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华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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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成功了，同时，华工们的苦难也开始了。
没人在乎他们的生命，华工们便乘着老化纤绳吊着的吊篮下崖，纤绳断裂、飓风吹翻篮子或是炸药提前爆炸、炸药崩出，随着工程进度的增加，华工伤亡的人数也在迅速攀升，达到10%的死亡率。
梅知行记忆特别深刻，他旁边篮子中的工友就是被山风吹下去的，就像秋天飘落的花瓣，随着生命最后的呐喊，消失在奔腾的河水中，连个回声都没有；偶尔他还能看见那些被炸伤的，因为医疗条件不过关，没几天也消失了。
老前辈吧嗒着旱烟说：这些都是难免的，监工也意思意思的为他们做了祷告，工人间那种压抑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经过半年，100英里长的塞拉岭通道被完成了，大家都以为这是最艰难的施工路段，没想到，前方还有更加严峻的情势在等待着他们。
同年八月，工程深入内华达山脉，天空开始飘雪，时间进入九月，雪下得越发的大了，许多华工都出现了诸如咳嗽、气喘、呕吐、腹泻等症状，情况严重些的华工会在劳动中突然倒下。经过有经验的老人判断，大家多半是因为寒冷、长期劳累、营养不良导致抵抗力下降，患上了急性肺炎。
众人找到监工说明情况，然而，得到的结果是令人沮丧的，大雪封山数日火车无法通行，宿营地里无医缺药，那些病患只能请求上帝保佑了。
梅知行不知最后si了多少人，只是他的室友死了两个、他熟悉的面孔消失了十四个，然后他们的床位又被新招进的工人填满，吃饭时依然是满满的人头。细思恐极，梅知行只祈求自己能活的长一点，能活着回到故乡
。
华工多人的病故并没有被中央太平洋公司的管理层放在心上，即使知道他们是冻死、累死的也没有任何内疚，相反，他们还在感概又得多补充些劳动力了！在他们眼中，每一个华工只是报表上冰冷冷的数字，1、2、3、4...高层的眼中只能看到美金，只能想到美金，他们迫切的需要挣钱挣钱在挣钱！加快进度，一定要领先于联合太平洋公司！
中央太平洋公司的四巨头们及其股东有志一同的呼喊，他们需要“美国建造方法”创造奇迹！
于是，管理层将一万四千名华工分组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轮流进行劳作。
夜晚的寒风那么冷，那么冷，梅知行下班往帐篷中走，却被扎堆的人群引起了注意，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因为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他扎进人堆里，只见帐篷里一个干瘦的男人面色酡红的微笑着躺在地上，他赤身裸体，衣服凌乱的堆在旁边。
“唉...有一个冻死的！”
“这里的天气够冷的。”
“谁说不是呢！我看有些地方的积雪超过十米了，一晚上就要下一米多，还记得吗？前天晚上下了至少3米。”
“快给他收尸吧！”
人群围着尸体嗡嗡的讨论着，有麻木的人、有漠不关心的人、有悲痛的人，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梅知行亦然。
1866年春天，筑路的工程推进到美丽的多纳湖畔，然而，这份美丽不属于这些华工们，在他们眼中多纳湖附近的风景都蕴藏的危险，这里山峰嶙峋，乱石遍地，一不注意就要被锋利的石头划伤，真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是骡马也不愿前行的地方，梅知行他们只能用黑布蒙住骡马的眼睛，慢慢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前行。
夜晚，华工们围坐在一起烤火聊天，梅知行也坐在一边，无聊的剔着指甲，耳朵竖的高高地。
“这路要怎样筑的？”
“想俺家婆娘了！啥子时候能写信回去？”
“有什么好写的？！只能写好话，不能说坏话！”
“报忧让家里都跟着担心，有脸吗？”
“都攒了多少钱了，要寄回家咯！”
“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多纳吗？这里是人吃人的地方。”
....休息一晚，老张的第一个问题得到了解答，监工说要开凿长达1600英尺的唐纳隧道，即把华工分成两队，从山体的两端用炸药对冲。
