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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舞月光 ...

  •   定福路在岭东的西北角,此处居住的大多是各大富翁府中下人家属的地,与其它地方稍有点不同的是曲曲折折的巷道浓荫成片,花香沁人,一大片建筑虽小胜在整洁.

      安和六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才一月里的天气柳树就已经开始抽芽,秦梅屋后的那一片桃林也是争相怒放.

      秦梅捂着左腰,低头从屋中出来,刚过去的那个冬天躁热的令她每日辗转难眠,烦闷欲厌,小病不断.
      她想她是怎么了,头一年过冬的时候还雀跃的很,想着从此不必再捱像往年一样的寒冬.没想到却适应不起以前惯常的湿热天气.

      “梅姨,小心,”身边的东平见她一个踉跄,急忙扶了她一把。

      “不碍事,”秦梅再捂了捂腰,刚想舒口气,却扯着腰内的肉疼.

      她忍痛拐了一个弯就听到李家那边姑娘们细柔的笑语声.

      敲了门进去,就看见桌上有许多的绢制夏衣,布料全是上乘的,颜色透亮鲜艳。

      这住的人大多在大户人家帮工,也常常为有钱人家浆洗衣裳。莫非这些绢料是她们拿回来洗的衣棠.

      “龚姨你来了,”李家的大姑娘玉屏看见秦梅急忙迎上前去,“快坐!”

      龚玲是秦梅在外的名字,被人唤久了,好像她确实姓龚,没有秦梅这个人.

      秦梅落座后,玉屏笑道:“龚姨来的正好,看看我们家里有什么东西能入你的眼,就尽管搬去.”

      “唔!”秦梅很自然地接道,“难道你们家的东西要全部换掉。”

      只听见从里屋出来的二姑娘玉媚笑道:“我们也是昨晚才接的消息,自小与父亲失散的大伯终于寻到我们,要父亲带齐家人一起去他家住.”

      秦梅笑道:“才刚见的面,你们就敢全家搬过去.”

      “龚姨可能不知我伯父是当朝的..........”

      不等玉媚说完,玉屏马上截道:“既然是亲人,还有什么怕不怕的.”

      玉媚知道自己多嘴,忙道:“反正父亲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做女儿也只能遵从.”

      等秦梅走后,玉屏低声言道:“妹妹又忘了父亲的嘱咐是不是?”

      玉媚心有不甘,道:“怕什么让人知道伯父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将军.”

      玉屏望着自己的妹妹忧心忡忡道:“当年先帝重文轻武,一昧只信文臣弄舌.父亲自从带着我们远离了京城到岭东避祸,就没有过上一天如意的日子.如今回到京城我们怎么也是显贵家的小姐,如果再与民间普妇缠了瓜葛,到时伯父府里的堂兄表妹们不说,连别人都会笑话咱们是洗衣女出身.”

      玉媚一听心中的欢畅喜悦也冲淡了不少.道:“到底是姐姐想得周全些,虽说曾经流落过民间受苦,但咱们从小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自不能再与这些人有任何瓜葛.”

      玉屏点头叹道:“京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富贵的利眼,若她们见我们姐妹,曾做过洗衣女,言语里的轻视之意也就罢了,只怕连我们出嫁后所出的子嗣也一样受人口舌.”

      玉媚缩了缩脖子,道:“伯父说最近京城很热闹。今年开春就开始在各州府里为皇上选秀了,只要姐姐去了京城,有伯父的照应怕不是第一个被挑中了吧!要是姐姐被皇上看中,那可就成了娘娘主子。哈哈!!”

      一时玉屏红了脸,啐了一口道:“你什么不好学,偏偏学了市井的贫嘴贱舌的.”但面容骄傲,浸透了春光的耀目.

      玉媚咯咯笑着掀帘而出,出帘后手却若有所思地掐着裙腰上用紫色穗子结成的心,结在中间的珍珠本如锦缎般灿烂,却在她手指的阴影下,瞬间模糊,黯淡.

      李家的人在一夜间消失在乌衣巷中,湮灭了尘埃.

      东平怕春雨的缠绵早早放下了窗。秦梅困倦地歪在竹椅铺就的软垫上,呼吸均匀,平缓间流淌过壁影。一袭粗布裙被阴影蔽了,罩上昏云似的灰。

      东平眉毛挑了个老高,嘟着嘴道:“李家的姐姐们上个月还央我求梅姨打紫色的结心时一定要串上珍珠,现在走了连个音都没有。”

      那时秦梅听了李家姐妹的话,眼内又见了这光景,顿了片刻才斟酌地道:“人情世故,恐怕她们也有不得己的事.”话冲出口,方忆起东平才八岁,也不知能不能听的懂,不由哑然失笑.
      果然,东平眉毛开始抽搐,气冲冲地道:“什么事,不过是在纸上捎个信回来,她们肯定是找到新的人玩了,所以才忘了我.真是可惜了梅姨上好的珍珠.”

