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之东周列国白话志》玉纹暖

10、第八回

　　上次说到宋国跟郑国送信，要迎接小冯冯，是这么回事儿。宋殇公自从当上诸侯之后屡次挑事儿，大动兵戈劳民伤财，光是跟郑国就掐架三回了，还没啥正义的理由，就是因为郑国藏着个公子冯，宋殇公心里不痛快。

　　宋国的太宰名叫华督，以前一直和公子冯是铁哥们儿，他看宋殇公这么没完没了的跟郑国纠缠，嘴上虽然没说不要，心里却是抗拒的，也更怨恨带头领兵的孔父嘉，所以华督一直想找机会干掉孔父嘉，可是孔父嘉有宋殇公的宠爱重用，手握兵权，哪里是能轻易动的。

　　But，和戴国打架这次对他来说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宋国全军覆没，居然就孔父嘉一个人回来了。人民当然很是不满，都说宋殇公不爱惜人民，就会打仗，弄得人民妻离子散，多少人家无人继承香火。

　　于是华督趁火浇油，引导社会舆论，派人散布流言，把脏水全往孔父嘉身上泼，说带兵打仗的主意都是他出的。大家都信了。

　　华督这人其实也不是没有私心只为了哥们儿的，他听说孔父嘉娶的继室小魏是个大美女，惊世绝代那种，华督心里老惦记着看一眼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后来偶然一次机会，小魏跟着娘家去到郊外扫墓，那是一个美丽的春天，柳色如烟，花光似锦。

　　华督正在郊外游玩，蓦然与佳人偶遇，问之方知是孔父嘉的家眷，那美貌比传闻毫不逊色，华督一颗爱的种子深深埋入心底，从此朝思暮想，暗恋煎熬。“如果我能娶到这样一位美女，真是够后半辈子用的了。为了把嫂子娶回家，这孔父嘉必须除掉！立即除！马上除！”

　　后来赶上上级领导们要春季射猎，孔父嘉提前检查车马军队，虽然之前没头没脑打败仗逃回来很狼狈，但是此时又是一副长官派头，这这那那的很多指令要求。

　　华督派了心腹在军队里散播假消息，说：“这孔父嘉又瞎张罗要打郑国了，所以今天才来整治军容军貌。真事儿！昨天的内部消息。”

　　军队中人心惶惶，当兵的当将军的不怕为了民族大义为国捐躯马革裹尸，就怕为个二百五的孔父嘉闹的妻离子散、死得一文不值。所以大家虽然没商量要一起抗议静坐，但是却不约而同三三两两的陆续跑到华督家门口诉苦，拍着们哀求他进宫为民请愿，劝宋殇公别总想着打打杀杀，休养生息多好。

　　华督故意不开门放人进来单聊，只让看门大爷从门缝后面言语安抚来访的人。这种不严厉拒绝欲拒还迎的暧昧手段让来访的人更是欲罢不能，心里痒痒的，更是想要见到华督了，结果人越聚越多，军人嘛，有意无意的，很多带着兵器来的，看着挺吓人。而且天色越来越晚，华督还不出来，就算不是军队出身的暴脾气糙汉也不由得着急大声吵闹起来。

　　俗话说煽动群众容易，平息事端很难，华督知道这军心已乱，为哗变所造的势已经够了，于是穿戴好铠甲带着配件出来，让大家列队站好不许大声说话，一番虚情假意的话先把自己放在大家心里好人的位置，把孔父嘉放在了人民群众的对立面上，而宋殇公在他口中也成了被孔父嘉蒙蔽的昏君。

　　听的士兵们咬牙切齿，叫嚷着要杀了孔父嘉。

　　“哎呀呀，你们光是这样大声嚷嚷，让孔大人听到可不好，小心他在主公面前吹吹风，你们的人头都不够砍啊。”华督诚是不怕事儿大，虚情假意的说。

　　“我们父亲、爷爷、儿子、兄弟、邻居老王，一半儿都因为打仗死掉了，郑国那么厉害，咱们还要去送命，这不是傻吗？反正是没活路了，还不如为民除害干掉这个祸国殃民的孔父嘉，咱们也算是为国为民、死而无憾了！”

　　华督又说：“哎呀，你们怎么这么粗鲁呢，也不想想，孔父嘉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架不住咱们主公喜欢他啊，你们不怕以下犯上被治罪吗？”

