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受困 ...

  •   10

      漠狼再睁开眼,已经是晚上。姚林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身上布满鞭伤,使节的节还被他好好护在怀里,虽然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他艰难地爬起来,打量着这个好像牢笼一样的环境,凑过去推推姚林:“主子,主子?”

      姚林没有醒。

      这时,监牢之外传出了动静。有过一面之缘的左都王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进来,他傲慢地扬着下巴看向漠狼:“哟,你醒过来了?正好。”他一扬手,立刻有人上来架住漠狼,另有几人拿着水走进牢笼,直接将姚林泼醒。

      漠狼看得又急又气,忍不住大喊一声:“主子!”

      姚林反应有些迟钝地动动眼珠,艰难地凝起一个笑:“你醒啦。”他说的是夷狄话。漠狼愣:他会说夷狄话?

      两个人很快被架到了外面,绑在两个十字形的木桩上。烈日当空,没有一丝风的草原,让漠狼有一种自己随时会化掉的错觉。可他很快就没心情在乎这些,因为士兵们架出了第三个人,那个人同样浑身鞭伤,正式在逃跑时跟他们失散的御林军队长!

      队长被绑在两个人对面的木桩上,坐在棚子里的左都王满意地点点头,他侧头看向姚林朗声问:“姚侍郎,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愿不愿归顺我夷狄?”

      姚林费力地挤出两个字:“不愿。”

      “都说夏人懦弱,想不到姚侍郎却是个硬骨头。也是,姚将军的儿子自然不是没有胆气的鼠辈……我听曹大人讲,出使西域的主意还是姚侍郎自己向夏人的皇帝进的言?”左都王笑问。

      姚林闭眼垂头,一声不吭。

      “好,有骨气,只是不知道这骨气是不是虚张声势。我看姚侍郎使得一手好弓箭,想来也是为练家子,几顿鞭子自然不看在眼里,就是不知道能否受得起掏心之痛——掏心可是我夷狄军的一向手艺,今天就给姚侍郎开开眼。来啊!”

      随着左都王一声令下,一个捂着脸的刽子手立刻拿着一把小刀上前,那刀弧度奇特,跟普通的刀子和匕首都有区别。刽子手对姚林一抱拳:“姚大人见笑!”话比,回身,一刀捅进了御林军队长的胸口。

      “啊啊啊啊——!!!”队长立刻尖叫起来,随即破口大骂:“狗日的夷狄狗,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啊啊啊!”

      姚林猛得睁开了眼,他朝左都王怒吼:“大夏的使臣是我,有什么你朝着我来!”

      “姚大人着什么急呢?”左都王端起酒杯啜了一口,笑着说:“如果大人执迷不悟,那这剜心刀早晚会捅到大人身上——大人何不先长长见识?”

      那边,刽子手的动作不停,他手中的小刀在队长的胸口钻来钻去,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御林军队长还在撕心裂肺地叫着:“姚侍郎——姚林!千万不要答应归顺夷狄狗!哥哥在黄泉路上等你……你一日不来,哥哥就一日不去投胎!”说完最后一句,他就好像被掐断脖子一样没了声音。

      而刽子手手里拿着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走到姚林面前:“姚侍郎,请过目。”

      姚林扭开头闭上眼,眼泪从眼睛里滚下来,汇聚到他精致的下巴上,然后砸在地上。

      “看来姚侍郎不稀罕,拿去喂狗吧。”左都王笑嘻嘻地说,“也是,中年男子的心脏看了也无趣,不知道少女的心脏能不能让您亲睐?”他拍拍手,又一个人被带了上来——

      一直不动声色看着一切的漠狼呼吸骤然加快:笙笙,被带上来的人,是笙笙!

      笙笙被士兵粗暴地拖过来,绑在还沾满队长鲜血的木桩上。她面无血色,不断小声啜泣,漂亮的绿眼睛惶恐地看着每个人。

      “为什么要抓她?!”漠狼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难道不该问你吗?”左都王反问,“这个女子难道不是你们大夏埋伏在我夷狄的奸细?”