      珍珠算得了什么,前些天黄婶说她儿子在省府遇见她两姐妹时已经是一片绸绸光鲜,他刚想打个招呼,却被家丁不由分说揍了一顿,想及此,秦梅的嘴角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捕捉的嘲讽.
      说什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全是人心所致.

      次日秦梅捂着腰出了门,纤弱的身子在霞照中留下长长的背影,斜阳在她脸上染出了一层淡淡的嫣红.

      一缕艳光流霞,把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颜色。
      晚风拂散了白日的繁华,多愁善感地柳丝映映黄昏,淡淡青薄,绝了一切尘埃.
      初春桃瓣早己谢完,零落成泥。

      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白昼长的恼人.

      腰间的疼在她蹲下去浣衣时临水照出眉头的皱,用手拢了拢发髻转移自己对疼痛的注意.

      突然她望着水面怔怔出神。
      远处飘来少年的笑声。
      还有水中那个男人恍如不闻,人却如渊停岳峙,俯首凝视着她.虽不语不动,却觉其中竟似有无穷无尽的凄楚,空落与孤独,虽不曾有片言只字,却又好似有千言万语。

      看到他,秦梅好比当头一棒,一瞬间身心俱灭。

      “啪!”一声衣服落水而去,仿佛在心钝了一刀。然后眼下就见着了一双尊贵的锦履.

      康华走到她的身边,拈着绞下穗子的右手伸出抚上她的脸,嘴唇颤颤吻上她的侧脸。

      冰冷的手背弓起慢慢拂过她的耳垂.

      秦梅心里涌起穿针引线的剌痛,眼梢处凄转哀绝. 刚巍巍站了起来,便被牵住手,紧紧箍了,他没用多少力气,偏偏就是挣脱不开.

       压抑多时的思念就这样决堤,他疯狂的啄吻着她的唇.

      暗红色的艳血流了下来,跟蜘蛛似地爬在唇下,康华离了她的唇,捂着被咬破的嘴有一瞬的怔忡,眼中映入的秦梅是那般清冷如水.

      于是他眼中分明已经燃烧的火焰,却遭到了无情的覆灭.望着她,康华感觉自己身体里某个刚包扎好的伤口突然绽裂,开始隐隐抽疼。他放开了秦梅,只是缓缓地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秦梅不言声,甩手转身离去.

      康华强忍犹如剜出心肝的剧痛,无语跟在她的背后,茫然而行.

      有风袭过,桃叶重重叠叠片片飞落,漫天散飞。

      空气里凝结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中间.

      秦梅刚想开口,背后已感一袭热浪涌来,康华的双臂自后缠上她的腰肢,周围全然被他的气息包围,她慢慢地转头,却看见康华的眼眸深处像有把火焰在燃烧,箍在胳膊上的手加足了力道,就像铁圈一样牢牢扣住她,不让人有丝毫可以挣脱的机会.
      秦梅厉声道:“我已经被你缠了十几年了,你到底要缠我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告诉你,我死也不会跟你回去.放手!”秦梅哀嚎着就像似濒死的动物.
      “不放!”
      秦梅嘴一张,就紧紧咬在他干瘦的手上,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嘴里渗出来,滴滴答答往下流。
      康华发出一声几不成音的叹息松开了手.
      放开手后,秦梅并没有走,而是直挺挺跪了下去,开始磕头。一个接一个,咚咚、咚咚,..........“求皇上放了我!”...........

      康华看见秦梅的嘴一张一合,但自己完全听不见,只觉得天空暗下来、暗下来,一直暗到身体里、骨头里、心底的最深处……

      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梅,他忽然想笑,捂住自己的脸,但最终却哭了出来.

      他痴痴地凝视着秦梅在地下麻木的磕头动作,低声道:“是朕错了,起来吧!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没有做过姐姐欢心的事,朕答应你.”声音已不像第一次时那么狂热,而是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秦梅听后怔了一下,站了起来,与他拉出一段距离,仔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确定他不像是在说谎、而是非常认真的脸色,道:“你真的.......”的音未落,人已被康华用力一带,搂入怀中.

      “最后一次......”他喃喃在她耳朵说道“姐姐.”所以秦梅温顺的靠在他的肩.
      康华笑着将她搂紧,抚摸她的头发,欣喜而满足地吁了口气.
      正当秦梅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时,康华理了理自己的衣冠,转身离开.

      走到一半时,康华回头唇角斜斜扬起,竟然笑了“ 我令姐姐那么讨厌,就让我死了吧!”瞳仁的火焰,疯狂而又缭乱.

      瞬间,全世界都安静了.

      康华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河中,顿时满湖的星斗都在他的眼前急遽明亮起来……

      “不!不……不要!”灼烧的烫感冲破了秦梅的胸口,汇聚成吞噬人心的巨浪狂涛。“我没有讨厌你,华儿.......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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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舞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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