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如是如来

5、第 5 章

　　龙鼐现在想想那次的家宴或许是自己记忆中最温馨的一刻，有时候他很难想象就那么温情的几瞬间能支撑自己度过这么多年。好像他一扭头，那个十七岁的自己还傻愣愣的站在母亲旁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像是个漂亮无知的玩偶。十七岁的自己，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赶快长大，想要与自己的哥哥并肩站着。而现在自己只想逃离，远远的从厉倾城这个恶魔面前逃开，多么讽刺。
　　家宴在他们海边的别墅举行，也没有什么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就像是平常人家欢迎很久没有归家的孩子一样。龙鼐和厉倾城在客厅陪父亲坐着，母亲在厨房忙碌。龙鼐后来被母亲叫到厨房打下手，厉倾城和父亲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他透过厨房的玻璃看着自己的哥哥神情淡淡的，不威自怒的表情。后来厉倾城或许是意识到他在看着自己，抬头看了一眼龙鼐，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龙鼐现在闭上眼睛，那个笑还历历在目。明明是那么淡的笑，唇角的弧度要淡的看不清，龙鼐却在心里记了好多年。
　　母亲总是说他就是个傻孩子，别人给你点小小的好处，自己就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好。也不知道长大会长成了什么样的孩子，可不要一辈子长不大，毕竟妈妈不能一辈子陪在身边，结果一语成谶。
　　那天晚上他们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像是平常的人家一样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餐。母亲的手艺是公认的赶得上米其林的手艺，母亲是那种典型的贤妻良母，特别的原意洗手作羹汤。厉父给厉倾城夹菜说：“多吃点，你阿姨的手艺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厉倾城点点头说：“恩，比我在国外吃的任何餐厅都好吃”。
　　龙鼐在旁边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淡如止水的眸子，默默的低头扒了口饭，他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只是餐桌上的客套话。在这样的家庭中，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外人，大家都穿着一层外衣，假装着自己是套中人。
　　龙鼐早早就被母亲指派去睡觉，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窗外是沉静的海和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远在天边的星和着黑沉沉的夜幕像是在酝酿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隐隐的觉得会有事发生，但在他的想象范围之中又无法预感会发生什么事。他偷偷的跑下楼，想要偷听他们的对话。被母亲发现小声的叫了回来，母亲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感觉到母亲的身子在发抖，她没有说话，龙鼐只是感觉到有眼泪流进自己的身体里。
　　龙鼐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母亲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知道，好孩子现在去睡觉。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那天夜里做了很多的梦，甚至在半夜发起了高烧。他被烧的不省人事，再醒来是三天以后，他躺在医院的病房里，门外站了好多保镖打扮的高大的男人。
　　他走到门口问了其中的一个人说：我母亲呢？
　　那人低沉的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从那时起，龙鼐就再也没有了母亲。
　　他被厉倾城软禁了起来，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他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夜之间自己在这世上的唯一的亲人再也没有了。从那时起他就痛恨自己的无知和软弱，除了孤单软弱什么也做不成。
　　再见到厉倾城是在一年以后，龙鼐也渐渐弄清楚了厉父和母亲的死因。刽子手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面前的人就是恶魔。
　　“我的好弟弟，你似乎对我有颇多意见？”厉倾城站在龙鼐面前，纤细的手指捏住龙鼐的下巴，强势的抬起龙鼐的脸。
　　龙鼐想要挣脱他的手指，却被狠狠的钳制住。他闭上眼睛，不敢看厉倾城的眼睛。他倔强的站着，努力控制着浑身发抖的身子，可眼泪还是从紧闭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他感觉到厉倾城的气息越来越近，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间喷在自己脸上的温暖的气息。厉倾城将龙鼐抱在怀里，龙鼐开始剧烈的挣扎，想要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的怀抱。
　　厉倾城轻而易举的就制服了抖的像是条濒死的鱼的龙鼐，他冰凉的手指重新捏上龙鼐秀丽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摩擦着龙鼐艳丽的嘴唇。他缓缓低下头吻住了龙鼐的唇，他的嘴唇冰凉缓缓贴在龙鼐的嘴唇上，温柔的撬开龙鼐紧闭的唇瓣。温暖的舌尖在龙鼐的唇瓣上轻轻的扫着，龙鼐像是受了蛊惑一样笨拙的开始回应他。
　　“龙鼐”他在他耳边轻声叫了他的名字，龙鼐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厉倾城”。
　　后来他就成了厉家最好的杀人武器。有时候觉得命运弄人，龙鼐原本以为自己会平平凡凡的长大，懦弱无能，谁知道后来自己成为了□□中传说中最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杀手。而厉倾城从叱咤风云的□□领袖退居到幕后，蜗居在城市隐秘的一角，像是个普通人一般生活。
　　晚上的风很冷，龙鼐扭着自己纤细的脖子转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天空，还像是十七岁那年看到的那片天空。星星静谧天空黑漆漆的暗潮涌动，或许今晚上会有场大风雨。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觉得自己这些年好像是做了一场太过漫长的梦，只待自己醒来，一切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他失血过多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最终挨不住的又缓缓的躺倒在沙发上。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厉倾城，睫毛轻颤像是蝴蝶抖动翅膀。
　　厉倾城竟心里有些紧张的看着龙鼐，他说不上来龙鼐此时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那是他从来没有在龙鼐眼里看到过的，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这个弟弟软弱归软弱，善良归善良，却一直充满着生命的活力。可是现在，他觉得他眼中似乎有一簇火苗在慢慢的熄灭。
　　“你终归算是我的弟弟，虽然不能像答应父亲那样好好的照顾你，但是至少是不会让你死的”厉倾城弯下腰抱起龙鼐，将他放在自己的床上，找出医药箱给他包扎伤口。
　　“你觉得绝望的活着和解脱的死去哪个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