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寂寞无殇

2、心慌

　　鉴于班主任的气场太过强大，苏木什么都没带便跑出了教室，此刻两手空空地追赶公交，反倒有一种不知两手该如何摆放的感觉。
　　大概是司机看到了苏木追赶的身影，公交车很是善意地停着，等苏木上了车才关门发动。带着歉意与谢意向司机大叔点头微笑，苏木转过头，便看到黎清正闭着眼斜靠在苏子文的肩头，连忙慌乱地垂下眼向后走去。虽说这一路的人并不算多，但毕竟是放学这一人流高峰期，车上自然已是没了空位。原本站前站后都是一样的，但苏木还是如往常一样站在了后面。
　　右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滑落，也因此大概可以想象到女生那全身放松的姿态。这些便是苏木所能看到的全部了。说起来也挺心酸的，暗恋三年而不为人所知，和暗恋的对象一句话都没有交谈过，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过，连偷窥能看到的也不过一只手而已，情敌还在旁边秀恩爱的。要是换做旁人，就算不放弃，也要被自己感动得心肝脾肺肾具疼了。可是苏木不。他觉得这样挺好，在繁忙沉重的学业之外，自己还可以有这样一份念想，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天地，不需要和任何人比拼，也没有任何人来逼迫自己，无所谓坚持或放弃，因为从一开始便没有任何幻想的余地。这份感情太过平静，平静得连苏木自己也曾多次质疑。但每次想起那一眼的悸动与每一次看见的满足，苏木又变得无比肯定。谁让自己本来就是个情感淡漠的人呢，连这难得的暗恋也如此悄无声息。
　　说起苏木的初次心动，不是什么初次见面的惊为天人，也不是听闻校园风云人物传说中日积月累的仰慕，不过是一个美救狗熊的烂大街的梗，偏偏这狗熊还不是苏木，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倒霉蛋子。“俗话”说得好：新生入校日，盗窃好时节！总有些学生人傻钱多好办事！
　　欲知具体情形，且听我慢慢道来：
　　且说当日，云淡风轻，略带炽热的阳光洒遍一张张稚嫩的脸庞。600元听起来并不算多，但对于一名家境稍贫，初次离家独立生活的学子来说，却是父母辛劳所挣，自己一月的全部资金。失去它，便意味一个月的白面馒头，亦或是父亲怒火下一顿暴打！然而！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罪恶又哪里管顾他人的心酸与悲凉。一双手不知不觉中已然靠近贵重的行囊！近了！更近了！而少年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住手！”一声平地惊雷般的怒吼引来了包括苏木在内的众人的注意，而充满侠义心肠的少女宛如天降，自人群中闪身而出，直扑那一双罪恶之手！然而，狡猾的窃贼已是迅速地抽手，转身便跑。少女紧随其后，那在风中飞舞的发丝，额角滴落的汗珠，甚至自身旁跑过时荡漾在鼻尖的甜美气息，以或因被吓着或因独善其身而保持沉默的人群为背景，无一不深深地投射进苏木的眼眸乃至内心！这场善与恶的角逐，虽败犹荣！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很显然，在这场不知是谁设下的局里，另一当局者未曾痛哭流涕，以身相许，而苏木作为旁观者却已然沉沦。要说为什么，苏木也说不清，只觉得木讷了十多年的心突然被电击了一般。莫非自己竟有侠女情结？
　　于是，自此，默默想念，默默怀念。
　　而开始关注苏子文，也是在那不久之后的事情。要说最初苏木那不大够用的大脑还有一丝飘忽，在得知苏子文的存在后还有一点小想法，那么在看到苏子文的第一眼便惊叹于对方的容貌以及阳光的性格后，在看到两人相互竞争似的成绩，以及在苏子文面前黎清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后，所有的心思便只能归于平静，不起一丝波澜。于是，不多的残余精力又分出一部分给了苏子文。多少还是有些嫉妒的吧，所以想亲眼看看这个俘获了自己女神的男生能优秀到什么程度。而对于结果，苏木也不知该说是欣慰还是心酸。
　　车子停停走走，同行的人越发的少了起来。“下一站……，请提前做好准备。”听着广播里响起的声音，苏木的心情又微妙的高了那么一点。
　　高中的爱恋，往往是压抑的，躲藏的，因而在无人约束之时，往往显得尤为黏腻。但这种定律在苏子文与黎清之间显然不大适用，因此，恋爱中的男生绕原路先送女生回家的场景从未在他们之间上演。这让苏木感到庆幸。每天也就这个时候，苏木可以排除苏子文的存在，和黎清呆在同一空间。
　　公交按照预定地点停下，相恋的男女轻声细语地话别：“清清，醒醒了，我走了，待会儿可别坐过站。”
　　“知道的，快走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好，晚安。”
　　“晚安”
　　少年利落地跳下车，大概是约定，又或是默契，两人从不玩“遥望”、“恋恋不舍”，这种潇洒不会显得冷情，却让人感觉到老夫老妻般的温馨。
　　车子慢慢地开动，背影越发远去。要是平时，苏木是绝对不会浪费一秒去看什么情敌的，但今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是多看了那么一眼，而且又不知是什么不可抗力，竟让这一眼持续了许久，久到对方似乎有所察觉。
　　原本看向前方而不回转的头竟微微侧过，视线相撞，已是避之不及。诧异间，竟无人闪避。
　　只需一秒，苏木竟觉得自己已然洞悉了对方的全部心情，那是诧异，是在回忆了全部所识之人后确认不相知的陌生。随着这样的认知，原本有些慌乱的心竟渐渐冰冷下来，那近乎于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
　　恍惚中，坐下身侧的一个空位。习惯性地做出拿书的动作，却忽然发现手中空无一物。一声轻叹，果然还是太累了吧……