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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沙场系列】 萧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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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在我心里一样重,我无法按重要顺序排序,就按我记住他们的先后顺序。
萧风是跟傻妮一起出现的。
“春风彩信,故里落花应满地。
胡不归?
当年明月今未在,满目萧风。”
看见新绿的薇草,那个考秀才途中被征入的士兵陈文儆眼睛亮了一下,急急过去蹲下仔细摸摸看看几乎趴在地上。一会又见他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就对着那一小片绿色愁伤自语。
大家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是啊,七年了!故乡?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故乡吗?战火烧过的故乡……又或是桃花依旧人面非的故乡……
我心里难过只好喝酒,那时起就想写点什么了。
陈文儆急急记写下他刚才有感而发的句子。也是先有陈文儆这一出,当我听到这孩子说他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就认做是“萧风”。
我自认为是,并未问过他,连坟前写的他名字也用的这两个字,现在想想,也或许不是萧风。
他当时的出场让我有些兴趣去看他,不过也看不出什么:
这个孩子是从战场里走出来的,穿的是一身不合身的兵甲,估计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他应该是受伤了的,因为我听他脚步声很闷重像是在隐忍疼痛。我也看不出他到底哪里受伤,他身上很脏,半身污血都干了。
他的眼神当时是漠然、是冷淡,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让我们第一眼就对他小瞧吧。我也是这个年龄参军的,但我当时的心智,跟他是不能比。出于相惜心理,我对他第一印象很好。
“请让我们加入这里吧。”他认真说。
谁管这个?没人管。连年战乱,军队里人多总是好。我们一听他这样说,在心里已经默认了他和他旁边那个小姑娘是我们的战友了。
只是当时我们的主将正好在这里,他打了个手势,在场的人就都不说话。
萧风看他,蹙眉,眼神一下子变得敌意。
其实从主将身上的将缨牌和风袍可以看出他是主将,萧风应是不认识。
主将走过去拍上他身边那个小姑娘的肩膀问:“她能打吗?”
他把那小姑娘拉到他另一边:“她不会添麻烦,我一个人可以当两个人用……”
“呵……那就先试一试。”主将这么说就算是默认他们留下了。可萧风终究是小,不懂,以为真的是试一试所以主动要替了守夜的活。
守夜是个苦差,可是我们这里偏有人抢着去,先是张无轩,然后萧风。
晚上只要有他们两个守夜,其他守夜的人大多总是会睡着。他们可能也是因为知道有个人晚上不会睡、会好好守夜才这么安心睡。我不在此列,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
我有跟张无轩搭过话,但是他不会说话,总是没话说。我问过他怎么不睡他只说睡不着,我没好奇心问再他一句为什么就没再跟他说话。
那次轮到我,看到萧风,他带的那个傻小姑娘就躺在他旁边。不能说是躺,只能说是在地上睡着了。风一大她就会被冷醒,含含糊糊叫声哥哥,萧风答应她一声她又睡。有次离他们近了点,小姑娘又被风吹醒,我看那小姑娘,那小姑娘也看我,对我含糊说:“好!”
我猜她是想跟我打招呼话没说全。萧风看我,这时小姑娘又闭眼睡了,我脱下外衣,萧风握着兵器眼神犀利盯我,我把衣服盖在小姑娘身上便去摸酒喝。
他说谢谢,我当时在喝酒没空说话只跟他摆手。
“有人偷袭。”他说话的语气很镇定,一手就着兵器击石头,一手去摇睡过去的傻妮。
杀声起伏。杀,只要是白甲青边的东西刺过去就对了,那是敌方,他不死你死。看到傻妮紫色的身影,我不经意回了神,就看到萧风一只手死死抓着傻妮,一只手拿着刀砍人,总是犹豫好像是怕砍错人,他脸上沾着血,枪早已在地上了。在我眼里他就是在找死,可我却不由自主地退到他那边。
离得近了点,我可以看到他身后——傻妮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另一只手一直伸着好像想去碰萧风的脸。萧风真是蠢,至少他在战场上蠢。
这是我对他的第二印象。
第二天傻妮来找我,拿着一个馒头,往我嘴里塞。
这军营粮食短缺,衣服缺、女人缺。经常有人开玩笑:老子死了还多一份饭饱一个人呢!也值!
我摸摸她的头摇头,她硬塞给我,我就掰成两半给她一半。
傻妮天天给我馒头,我不吃她竟哭了,我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受无功之禄心里不舒服。于是我就跟傻妮说,以后打架的时候靠我近点,傻妮只知道笑,我也不知道她听懂了么。
后来他哥哥死了,我很漠然,我问心无愧,说到底也还是他不强,还逞强带着这个傻妮。
她哥哥死后傻妮就粘着我,不过除了粘人她也没有要人操心的,还可以帮我跑腿,兄弟们都说我有小媳妇了,我自然不屑回应。
她哥哥不在。打仗的时候我走,她就死死抓着我不放。我一看她她就哭,我走的快了她就摔倒了,不管怎样手还是死死抓着我的甲衣,我继续走她还死拽着我不放。我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不忍,只好带着她。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在乎一个人。
打仗的时候傻妮无法第一时间跟到我的背后,我一下就想起上次夜袭时的萧风,情急之下空出一只手抓着傻妮,怕用力过度或者招式不对伤了傻妮,招式局限性大了很多。傻妮还经常要摸我的脸。
我受伤了。
傻妮天天每顿拿着半个馒头过来找我,掰成两半,还要给我大的,我不要,她就不说话,看着馒头发呆。
然后痴痴问我她哥哥病多会儿好我说不知道。她就不清楚地喃喃,我听了很多遍才听懂,她说:“哥哥半个,妹妹半个,大哥哥半个……少了……哥哥不在就少了……”
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傻妮的话是什么意思,我问她她说馒头是哥哥教她给我的。
我又问傻妮自己有没有想给我馒头傻妮说有,说是因为他哥哥说我是好人,一直救他们两个。
我又想起那晚的萧风,问傻妮为什么摸我的脸,一下就把傻妮问住了,含糊不清了半天,我大致听懂,她说战场的声音太可怕,想要捂住我的耳朵。
后来我一直把傻妮带在身边护着。与对其他“兄弟”的态度不同,不是置“听天由命,或生或死”,而是置“你活着”。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傻妮是萧风捡的。也是,傻妮一身蛮族紫衣,跟萧风的明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