      “不,我不是,我是夷狄人!”笙笙立刻大声为自己辩白,“请放过我吧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这些夏人!”

      “对,她跟我们没关系!我只是在集市上向她买过药!”漠狼也大声说,却听到姚林小声阻止他:“闭嘴!”

      太迟了。左都王已经大笑起来:“没关系?小向导,刚才你的同伴被剜心你一言不发,现在看到这个女子却大呼小叫——你竟然还要我相信你们没关系?”

      漠狼哑口无言。

      姚林谈了口气,嘶哑地说:“这个姑娘叫笙笙……是漠狼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刚一出生漠狼就被生母带走,所以笙笙并不认得漠狼……她不是什么细作,只是一个小姑娘,你……放过她吧。”

      笙笙的哭声变小了一些,她抬头望向浑身是伤的姚林,待看清他的眉眼之后,眼中闪过了复杂的亮光。

      “哦?”左都王摸摸下巴,眼睛在笙笙、漠狼和姚林之间打了个转,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手:“难得兄妹团聚,不如就让他们二人说两句私房话,至于姚侍郎,先行回房里休息吧!”

      11

      漠狼被推到一顶帐篷中,发现不仅笙笙在,左都王也在。

      左都王见他进来,立刻开门见山:“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让姚林归顺于我?”

      漠狼冷漠地看着他,不说不动,他刚才已经吃过了乱说话的亏。

      左都王却不在乎,自顾自说下去:“姚林的阿爷是大夏有名的将军,领着大夏那群连马都不会骑的软腿子打过不少胜仗,勇猛至极。所以姚家很受大夏皇帝的信任,在军中颇有威信——姚林则是他单传的儿子。倘若姚林肯归顺于我,那大半的夏军都已对我夷狄投诚了!”

      “漠狼,我听曹大人说起过你的身世,你的身上有一半夷狄的血液——你知道为什么你娘的一声如此悲惨吗?”左都王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毒,“因为她不是夷狄人!倘若我夷狄能够吞并夏国,那么这么悲惨的事就再也不会发生!”

      漠狼微微皱起了眉。

      左都王心底暗笑,眼珠一转,又道:“漠狼,你想让姚林死吗?继续西行显然是痴心妄想,他一定会死在路上;折返回大夏肯定非他所愿,以他的心性,说不定会自刎边疆——只有留在这里,才能让他活下来。漠狼,姚林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漠狼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左都王又说:“你难道不想回来吗?你难道不想他也成为夷狄的子民吗?你在夏国呆了十年,还没吃够夏人的苦头吗?”

      漠狼闭了闭眼,沉声说:“主子是不会留下来的,他宁愿死在西行的路上,宁愿死在大夏的边疆,也不会在这里苟且偷生。我的命是主子救的,他要去哪,我就跟去哪。”

      “你的命是姚林的,那她的呢?”左都王霍得从腰间抽出刀,比在了笙笙的脖子上。

      笙笙的眼泪落下来:“哥哥!当年你阿娘杀了阿爸,让我们兄弟自小流离失所、乞讨为生!现在你又要害死我吗!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啊!那个夏人主子,难道比你的血缘至亲还要宝贵吗!”

      漠狼浑身抖如筛糠,笙笙的话刺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下意识地摇头。好像这样就能甩掉他对夷狄的归属感、甩掉他对亲情的渴望:“不……我没有办法……姚林是不会……”

      “有办法,有办法的哥哥!”笙笙一边哭一边大叫,“我有办法!”