这个计划很快就被现实打脸，他们要征服的山体是花岗岩组成的，花岗岩是一种岩浆在地表以下高压凝结形成的火成岩，其硬度高、耐磨损，外观色泽可保持百年以上，它的密度是2790-3070 kg/m3；抗压强度是1000-3000 kg/cm2；而它肖氏硬度大于HS70（百度），所以，华工们拿着□□只能炸开几公分厚的花岗岩。为了赶工期，高层又决定从M型山体的凹处打一竖井，从中间向两端前进，然而，这个方法也不能加快工程的脚步。
中央太平洋公司再次遭遇难题，他们不得不承认地质勘探师说的是对的，“西岸的土地没有一寸是适合铺设铁轨的！”，四巨头们陷入焦虑，但他们没有放弃，最后果然又被他们找出了办法，那就是诺贝尔发明的硝酸甘油！听说那东西的爆炸威力十分巨大！
金黄色的危险液体从遥远的瑞典运来，刚抵达美国就发生了大爆炸，震惊全美国，加州政府明令禁止在加州土地上运输硝酸甘油，于是中央太平洋公司决定在工地运来原料就地合成，懵懵懂懂的华工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新事物，梅知行轻缓的搅动着液体，只觉得有点恶心，看着晃动的水纹他只想呕吐！他明显不知道这个恶魔的危害，他更没想到，除了监工说明的在撞击、摩擦，遇明火时会引起爆炸，它还有拥有着那样可怕的破坏力！使用硝酸甘油的初期天天都有很多人被炸死、炸伤或是被飞溅的碎石直接砸死。走进工地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就像是被上帝惩罚的地方，地动山摇、灰石漫天，偶尔路上就有死状凄惨的尸体和哀哀呻.吟。
公司高层得到满意的结果，下令用硝酸甘油全面代替□□，每天都有华工死亡，他们就像一次性产品一样，被人毫不吝惜的消耗。
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想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消极的表情，梅知行的心里则认为，怕是那群高高在上的白人只把他们当作是会说话的牲口吧！原来这里真的是人吃人的地方！他真是掰着手指数着天数再过活。
华工的尸体被积攒成堆的运走，到底死了多少人？五百还是八百？人死的连公司都承受不住消耗了，他们才下令不再使用硝酸甘油。
看着被新招的华工们，梅知行摇头叹息，又是一群被骗进来的傻子。有从清朝本土来的，他也会凑过去问问家乡的情况，即使那一段话被翻来覆去的说了五六遍他也想听。他问亲戚间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同乡的新人说道，原来家乡的许多人都漂洋过海了，老家的父母想着儿子到年纪了，就会找个媳妇和公鸡拜堂算是成亲；他还记得遭罪的航行，便问起新人是怎么来的，得知有聪明人会随船带着几个南瓜吃，梅知行也不得不感概一番，如果他那时也想到了这个主意也可以少遭一些罪；话题渐渐深入，他询问同乡会都有没有把大牛、陶然的骨灰送到家里？同乡摇头说是并不知道，只是有人在后山发现过不知是谁的一排坟冢，梅知行听着终于控制不住眼泪，他蹲在地上，把手笼在袖子里偷偷的举起胳膊擦着泪水。
也不知为什么，听到那些遇难者的结局，梅知行突然像是想开了，他不再是畏畏缩缩的熬着日子，他反而放开了胆子，随波逐流的活着。他想就算他哪天死了也不用担心家中绝后，他父母一定已经随着潮流给他娶了媳妇，见他不回去可能还会从族中过继了个孩子呢！
转眼，时间就到了1866年8月，天空开始飘雪，梅知行他们要露天铺设轨道就必须先清理积雪，几乎连续四五天都在下雪，有时当晚的雪会超过两米，华工总是在不停的铲雪铲雪，筋疲力尽的铲雪，但是，下雪的速度比铲雪的速度还要快，工程不得不再次搁浅。
这一回公司没有再派来铲雪机，而是让工人们就地取材建造雪棚，用其保证铁轨不被掩埋，梅知行他们就踏着半身高的雪艰难前行，伐木、加工、搭建4米多高的雪棚。
期间有人提议住在雪棚里，但遭到了监工的驳回，他们只能住在雪棚边上，帆布质地的帐篷里了。
时间越靠近年末，雪就下的越频繁，有人记录这年的冬天竟然连下了44场雪，积雪厚度为14米，因为这暴风雪，山脉中发生了8次雪崩。
寒冷的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就要上工了！梅知行握着铁锤胡思乱想着，偶尔听听那15个人的聊天，突然耳边传来隆隆声，而后，他便被一股大力压倒，死亡的瞬间他想到原来又雪崩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华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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