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外传》傍晚蜻蜓

8、第8章 贾敏辞世

　　住持道：“夫人，刚才问我为什么要栽这么多桃花是吗？”

　　贾氏夫人摸了摸黛玉的头，看着他点点头。

　　住持冷笑道：“我种这些桃花都是为了我的林妹妹。”

　　黛玉扯了扯贾氏夫人的绸衣花边，羞涩的说：“这世上林妹妹就像树叶一样多，你说的是哪个林妹妹。”

　　他惊了一下，低头看着她，询问道：“天上地下不就只有一个林妹妹吗？”

　　黛玉摇头道：“非也，非也。现在在你眼前就有一个林妹妹，不要说京城，就说这苏州城内就多的数不过来。我看你，简直是个呆子。”说着，她又跑过去和雪雁玩捉迷藏。

　　贾氏夫人咳道：“住持有所不知，小女芳名林黛玉，也多有人唤她“林妹妹”。”

　　住持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脸上也是涨的通红。过了一阵子，他又平静了下来。

　　住持依然以平静的口吻道：“想不到令嫒也叫林黛玉。世间有太多的巧合，总在不经意间碰上。”

　　贾氏夫人大概厌倦了这个话头，于是话音一转道：“大师，请问我手里的竹签可怎么解。”

　　住持接过竹签，眼睛却朝窗外凝视，神情有些不安，手里的竹签颤抖的没完没了。他拈指算了一下，惋惜此签是凶兆。

　　住持欺骗道：“竹签上说夫人，命好命不长。可在我看来，却不是这样的。夫人乃大富大贵之人，必然洪福齐天。”

　　贾氏夫人听他道前半部分着实吓了一身冷汗，再听后面一段，又马上露齿微笑起来。不过，说来说去，她依然有些迷惑。

　　贾氏夫人道：“大师说一半好一半坏，可我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住持道：“一白一黑，调和中庸，无病无灾。”

　　贾氏夫人笑道：“既是这样就好。我本不想强求，奢望长命百岁。只是我这小女年纪尚小，身体又多病，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她。”

　　住持道：“莫非这就是夫人一直以来潜藏的难以解开的心事。”

　　贾氏夫人点点头。

　　说这时间转眼就到了黄昏，她们就要起身回家了。住持把她们送到寺庙前门，就谢别了。然而他心中有些不舍，就又攀上寺庙的顶楼，手扶住栏杆，在落日楼台，注视着黛玉款款走下山去。

　　回到家中，夜里贾氏夫人就病亡了。

　　黛玉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有想到它会来的这么快。母亲突然的离世，让她真是措不及防。眼下父亲到任上还没有回来，亲朋好友又都在远方，一时之间也难以赶来帮助她。家里有几位仆人，又都是没主意的，指望不上，像丫鬟雪雁年纪又小，脾气又倔强，老是转眼就荡悠去了，像老管家王二生性卑劣，就晓得偷鸡摸狗，尽干些缺德的，见不得人的勾当，然而林如海却拿他当亲信人使用，对他格外宽松，信任到了兄弟的份上，又加上老管家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本人又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甜言蜜语，更使林如海看重他，器重他，把家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他办理，加上黛玉年纪小，老管家更是颐指气使，大权独揽，把黛玉不放在眼里。

　　黛玉对他也是格外的尊敬，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在她幼小的心灵看来，林府上下一干人等都是待她极好的，其实也是如此，他们都称她为“小姐”，都叫的很中听，很悦耳，声音极为客气，细腻，温柔。然而，她终是年纪轻轻，童心未泯。

　　人情世故对她来说，都像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的，丝毫没有一点龌龊，污秽，肮脏之处。也许做小姐的人都是如此吧，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被人高高捧起，尽显高枕无忧，上流世家的本色。

　　小孩子是没有心眼的，天真无邪，活泼自在是他们天生的本性。黛玉也如此。林府下人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然而私底下都是结党营私，像老鼠一样专门在暗夜里打洞偷食粮仓，叫人防不胜防。

　　说到这老管家，真是要气死人，他把黛玉看成是个木偶人，搁置一旁偶尔欣赏欣赏。老管家每每都已劳苦功高自恃，做起假账来心安理得，认为都是他应得的，随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抽点私款，也是老爷暗里的褒奖嘛。

　　再说厨娘更是个老寡妇，没有一点主见，只知道干活吃饭，像个猪一样，整天呆在厨房里。出门的机会极少，就是黛玉也难得见上她一面，说来她真是林府名副其实的主人。

　　母亲死的这天，刚好老管家又溜出去了，不知道又到哪家妓院，哪家酒馆，哪家戏院去了。深夜里，整个林府就像树林里一样，寂静的没有一丝风声，一丝鸟鸣，只有平静的，凄凉的月光。

　　东厢房内，贾氏夫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她脸上死白，身体也已经僵硬了，在她的面容上，仔细一看，有一丝遗憾停留在上面。黛玉在榻侧抽抽搭搭的哭泣着，手里的丝绸手绢全部浸湿了。她的手搭在贾氏夫人的胳臂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

　　第二天曙光微露，林如海骑马回到了家中。走到家门口，他的心情还是愉快的，他心里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好久不见的家人了。可没过多久，他脸上的愉快就消失了，转化成了惨白。走到大理石插屏那里，他正好遇上了从大理石插屏后面转出来的雪雁。说这雪雁，在花园里赏花，听到得得的马蹄声，心想坏了，老爷回来了，一下子赏花的兴致立即消失了，于是赶忙到大门前去迎接老爷回来。还没走到大门前，就在插屏这里碰上了老爷。

　　见到林如海还没有行礼问好，就急忙把贾氏夫人逝世了的消息告诉了他。这林如海听了，顿时把脸急的煞白，路都不会走了。丫鬟雪雁从来没见过老爷这副面容，吓得差点哭了起来。还是林如海唬住她，她才没有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