      12

      姚林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顶帐篷里。不远处燃着一个火盆,漠狼坐在火盆旁,像是逼入绝境无所适从的狼。大抵是听到这边的响动,他快步走过来跪下,贴着姚林的耳边叫了声:“主子。”

      “……怎么会在这?”姚林轻声问。

      漠狼垂下眼,握住姚林的手,声音有些发颤:“他们说,好好睡一觉……明日……好上路。”

      姚林闻言,轻轻动了动眉毛,他看着漠狼,回握住他的手说:“是我拖累了你。”

      “主子……”漠狼心头一颤,几乎连跪都跪不稳。

      姚林眯眼笑起来,继续说:“可我很庆幸,是你陪我走这最后一程……”

      “我在都城有个诨号,叫姚财神,因为我身上的钱财最多,总是有人来借……各家的王孙身价相当,你可知为何我的钱财格外多?”他突然说起了闲话。

      漠狼傻乎乎摇头。

      姚林轻声说:“因为我从来不赌。赌是把命交给天、交给庄家,我信不过。我谁都不信,只信我自己。这次出使是我第一次赌,看来是要赌败,连命都搭进去……你却是我的第二个赌,漠狼,”他用力握紧漠狼的手,“这个赌,我没输,是不是?”

      漠狼的眼泪砸了下来。他感觉眼睛火辣辣地痛,感觉血正从眼睛里流出来,可伸手一摸,不过是普通的眼泪:“主子……!”

      “傻子。”姚林又笑起来,火光中,这个笑容脆弱得明明灭灭。

      漠狼心如刀绞,无数话语涌上喉头,却不知怎么说出口。他稳了稳心神,起身去篝火边端了粥:“吃点粥歇息吧主子,我守着您。”

      姚林深深地看了漠狼一眼,接过了粥。

      一刻钟之后,姚林睡了过去。又一刻钟,他的脸颊开始发红,额头冒汗,整个人不安地在毯子上扭动身体,还发出细微的□□声。

      漠狼呆呆地坐在他身边,迟疑地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去听到身后有人掀开帐篷的门帘——是笙笙。

      她身穿一件大红色纱衣站在那里,只是夷狄女子出嫁时都会穿的衣服,她眨着绿眼睛对漠狼说:“药应该起效了……我会留住姚林的,哥哥。”

      漠狼僵硬地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笙笙趴到姚林身上,拉开姚林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抚摸亲吻……他猛得从地上弹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帐篷,跪倒在草地上,恰好就在左都王脚边。

      左都王哈哈大笑,吩咐下人把姚林所在的帐篷披上红帐:“以后这就是姚林的帐篷!哈哈哈哈,恭喜啊漠狼,以后姚大人就是你的妹夫,你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你这妹子倒是聪明伶俐,先是在集市上察觉你的一样通知了巡逻官,又跟本王联手演了出苦肉计,还知道只有女人和孩子才能留住一个男人——妙极秒极!事到如今,她的母亲和哥哥有本王安养,你们兄妹俩也团聚。她多了个俊秀的好夫君,我夷狄也多了一员大将,这真是再好没有了!”

      漠狼如遭雷劈。左都王的所有话他都停在耳朵里,却像听不懂夷狄话一样无法理解。

      什么叫……她通知了巡逻官?

      什么叫……她演了出苦肉计?

      什么叫……她的母亲和哥哥有王爷安养?

      难道她不是被他和姚林牵连、不是被左都王抓到的?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和哥哥?难道她给的那晚下了药的粥、她说服他算计姚林的这场婚事……都是!?

      帐篷内传来了女人的□□和男人的粗喘。漠狼像一块石头一样跪在地上,他想起姚林比星星还亮的眼睛,想起他拉着自己温暖的双手,想起他说自己是他第二个赌时的表情,想起他端起粥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漠狼……”恍惚之间,漠狼听到帐篷里姚林微弱的呼声。他从地上起来,双目充血,大叫着往帐篷内冲去,却被七八个士兵拦住,狠狠地把他按在地上。
      漠狼的脸被踩在地上,眼泪全都流在泥土里。“姚林!!!!!”他撕心裂肺地哭喊,声音里是难以言喻的愧疚、心痛、忏悔和愤怒,□□穿上九霄,似乎连天上的星子,都跟着黯淡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