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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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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回来了。”
手中的笔落在了那雪白的纸上,溅起的残墨,将他的衣袖染成一片墨色,而他却毫无所觉。
往日总是严肃而冷淡的面庞,如今却有些呆愣的模样。
“安爷,大小姐回来了。”小厮见他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而后又重复了一遍。
长安摆手示意他退下,微微垂眸的模样,比往日看起来更加疏远。
他装作稳重的模样,但他心绪太乱,太过欢喜,以至于错过了堂下小厮那一闪而过的怜悯目光。
长安看着自己那染上墨污的衣衫,叹了一口气,终是不愿以这幅狼狈的模样去面对她,便决心先去换一身衣裳。
然而心下却清楚她的没耐心,不愿她再多等,脚步声便又急促了几分。滚着浅色边的玄色袍子因主人的脚步而扬起,便恍若一尾墨鲤,急迫的向着主人游去。
他的卧室的布置极简,只有一张铺着棉布的木床,一张书桌,还有一面铜镜,难言有什么更温柔的生活之息。
长安对镜整理起了发冠,微微皱眉,换下了几身衣裳却依旧觉得不妥。——殊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像极了即将见情郎的怀春姑娘。
主人这次归来,就不会再嫌弃他烦了吧。长安的手指不自觉抚上了喉咙,难得笑的冷硬脸庞也浮现一丝笑意。
长安轻舒了一口气,虽还是有些不满意,却如何也不敢让大小姐再等。
说不定主人此时已经在发脾气了吧。说不定正等着他前来,再对他兴师问罪。
长安弯了弯嘴角,越是接近,那心跳动的声音越是显得急不可耐。心脏就像是被握在她的手中一般,即使相隔千万里,也只因她消息而脱离掌控,思念牵挂。
世有明灯千盏,无你终是长夜不尽。
长安在门外整理着呼吸,手下只消一用力便能与她相见,却无意瞥见了那紫檀木窗中之景,动作便僵在了那一刻。
她着一身浅蓝色罗纱裙,发间缀着挂着细碎蓝色小珠的发梳,对他总是露出不耐表情的她,以扇掩唇轻笑。
她的笑总是从不遮掩,咧嘴笑笑,露出那颗尖利的小虎牙,可爱至极。这般腼腆的笑容,他从未见过,而她的笑,也不是对他。
站在她身旁的公子,锦衣华裳,剑眉星目,执一把折扇,无端风流。
而她,在对那公子笑。
对他从来吝啬笑颜的她,眉眼弯弯,眼角眉间都是浅浅的愉悦,将扇抵在下巴下,轻声与那公子说着什么。
主人已到了许人的年纪,若有了心仪之人,也是寻常。这般想着,却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了苦涩。
长安努力用挑剔的目光看向那锦衣公子,然而那锦衣公子却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儒雅风流,谦谦君子模样。让他这般画虎类犬之辈,只能自顾自的消沉。
他不能亲口对主人道恭喜了,可他却一点也不可惜,甚至庆幸。
哑了嗓,便不用再对她口不对心,硬逼着自己说着自己完全不希望说出的话。
他并没有立场阻止主人的决定,但那人要是道貌岸然之辈,长安的眸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也断不会让主人受了委屈。
就算是瞒着主人,他也会....
“喂,长安。”王夕楼一手撑在那窗户上,一手便伸出去揪住了他的衣领。
稍微一回过神,眼前就出现了她放大的脸,让他一震,耳根一瞬间就变得通红。
“我脸都要笑僵了,你就不能快点进来替我付钱吗?”王夕楼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的表情,没好气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王姑娘,不知小可能否收到剩下的欠款了?”锦衣公子轻摇着扇,说话的时候也是温文尔雅。
王夕楼翻了个白眼,没有得到长安的回答,心情越发的糟糕,伸手便要扯开他的衣襟翻找,而长安一惊,面红耳赤的按住了她的手,急忙掏出了银票递给她。
“两清了。”王夕楼从银票中数出几张递给那锦衣公子,然后将剩下的银票塞回了他的手中,便摆手轰人:“快走快走”
锦衣公子接过了银票,笑着摇了摇头,便道了声告辞,而后离去。
王夕楼歪了歪头,她发间的蓝色小珠因她的动作而碰撞出声,发出了类似雨滴落瓦片之上的声响:“你为什么不说话?”
