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好孩子》茉莉1997

6、第 6 章

　　六
　　高二下学期年级发生了一件大事。
　　理科班的一个女生怀孕了！
　　那个女生叫梅，初中是隔壁二班的，年级组建女子排球队，我和她都入选。记忆中梅个子很高，皮肤黑黑的，五官也略显粗犷，如果不是扎一条又粗又黑的马尾，乍看上去还以为是个男孩儿。我们说话不多，但我挺喜欢她，憨厚，爽朗，没有一般小女生的那些个公主病，跟我对脾气。得知是她时，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这个消息在全校炸了锅，省重点高中怎么能曝出这样的丑闻呢？校长教导主任轮番上阵，但梅打死都不交代男生是谁。校长气急了，扬言立即开除她。奇怪的是，校长历来言出必行，可这次那一纸“开除令”却始终未下来。
　　梅再也没在学校出现过，有消息灵通人士传，她转去了邻县的一所普通高中。
　　两年前，我偶然在家乡街边的一家花店遇见了她。是她先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打量半天都没想起眼前这名成熟温婉，浅笑盈盈的女子究竟是谁，直到她自报家门。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我本无意提及当年事，反倒是梅落落大方的主动告诉了我。那名男生是我们一个年级的，名字似乎听过，却没什么印象。不过她说了另一件事却是我万万不曾想到的。
　　当年校长震怒，无论梅的妈妈怎么苦苦哀求，校长仍一意将她开除。然而那天，校长办公室去了一个人，跟校长谈了很久很久，终于没使那张“开除令”签出，只是让梅悄悄的办了转学手续。
　　而那个人竟然是我们初中的班主任曾老太。
　　曾老太任班主任，同时也教一班和二班的语文，但是梅只是她众多学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相貌平平，成绩平平，扎人堆里绝对找不见的那种，我实在想不出曾老太有什么理由会去替她说情，并且是在我们毕业两年，跟她毫无关系之后。
　　梅问：毕业后你们回去看过曾老太吗？
　　我摇头。
　　刚毕业那几年我们对她痛恨不已，认为她禁锢了我们的青春，即使在学校偶尔撞见了，也必定绕道装作没看见。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释怀，但是之前那么多年都没去看过，后来也不好意思再去。
　　梅叹了口气告诉我，曾老太为了照顾瘫痪的妹妹一辈子没结婚没孩子，教了半辈子书也没几个学生回去看她，如今退休了，妹妹也去世了，只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待在老家。
　　“妹妹？不是说她因为恋爱失败，才……”
　　梅摇头：恋爱失败的是她妹妹，怀孕了男方却不肯娶她。那会儿她刚进工厂，闹出这样的事被大家耻笑，工厂也要开除她，一时想不开跳了楼，没死，但是瘫痪了，脑子也糊涂认不出任何人……
　　梅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爱人先要学会爱自己！”曾老太在年级大会上讲的这句话，可惜我懂得太晚。当年她没能救下自己的妹妹，却救了我。我很幸运！
　　那天，我再次回到学校，在初三一班的教室外站了很久。
　　青春年少，无知无畏。即使头破血流，我们依然勇往直前。
　　我们没有辜负青春。
　　我们只是，辜负了曾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