　　大家说：“只要有您给俺们做主，哪怕是那个昏君，俺们也不怕。”一边说着一边抱住华督的大腿，啊不是，只是拉住华督的袖子。大家一起喊：“一起跟着华督杀狗贼吖！杀狗贼！”

　　华督被军人们拥着进了车里，他的小弟也生怕出事的跟随，军人们一路喊着口号围向孔父嘉的房子。华督这时候终于主动出手了，告诉大家不要打草惊蛇，他来敲门引蛇出洞。

　　那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到西边了，孔父嘉正在屋里喝酒，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派人去查看，得知是华督前来谈论要事。孔父嘉也没怀疑，赶快把衣服帽子整理了一下，出门迎接。

　　刚开大门，只听一阵呐喊，军人们蜂拥而入。孔父嘉被眼前的阵势一下子吓懵住了，刚想转身逃跑，华督已经进来了，大喊：“人民的公敌在这里，大家上啊！”孔父嘉还没来得及说话，脑袋就被砍了下来，骨碌碌滚在了地上。

　　不管那些军人怎么□□，华督领着自己亲信直接进了后宅，抢了小魏美女，坐着车就跑了。小魏美女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可怎么办啊？那时候也只有赶车的车夫没有司机，等于是她自己在车里面，然后她就非常想不开的用腰带系住自己的脖子自杀了。

　　等车子到了华府的时候，小魏美女香魂已逝。华督伤心遗憾的要死，嘱咐下人立即秘密的将她葬到郊外荒野，不可立碑留记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可惜哟，想要一次艳福就这么难，为了她还弄了那么大的阵仗，结果害死了美女，唉。

　　孔父嘉只有一个儿子，名叫木金父，还是个孩子，被家臣抱着逃亡到了鲁国。后来把字当做姓氏，称为孔氏。后来的孔子就是他第六代孙辈。

　　（翻译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孔父嘉之前是不姓孔的，他姓子，名嘉，字孔父，所以他不是应该叫子嘉吗？为啥要记载成孔父嘉呢？《颜氏家训》第六篇里提过不同时代各地对于名字的不同习俗，我想或许这里把字和名一起叫也是当年宋国一时的风俗吧。）

　　话说宋殇公突然听说心腹孔父嘉因为军队哗变被杀了，一时极其慌乱，又听说是华督跟着聚众闹事非法集会的，非常生气，立即派人去招他进局子里喝茶。

　　华督听说之后立即召集军队说：“主公宠信孔父嘉，你们也知道的，如今你们的军官擅自杀害了孔父嘉，肯定会被问罪。咱们上一任主公放弃了自己的儿子而传位给如今的主公，这是怎么样的一种节操品性啊！可是咱们现任主公干的那叫什么事儿？”

　　“任用孔父嘉讨伐宋国追杀前任主公亲儿子，这绝对是以怨报德、丧尽天良、赶尽杀绝！然而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如今孔父嘉已死，咱们干脆纠正历史的错误，迎回前任主公的亲儿子回来即位，这样咱们的罪责反而成为了咱们的功劳，你们说对不对？”

　　军队教官说：“你说的对！”于是号令着大家一起埋伏在孔父嘉家门外，宋殇公一去，军人们一起拥上来，把侍卫们都吓跑了，宋殇公当场被乱军所杀。

　　华督听说了这胜利的喜讯，这才施施然换上奔丧的衣服跑来，孔府这凶宅出了两起命案真是没法卖了。华督击鼓召集群臣，随便捉拿了两个士兵杀了顶罪，掩人耳目。

　　“前任主公的儿子小冯一直呆在郑国，然而大家念旧，没有忘记咱们前任主公的好，如今理应迎回其血脉，即位为君。”最近这种风声这种场面下，百官也不敢说啥啊，都投了同意票就躲了。

　　于是华督派使者去郑国告知宋殇公死了，要接小冯回来即位。又从国库里面拿了些好东西送到各国去，告诉其他诸侯现在宋国是有缘故的、是名正言顺的改立小冯。

　　回过头来说郑庄公见到了宋国使者，接了国书，知道了他的来意，于是弄个大场面送小冯回国当诸侯。多年的逃窜犯终于熬出了头，小冯临走的时候哭着拜倒在了地上，“我能活到今天全靠了您的好心收留，如今我居然能重新继承我爹的大权，我这一辈子都要给你当小弟，真的，绝对不会背叛你！”