长安脸上的表情一僵,不知道如何解释,也再无法解释。
“不说话就算了。那把剑,你且留着。”王夕楼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身后,直到那时,长安才注意到躺在角落中的巨剑——那巨剑通体漆黑,一看便非凡铁所铸。
“生辰快乐,然后,我走了。”她坦然的注视着他的眸子,极为爽利的性子,说话间便要离开。
他不知该先高兴她记得他的生辰,还是先伤心,她竟还是要走。
心下着急,却无法用言语来挽留于她,忍不住逾越的拉住了她的手腕,心下却依然小心不要弄痛她。
再留几天罢,大小姐。就留几天罢。他哀求一般的看着她,
“怎么了,有话你就直说。”王夕楼不会从人眼睛里读话的异能之术,只能皱皱眉头,表情不耐:“你这般凶的瞪着我,我也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长安的心情在那一瞬间竟是欲哭无泪,竟然让大小姐觉得他是在瞪她,即使没有哑之前,他也从未给大小姐说过一句重话,现在却被大小姐误会他在凶她。
想要解释,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长安只能皱着眉头,抚住了喉间。
“...钱我会还给你的,别给我甩脸色了好吗?”王夕楼拂开了扣在她手腕之上的手,语气越发的恶劣了起来。
就像是身处深潭中抓住的最后浮木被人抽走一般,长安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惊慌,往日的冷静稳重出现了裂痕,溢出了全部的绝望。
长安手指颤抖的抓住了她的手,以指代笔,在她手心书写着。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他一遍一遍的写着,神色几近癫狂绝望,恍若只要不再被抛弃,甘愿坠入三途。
“你....难道....”王夕楼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讶然的看着他。
长安深深望着她,表情就像是想将一切都捧到她面前,任她施为。
“是想在我手心写个字,然后让我吞掉吗?你怎么这么迷信!”王夕楼抽回了手,极为愤怒的盯着他,语气极为失望。
惶恐间书写的字,难以让人辨明,更何况是在手心所书写,他的大小姐,并没有在心中规划笔画的玲珑心思。
看着她拂袖离去的背影,终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她发间缀满了蓝色小珠的发梳因他笨拙的动作而碰撞,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从未如此靠近过大小姐,呼吸间鼻尖便萦绕着她身上的味道,让他的气息有些不稳,拥着她的动作却依然小心翼翼。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兰花香粉的气息,那时,只因觉得与她相称,他便悄悄将那香粉放在她窗前。所以,大小姐自是不可能知道这是他所赠,但擦着着香粉去和另一个男人相处,让他有些妒忌。
拥在怀中的身躯太过美好,以至于几乎无法再思考这等逾越之行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愤怒,旖旎的心思一旦有了苗头,就有些无法控制。
可长安,如何也不愿轻浮的对待她,他深呼了一口气,将她打横抱起,他忙不迭的向着房间走去,并没有注意到他怀中的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长安一把推开他卧房的雕花门,有些慌张的走进,然而一眼看见了房间的布置,让她紧皱起了眉,到瞥见那桌上珍惜放好的铜镜,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他温柔的将她放到了有些略硬的床上,红着脸对她笑了笑,然后.....
然后...他转身走向了书桌,开始挥毫写字!
王夕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背影,走过去撕掉了他桌上的全部宣纸,顾不得爪子上沾染了墨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是不是傻!!!!”王夕楼扯住他的衣领就开始吠,吠着吠着还觉得不够解气,就一拳揍到了他的脸上。
王夕楼气息不稳的抖动着双肩,气急的模样,几乎用了全部的心神来控制自己,不要再冲上去给他一拳。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将自己毒哑了?”她的声音变得极为平静,没有起伏的语调,然而她注视着他的眸中几乎燃烧着岩浆滚滚。
那是她气狠了的表情。她怒极了,反而会强自做出冷静的模样,但其他的,却早已不受理智控制。
“我那么喜欢你的声音,你就这般将自己给毒哑了。”王夕楼握紧了拳头,咬碎了那一口银牙,忍耐着不要将拳头招呼到他的脸上,脸上将告白本该有的羞涩,尽数换成了愤怒:“你对得起我那么喜欢你吗!”
长安一下子蒙了,脸上的惊吓大于欣喜,就那么有些呆愣的看着她,连从地上起来都忘记了。
“反正事已至此,对你用强也无所谓了吧。反正你就是喜欢这种疼痛的感觉,对吧,嗯?”王夕楼蹲下来,一手撑在他身后的书柜,如他记忆中那般咧嘴笑笑,露出那颗尖利的小虎牙,可爱至极,而他却莫名后背发寒。
王夕楼一把撕开了他的衣襟,在他胸口摸了一把,笑容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恶少,一瞬间好像男女颠倒了过来,长安不禁有些愣神,后知后觉的红透了脖颈。
“是你自己来追求我的,后悔也来不及了。”王夕楼轻咬着他的耳垂,含笑的声音随着吐纳喷在他的耳边,让他的心神也被搅乱:“在我的窗前放什么珠宝香粉和戒指,一个月三十天的送戒指...你真觉得我会收下来历不明的东西?”
来得太晚的拥抱,几乎让人难以呼吸,无法用言语辩驳,只能用行动告知她,他毫无后悔。
他病的厉害一般的想,大小姐这次就不会嫌他啰嗦了吧。却从未想过大小姐会对他说,喜欢他的声音。
他总想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却那般夺走了她的所爱。
而他此刻却并无愧疚,甚至恬不知耻的感觉到了欢喜,欢喜,她直言的喜欢。
他笨拙的去触碰她的脸颊,拼命的想要回应,心中我也是我也是的叫嚣着,喉间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成不了语调的气音。
失去言语的能力,无法亲口对她诉说爱意,让他第一次开始后悔这等愚昧之举。
“无所谓言语,我是个比起言语,更相信行动的人。”王夕楼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猫一般的眯起了眼睛:“若你真要回应,就麻烦你好生示爱吧。”
他将她的手攥入了手心,面色通红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