遭遇那样的痛苦早就自己抹脖子了，哪还等到被撞。。。。。。被害死。”只是一转身她的神情便黯然，蹲下身，看着眼前的一朵鲜红玫瑰，出神。
突然身上被暖暖地包围，“不管是真是假，这一辈子，我绝不会让你遭受同样的痛苦。我要你幸福，小笙，我要你幸福！”
她笑道回头：“那么，什么是幸福呢？”
他一愣，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
她继续笑，笑得几分苍白无力：“你看，你连幸福都不知道是什么，谈何给我幸福？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所以任何人都给不了我。”
他看着她，只觉她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只能更加紧紧地抱着她，“我不管，我就是要你在我身边。”
她笑，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