　　郑庄公也是呜咽着，我认为可能是当这么多年的饭票终于看到回报了开心的哭了。这老狐狸郑庄公果然是有风险投资的眼光和耐心。后来小冯回了宋国，被华督拥立当了宋国的君主，可能是为了纪念他与郑庄公那么多年不得不说的故事，反正后来小冯被称为宋庄公了。

　　华督成功利用了局势化解了危机，依然是原来的职位。宋国送给其他国家的礼物也都被收了，等于说小冯这事儿算是顺利得到外国友人们的认可。齐、鲁、郑国的元首非常给面子的一起去参加了继任祭天的大典，更加稳定了小冯的地位，华督也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郑庄公为了宋庄公，真是雪中送炭又锦上添花的情义啊。

　　话说有史官觉得宋殇公得了皇位还欺负小冯简直坏透了，死了是活该，可是怎么说呢，小冯他爹的王位是从宋殇公他爹手里继承来的，送回去也算是应该，小冯却心里不平衡鬼鬼祟祟跑去了郑国（第五回石厚和州吁的谈话里讲过），所以宋殇公和小冯其实都是挺有想法的，权利之争加上家务事，真是很难说清谁对谁错，然而牵扯上整个国家跟着疲于征战终究是罪过。

　　这里告一段落，我们回头说齐国。齐僖公参加完宋庄公小冯的继任大典回来往家走的时候，半路接到警报，“北边某少数民族戎主派了大良、小良两个元帅，带领一万大军入侵齐国边境，已经攻破祝阿（山东历城西南），马上要打历城城下了（济南市区东南部），守城的已经扛不住了，频频送信回来求救援，请您快点回去主持大局！”

　　齐僖公说：“北戎以前也就是在边界偷偷东西就跑，如今居然敢大举入侵，这要是不好好惩治一下让他们得了好处，以后我这北边边境肯定没有安宁了。”于是派人立即到鲁、郑、卫国去借兵，自己则带领公子元、公孙戴仲等人，赶赴历城战场。

　　郑庄公听说齐国被入侵了，立即找来世子小忽说：“齐国和咱们同盟这么久，咱们每次用兵的时候他们都来帮忙造势，可够意思了，这回他们亲口来求助，咱们一定要火速去救援人家。”于是派了三百战车，让世子小忽当大将，高渠弥和祝聃陪同，开夜车赶到齐国。听说齐僖公去了历城，小忽也赶忙前去支援，中间水可能都没来得及喝。

　　距离齐国更近的鲁国和卫国的救援军队都还没来呢，郑国的世子就已经亲自到战场了，叫齐僖公怎么能不感动！齐僖公亲自出城来迎接郑国军队，与世子忽商量对策。世子忽说：“敌军徒步来的，容易前进但也很容易被杀掉，我们用战车，战斗力强一些，但是考虑各种路况，行驶上肯定不那么方便。然而，敌军散漫贪婪，就知道抢功不知道相互救援，不懂得团队协作，所以我们可以用诱敌之术一网打尽。”

　　齐僖公觉得此计甚妙，于是安排了齐国郑国的军队准备夹击北戎军队，又给公子元和公孙戴仲分别安排了诱敌任务。

　　敌军将领小良骑着马拿着刀，带领三千兵马出来迎战。打了一小会儿，齐国将领戴仲假装打累了撤退，却不是按直道往回逃跑的，非要绕着城外圈往远处的东城门跑，小良没多想就开追，大良看到自己家弟弟赢了也开心的领着另一队兵马帮着追。

　　追到东门的时候，野草里面埋伏的齐军冲了出来，小良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往后撤退却又撞上了大良的军队，跌跌撞撞的合并了一起逃跑远离东门。

　　齐国军队很快追了上来。大良让小良开路冲出去，自己跟着断后，边打边走，走得慢的都被齐国军队杀了。跑啊杀啊的走了很远，又冲出郑国高渠弥的军队来搅局，大良小良再也耽误不起，专心逃跑不再打了，技能点全都加在敏捷上，跑的那叫一个快。

　　能不快嘛，高渠弥跟在后面撵着杀呢，再往后面还有齐国的军队，唉，大良小良感觉自己真是太倒霉了一点儿，怎么摊上了这么大的阵仗。

　　跑了好几站地，前方世子忽和公子元领着又一队兵马出现了，直接把戎兵前路拦杀。大小良先后被祝聃、世子忽杀死，兵马也被俘获杀死无数。

　　齐僖公太开心了，“世子忽真是个英雄啊，这么快就帮我把齐国的外患搞定了！”世子忽很谦虚的说古代侠客的台词：“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之类的。真的是太利落太燃了，旁边鲁国和卫国的救援军队还慢腾腾的没赶来呢，这边就已经打完仗了，齐僖公赶紧派人去跟鲁国卫国说让他们不用来了直接回去休息吧。

　　打了胜仗，当然要吃喝庆祝一顿，吃着吃着齐僖公又想起来招世子忽当女婿这事儿了，可世子忽只是婉拒打哈哈。饭吃完了，口风却没谈明白，齐僖公派人私下里跟高渠弥聊，“不知道为啥世子忽不想结亲，你给帮着牵个红线儿，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媒婆钱。”

　　高渠弥一想这也是个好事，于是就去跟世子忽说，“你娶个漂亮公主，还能白得个大国的支持，有啥犹豫的？”

　　世子忽说：“以前他就想让我当他女婿，我还觉得太有距离感不敢高攀，如今是被我爹派来援助齐国，侥幸得了个功劳，这要是被招婿了，跟人说人家也不带相信是齐国主动看上我的，别人该以为我是挟恩图报了非要人家姑娘以身相许，我这么铁骨铮铮的汉子平白被看成了吃软饭的，你说我到时候上哪儿说理去啊？”

　　高渠弥想到自己的媒婆钱，又狠狠劝了世子忽一会儿，世子忽宁死不从。第二天，齐僖公又派人来跟世子忽谈结亲的事，世子忽拒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不在，你不能逼我订婚。”然后就卷铺盖逃回郑国去了。

　　齐僖公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混账小子气死我了！我闺女这么漂亮又不是嫁不出去！这叫什么事儿！”

　　话说世子忽回到郑国，把拒绝齐僖公结亲的事情禀告了郑庄公。和齐僖公结亲这个事情郑庄公老同志在第五回故事里就动心了，只是碍于世子忽不松口，此时估计郑庄公也是对于这个固执的儿子没啥辙了，强扭的瓜不甜，只好说：“你是个有能力建功立业的好男儿，不怕娶不到好老婆，随便你吧。”

　　祭足和高渠弥下了班私下聊天时候说：“咱们主公对儿子们都挺宠爱的，公子突、公子仪、公子亹三个人都有点想代替世子忽的意思。世子如果能和齐国联姻，他这继承人的位子就能坐稳，这么好的政治机会，上赶着都捞不着，他怎么还能往外推呢？他太天真相信自由恋爱，你咋不好好劝劝他啊？”

　　高渠弥说：“我真劝了，他不听啊。”祭足叹息着走了。高渠弥私下里其实和公子亹关系挺好的，听祭足说公子亹有可能有机会夺权，更是巴结上了，这位比不知道脑子里想啥的世子忽感觉靠谱些。

　　世子忽看在眼里，跑到郑庄公那里去打小报告，“高渠弥偷偷找公子亹一起玩，来往的太频繁了，感觉有阴谋！”郑庄公于是以此为证词把高渠弥叫来狠批了一顿。

　　高渠弥生气，这世子忽嚼舌根背后告黑状实在太可恨了，于是转身就把这事情嚼给了好闺蜜公子亹。公子亹也生气，“我爹本来想提拔我当正卿，让世子搅合了，现在又想要让咱俩分开，不许咱们在一起玩。我爹还活着，他就碍手碍脚的，我爹要是去取西经了，他说不定要怎么欺负我呢。”

　　高渠弥劝他：“世子那软柿子性格，优柔寡断的，害不了人，这个你不用担心真的。”但是公子亹高渠弥两人和世子忽的仇恨算是结下了。

　　再说祭足，还专心给世子当参谋呢，世子矫情不肯娶齐国公主，那娶一个小小的陈国公主总行了吧？陈国一向在周国那里能说的上话，也算是个助力，另外还要加紧和卫国的友好往来。根据祭足的设想，陈、卫两国目前局势稳定，和郑国联盟之后可以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也是一个比较有利的局面。世子忽也同意了。

　　于是为单身男青年小忽操碎了心的祭足，挂着俩黑眼圈儿，高兴的跑去将这个喜讯告诉了郑庄公。郑庄公连忙派人去陈国求婚，陈国诸侯没啥敢拒绝的，直接答应了。世子忽亲自去陈国，娶回了陈国公主小妫。

　　在这个恋爱的时节，鲁恒公也派人去齐国求婚，齐僖公于是把女儿文姜订婚给了鲁国，为此还生出了很多麻烦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